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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校長 -【始於權游的西幻之旅】《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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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dwritercdwrite
時間:
2019-9-8 04:27 PM
標題:
烏鴉校長 -【始於權游的西幻之旅】《連載中》
【書名】:
始於權游的西幻之旅
【作者】:
烏鴉校長
【內容簡介】:
冰與火之歌,指環王,哈利波特,上古捲軸……
簡單地說,這是一個穿越者攜帶特殊金手指,投胎成維斯特洛大陸著名公爵,藍禮.拜拉席恩之後的故事。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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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dwritercdwrite
時間:
2019-9-8 04:30 PM
本帖最後由 cdwritercdwrite 於 2019-9-8 04:31 PM 編輯
1 死亡的騎士
喊殺聲與馬蹄敲擊地表的聲音充滿了整個世界,泛著血腥味的強勁盾擊如同一柄衝擊而來的沉重撞錘,轟的一聲撞在了他那高鋌而又脆弱的鼻骨之上。
強烈的酸澀感瞬間浮現,卻又迅速被劇烈疼痛所代替。
這並非是災難的終點。
撞擊的巨大力道讓他不由自主跌落馬下,但因為一隻套在小腿上的馬鐙束縛,他並未完全脫離身下棗紅色戰馬,而是頭朝下的被狂暴的戰馬拖著極速奔馳。
全副武裝的身體倒立耷拉於奔馬身側,帶著鋼鐵半盔的腦袋在濕膩的泥漿地上打滾哀嚎,渾濁的泥腥味因為鼻部受損而稍顯朦朧,眼睛同樣痛的睜不開,只覺身側有十多位騎手蜂擁掠過,可能是敵人,但也許是自己人。
他如此想著,下一刻就無暇顧及於此。
隱約的嗖嗖聲響起,然後,馬倒了!
伴隨著馬匹的嗚咽哀嚎,伴隨著重物倒地帶來的巨大力道,他倒著的雙腿迅速被擠壓的扭曲變形,最終彷彿筷子一樣,哢的一聲從中折斷。
歇斯底里的痛苦尖叫尚未誕生於喉嚨就嘎然而止,癱倒轟鳴聲下,棗紅戰馬身上披著的輕鏈甲與他一身銀鎖甲激烈碰撞,凶狠力道來襲,一整排肋骨因此而斷,帶著血肉從呲出身體,呼吸因巨物的覆蓋而沉悶,同時又因斷掉的脖子而斷斷續續。
眼前一切迅速變得黑暗無比,武器交擊、迎風抖動的黑色三頭龍旗,騎手們奔馳而過的轟隆隆聲、尖叫、大笑、慘嚎、狂吼、求饒……
一切的一切統統從戰場上剝離,此時唯有疼痛才是他真正的敵人,面頰、脖頸、心臟、全身上下、那無處不在的痛,瘋狂、尖銳、殘忍、難以忍受……
他敗了!
並不清楚具體何時被這恐怖的敵人擊敗,但隨著黑暗被掀開,隨著世界轉換,由亂變靜,隨著塔樓臥室內一個熟睡小男孩尖叫著從羽毛床上坐起身並大口喘氣,失敗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噔噔噔的腳步從房間門外響起,緊接著就傳來一陣敲門聲:“俺好像聽見了些動靜,藍禮小少爺,你沒事吧?”
聲音透過房門,顯得悶聲悶氣。
“沒事,只是一個噩夢!”
壓抑著的沙啞聲音回應著僕從,卻又彷彿在勸說自己。
可惜,話語因故意控制而正常,但只要低頭看去,就能發現他抓緊銀灰色被縟的一雙白皙小手以及兩條胳膊正在無法控制的顫抖著,痙攣著。
門外僕從顯然看不到這些,於是噔噔噔的聲音復又誕生,並迅速遠去。
被叫做藍禮的男孩並未多理會這點,而是一直低頭盯著身前雙手。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眸中仍舊殘留著“噩夢”所帶來的痛苦神色,但伴隨著一種奇妙變化出現,他的雙手,以及與雙手同顫的心臟卻迅速平穩了下來。
【種族等級:LV1】
……
似乎從眼前飄過,卻又似乎只是一種特殊的明悟,當這段信息被大腦捕獲後,他因此輕吁了口氣。
“假的,沒錯,都是假的!我還活著,我沒有被自己的馬給壓死,更不是一個成年騎士……”
喃喃著,他仔細感受了一番,不久之前那洶湧的痛苦真的已經消失殆盡了,唯有殘留在記憶中的錯覺仍在困擾著他。
但那並不真實。
他默默安慰著自己,卻又不確定似得將腦袋轉到身側床頭櫃處。
老橡木材質的低矮床頭櫃上面擺放著幾顆裝飾用的緋紅色石榴石與月長石,一根融化一半的白蠟蠟燭,以及一面來自狹海對面,密爾產的鍍銀圓鏡。
伴隨著他的注視,圓鏡清澈的鏡面中映出了一張秀氣的孩童面孔,不過四五歲大小,黑髮藍眼,靜靜與他對視著,泛血絲的目光充滿審視。
另一段信息因此浮現。
【紋章學LV6】、【語言LV1】、【禮儀LV1】
……
夢裡是沒有這種數據化能力的,於是他徹底放下了心,周圍被忽視的一切因此迅速湧現而來。
這是一處寧靜嬌小的臥房,光線暗淡,厚重的棕木房門距離床榻不足兩米,堆積黑灰的壁爐靜靜嵌在床對面牆壁,與床尾只有一腿之隔,其上空白處掛著幾條做工精美的淡金色織錦,綢緞表面紋繡著拜拉席恩家族的寶冠雄鹿標誌以及家族往昔的一些豐功偉績。
拜拉席恩家族是一個古老而又充滿榮譽的家族,位列坦格利安王朝八大封建大貴族之一,所以也不難想像織錦上面的畫作如何誇張。
只是藍禮並未將視線駐留在那上面多久,瞥了一眼後,就將目光挪向了左手側的窄小窗戶。
一束陽光從窗戶的玻璃外投射而來,纖細明媚,照亮臨近一塊地板,卻也籠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見的漂浮灰塵。
此時他位於家族風息堡的巍峨塔樓內部,位置很高,乃至越過光芒的視線中除了陽光外就只有一片朦朧的天空。
但一股奇特的香味卻隱隱從窗外飄蕩而來,香味古怪,彷彿墨水與羊皮紙交融而形成的書香,卻又隱隱有股子焦糊味道。
於是藍禮掀開銀色絲質被縟,套上羽毛床側面地板上的鞋子,只穿了件單薄的黑天鵝絨睡衣就踏步走向窗口。
稀疏的瑣碎聲響伴隨走路而不斷響起,那是地板上鋪著的一層燈芯草蓆子作祟,平時藍禮總嫌棄走起路來這東西有些太吵,不過此時他已經基本將之忽略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目標上。
嵌入牆壁內部的窗口位置不低,身高不大夠得上,於是他搬過附近一張長條凳爬了上去,這才將窄小的方形窗戶推開。
伴隨著嘎吱聲音,被阻攔在外的輕風登時順著窗口吹了進來,海鷗聲陣陣,鹹鹹的海風吹起他炭黑色及耳短髮,風中裹挾而來的寒冷激起他白皙胳膊上一片雞皮疙瘩。
目光越過塔樓下的庭院與一片神木林,放眼望去,晨霧籠罩城牆外的大海,將那本該廣袤的海洋景象覆蓋的模糊不已。
更遠的地方,朦朦朧朧的船影緩緩蕩漾於霧氣深處,並非一條兩條,而是幾十上百。
它們隊形整齊,從海面包圍高聳懸崖上的臨海城堡,看起來如同迷霧中悄然隱匿著的一群黑騎士,策馬昂揚,長槍瞄準敵人,只待號角聲響起就要發動衝鋒——目標正是風息堡。
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現下長兄勞勃·拜拉席恩此前掀起了一場針對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叛亂,結果剛剛起步就被他們西邊的好鄰居,效忠王室的河灣地領主提利爾家族打了個當頭一棒,被迫遠離自家領地消失的無影無蹤,家族的風息堡也因此受到了河灣地士兵的圍困。
只是他們距今已經圍了大半年,還是沒什麼動靜,教導藍禮的克禮森學士聲稱風息堡幾千年來從未被攻下,提利爾家顯然也知曉這點,所以才只圍不攻,以期城堡內補給耗光,活活餓死他們。
藍禮不清楚這種說法正確與否,也沒興趣深究,因為如果不出意外,這座城堡會堅挺到最後一刻,直到勞勃·拜拉席恩一錘子將坦格利安王朝的繼承人砸死,成功篡奪鐵王座。
當然,他也不敢肯定這點,雖說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世界,但具體會不會按照記憶中的情節發展,卻是誰也不敢保證的事情……
塔樓高聳,但臥室位置所限,此時藍禮的視線只能看到臨海一面,而那也沒什麼好看的。
於是他轉移了目光。
高塔後方隱隱有士兵呼喊聲音響起,可能在日常訓練,也可能是有人發表講說,伸脖子朝下看去,樓體根部的庭院內此時正有兩道人影面對面交談。
距離太遠,聽不到任何話語,高度原因,他們看起來也像是兩隻小螞蟻,一黑一灰,不大起眼。
然而藍禮卻能夠清楚的辨認出他們是誰。
風息堡的克禮森學士,以及教頭加文·威爾德。
克禮森學士日常教導他貴族子嗣一些必要的學識,而此時距離教學時間已經不遠。但藍禮那湛藍的眼眸看向的卻是學士對面站著的風息堡教頭。
似書香,卻又有些焦糊的味道就是從這位身上傳出來的。距離太遠,眼下這點其實難以辨認,但香味早就已經存在了。
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第三子,儘管歲數還小,但有時候藍禮需要和教頭在一個廳堂吃飯,所以他對此很肯定。
那麼問題來了,正常人會散發出這種濃郁的,跨越如此高度的特殊香味嗎?
或者說不正常的,真的是威爾德教頭嗎?
靠在窗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彷彿酸澀與疼痛感仍舊存在一樣。
男孩抿了抿嘴。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進入這個印象中非常殘酷的世界,投胎成為拜拉席恩的,成為藍禮之前的一些事情也頗為模糊,但目前異常卻很明顯。
莫名其妙的香味、隨著注視而隱隱浮現出的獨特“數據”、以及最重要的——
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那種“夢”。
作者:
cdwritercdwrite
時間:
2019-9-8 04:32 PM
2 紋章學
當克禮森學士與人結束交談,氣喘吁吁的順著石梯子爬上來時,藍禮已經離開臥房,來到與他房間挨著不遠的學士居所中等候,他也不復剛才一身睡衣的模樣,而是穿好了正裝——
黑色羊毛褲還是半年前裁製的,穿起來有些小了,以至於當他起身相迎時,不自覺的就露了點腳踝。
克禮森學士倒是沒發現這點,他反而開口誇讚了一句男孩身上的天鵝絨上衣頗為合身,就是顏色挑選的並不合適,色彩與褲子相同,再加上那一頭漆黑如墨的短髮,整體一身黑,看起來更顯瘦小。
“能夠自己動手穿衣服而不用麻煩僕從,這點無法挑剔。但孩子,別忘了你還不到五歲,適當接受僕人的幫助與建議才是正確的做法。”
學士以這句話結束了見面問候,隨後抱著一本厚重的羊皮書坐在了房間靠窗戶的一張隔板小桌側面。
藍禮遂坐在他對面,清澈眼眸好奇的瞥了眼對方放在桌上攤開的書籍,隨即眨了眨眼。
“又是學紋章啊……”
“是學習貴族家史,辨別通用語詞彙,順便瞭解領主老爺們的紋章。”坐穩的老學士回答,長滿老年斑的手將書翻到後邊某頁,仔細撫平書頁的一絲褶皺後,他正式開始了教導。
塔樓內房間的格局基本相同,不過克禮森學士的房間窗戶要比藍禮臥房當中的大一些,充足的陽光從兩人身側窗口照映而來,將舊黃羊皮書頁表面那一枚枚小而精緻的黑色通用語字符點綴的彷彿有種神聖氣息,書頁左上角或者中央處那一幅幅精心畫上去的紋章圖案更是加重了這種氣息的散發。
孩童聲音純淨悅耳,老人話語和藹穩重,除了一老一少的聲音外,房間沒有其餘雜音。沉寂的金屬器皿與雜亂的玻璃罐子靜靜點綴周圍,不遠處一張書桌上擺著一本半開的黑色羊皮書,墨水瓶中插了根羽毛筆,其中散發出的獨特氣味讓藍禮隱隱有種那似乎是什麼山珍海味的錯覺。
之前這裡有一群黑渡鴉,吵吵鬧鬧的非常聒噪,然而隨著圍城展開,它們大部分已經被放出去請求援助了,少部分沒放出去的也漸漸看不到身影。
藍禮猜測老學士可能將它們統統資助給了城內的胖大廚——最近午餐總有一股子鳥糞味。
值得一提的是,當前風息堡內沒有早餐與晚餐的存在,食物稀缺,此地所有人只有一餐可吃。
“海綠色底上的一隻銀色海馬。”
“潮頭島的瓦列利安家族。”
“家族箴言。”
“古老,真實,勇敢。”
“他們的歷史。”
“起源自消亡的瓦雷利亞自由堡壘,曾為馭龍家族,與王室坦格利安家是盟友關係,並追隨坦格利安遷移至維斯特洛大陸……瓦列利安家族歷代最優秀的人物是二百年前被譽為海蛇的科利斯·瓦列利安伯爵,他的船隊曾航行至已知世界的……”
……
克禮森學士已經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但身體看起來仍舊硬朗,只有灰羊毛長袍下的背部略顯佝僂,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精氣神,開口說話時,那雙灰棕色的眼眸炯炯有神,似乎充滿了智慧。
每翻一頁,老學士都會先開口講解一番,然後再讓藍禮重複他剛剛講過的話。
藍禮並不認為自己有多聰明,但好歹有成年人的心智,所以學起這些來還是比較快速的。同時也不知道是否錯覺,他總感覺自己今天的記憶力分外的好,乃至於對面老人表情愈發滿意。
“我真該建議勞勃送你去舊鎮學習,是的,我應該這麼做,如果他在這裡的話。孩子,你天生就是一個當學士的料,甚至有機會成為一名博士!”
藍禮對當一個中世紀的博士丁點興趣也沒有,特別是他還知道學城的學士不准結婚生子,所以聞言沒接這茬,而是指著書上一頭吊縛在橫桿之下的棕色死鹿轉移了話題。
“這個亨特家族和我們有仇嗎?”幼童特有的清澈聲線泛著疑惑。
“為什麼這麼說?”老學士奇怪地問,說完又看了眼紋章才反應過來,不由啞然失笑。
“這只是個巧合,況且拜拉席恩家的鹿是黑色的,可不是棕色。”
藍禮哦了一聲,隨後突然又問:“那黑龍與紅龍呢?”
“黑龍和紅龍?”
“三個頭的龍,一黑一紅,紅色的是坦格利安家族的族徽,我知道。黑色的又是哪個家族?”
這問題讓老學士怔了怔。
“三頭黑龍?”
“是的,紅底上的三頭黑龍。”
“那是黑火家族的家徽,一位高貴私生子設計了它,取自坦格利安家族紋章的反轉。但最後的黑火已經在21年前死於石階列島,御林鐵衛,無畏的巴勒斯坦爵士親手殺死了他。”老學士說罷奇怪地問:“這本書上可沒記載黑火家族,你是從哪看到的這紋章?”
“我忘記是哪本書上見到的了。”
“撒謊可不是個好習慣,孩子,你得說真話。”
“我說的就是真話呀。”四歲小孩很難像藍禮這樣熟練的糊弄人,看起來還一本正經。然而對他性格多少有些瞭解的克禮森學士卻沒有被矇住。
“我不認為這座城堡裡還有哪本書是我沒讀過的,孩子。”他強調:“而那些毫無意外,都沒有記錄過黑火家族。”
學士的表情意味深長,可惜他的話語並未讓男孩露出馬腳。
“好吧,克禮森師傅,我坦白,我記得是哪本。”藍禮低頭,似乎充滿慚愧:“但那是史坦尼斯房間裡的書,他不知道,我偷偷跑進去的。”
說著,他又略顯“膽怯”地補充了一句:“克禮森師傅,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他脾氣那麼壞……”
“要叫二哥,孩子。”
老學士糾正道:“史坦尼斯是你二哥,而且脾氣其實也不壞,他只是——只是有點不善言辭,沒錯,是這樣的。”
拜拉席恩家族的次子史坦尼斯是個孤僻的人,三兄弟中屬他最冷漠,除了侍從外,一般情況下也沒誰敢靠近他的房間,老學士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關於撒謊這個話題就這麼略過去了。
然而藍禮並未對此沾沾自喜,反而因為剛剛得知的信息而在接下來的教學當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為什麼自己會夢到紅龍與黑龍的戰爭,繼而被一個消亡於歷史已久的黑火殺死呢?
他納悶。
或者說,為什麼會夢到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被一個黑火家族的騎士殺死?
他從未瞭解過黑火家族,關於當前世界的先知先覺也只是腦子裡朦朦朧朧的一些印象,而那其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黑火。
一無所知,又如何會夢到?
況且還不是一次……
“西境蘭尼斯特家族的箴言是什麼?”
對面傳來的提問語氣溫和正常,並未讓藍禮升起多少警惕之心,於是他下意識地回答:“蘭尼斯特有債必——”
說到一半他就說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男孩看起來有些無辜:“聽我怒吼?”
“在學城,很多見習學士都曾掉入這個陷阱。他們總希望從書籍中找到一些更有深度的知識,卻對淺顯的常識不屑牢記。”
藍禮聞言有些窘迫,不過老學士並未深究於此,而是擺了擺手。
“圍城讓我們失去了外界的消息,但勞勃已經在盛夏廳證明了他的勇武。況且就算戰爭對我們不利,這個問題也不應該是你考慮的。孩子,你有天分,心智也遠比尋常孩童成熟,但我很難說這是優點還是缺陷。我看著你二哥長大成人,他寡言又孤僻,是個缺少童年的人,我為他感到悲傷。可你呢,儘管時常歡笑,卻比他更——”
突然間他似乎醒悟自己不應該在一個四歲孩童面前說這些話,於是抱著歉意地閉上了嘴巴。
只是那張遍及皺紋的蒼老面孔上仍舊殘留著一絲悲哀與憂慮。
克禮森學士是個好人。藍禮明白這點。
學城出身的學士在政治方面一向保持中立,他們服務於城堡,而不是某個領主。所以就算風息堡被攻陷,他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老學士仍舊對拜拉席恩家族忠心耿耿,且毫無保留地為這個家族,以及家族中的每一位成員擔憂。
“我只是很餓了。”他試圖轉移話題。
這是句假話,但也並不是撒謊。他確實很餓了,只是成年人的思維讓藍禮並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吃飯時間還沒到。
學士聞言張了張嘴,隨後嘆氣。
“你知道史坦尼斯定下的規矩,食物也確實不多了。好孩子,忍耐些,我們學完最後這幾頁,估計也就到了吃飯時間了。也許我該考慮通知廚房準備些好東西?瞧,你又學完了一本書,這豈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藍禮對這句話不能更贊同了,只是這也讓他想到了記憶中某件即將發生的事,或者說,某個即將到來的人。
他不知曉勞勃·拜拉席恩推翻坦格利安王朝的過程是什麼樣的,關於風息堡被圍困這件事同樣也無甚瞭解。他對此唯一有瞭解的就是一個叫洋蔥騎士的傢伙。
沒記錯,那位就是在這場圍斗當中冒險運來了一船洋蔥進來,解決了城內饑荒,事後才被封為的騎士。
“不可能只有洋蔥吧,吃洋蔥怎麼可能管飽呢?那還會有什麼?會不會有幾箱培根?要是有幾隻閹雞就更好了……他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每次挨餓藍禮都會想到那位洋蔥騎士,只是期待的食物各不相同,然而沒多久他就沒空理會於此了。
伴隨著老學士講完紋章書最後一頁,伴隨著幹枯手掌合上書本時的咳嗽,以及起身時椅子滑動地面帶起的刺耳聲響,和學士一同時起身的男孩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甚至那劇烈的響動將周圍一切聲音壓制的非常微弱。
與此同時,他的大腦卻異常的清醒,不由自主的,關於紋章學的知識迅速從腦海中流淌了個遍,最後全部收斂隱匿而去。
藍禮心中有所明悟,於是轉頭看向不遠處長擱板桌邊緣擺著的一面鏡子,那沾著風乾鳥屎的模糊鏡面上因此映出一副瞪大雙眼的孩童面孔。
同樣也浮現出了一行如迷霧般的,從未出現過的“信息”。
……
紋章學等級提升至LV7,衍生特性:【通靈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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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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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32 PM
3 綠烏龜
老學士吩咐廚房準備的好東西其實並不算多好:一小份大麥麵包、一角有些發硬的奶酪、一顆乾癟的青蘋果,一小份黃油煮蕪菁,以及一碗濃濃的,散發著一種古怪腥味的肉湯。
“這是啥肉?”旁邊傳來一道嗓門很大的疑問。就見左手邊一個穿著淡黃色薄襯衣的圓臉胖墩正用他那黑漆漆的小眼睛瞪視著身前濃湯,屁股不安地在長凳上挪動著。
“不會又是老鼠肉吧?”
藍禮右手邊另外一個金紅色頭髮的瘦弱小孩原本正握著餐用匕首扒拉著濃湯中漂浮的幾顆豌豆,聽到這話動作也突然遲疑了起來,目光懷疑地看向坐在長板桌對面的老人。
“這當然不是老鼠肉。”小房間內,克禮森學士用一種和藹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三個胖瘦不一的小男孩。“城堡內已經沒有老鼠可抓了。”
穿黃衣服的小胖子來自綠石堡的伊斯蒙家族,拜拉席恩三兄弟死去已久的母親正是出自這個家族——因為歲數相當,他一年前被送來當藍禮的玩伴。
另外一個瘦小的金紅色頭髮男孩則來自黑港的唐德利恩家族,風息堡被圍困時正巧在城內,自然也就沒辦法出去。
他們都是風暴地領主拜拉席恩家族的封臣子嗣,同時也都是克禮森學士認為很不錯的孩子。源於藍禮那種特殊的“孤僻”,圍城期間,一有機會學士就會給他們製造聚在一起玩耍的機會,眼下就是一例。
然而……
“如果藍禮少爺需要,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位經驗豐富的修女,來教導你餐桌上的禮儀問題。”
兩個小孩順著老學士的話語將注意力看向了黑髮男孩,發現這位正如夢方醒般地收回一直看向身旁胖墩的目光,轉而一臉無辜地眨著眼睛。
“我很抱歉,”他吐了吐舌頭,道:“但它看起來很有趣。”
伊斯蒙家族的紋章是綠底上一隻更綠的海龜,平時就很惹他注意,但眼下原因自然並不單純。
只是這點不能與旁人講。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小胖子聞言立即拍了拍衣物胸前繡著的家徽,並大聲說道:“它們不僅很好看,而且還能吃!一到漲潮的時候吃都吃不完。我祖父說只要我們吃得多,生下的兒子早晚都會和它們一樣成群結隊!”
說罷,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朝後側了側身,越過藍禮看向對面男孩:“討厭鬼貝里,你們家的黑港肯定不總打雷,不然怎麼會只有你一根獨苗?”
唐德利恩家族的家徽正是黑底上一道分叉的紫色閃電,和幾顆閃爍的四芒星。
“那是因為我爹死的早。”對方翻了個白眼,卻也沒多理會他,而是低頭盯著自己那份濃湯,皺著眉頭問:“這湯不是老鼠做的,又會是什麼?”
“是貓肉。”
老人還沒開口,已經不再分心的藍禮順口回答道:“城堡裡的馬和騾子早都吃光了,連我大哥養的幾條獵狗和鷹也不例外。克禮森師傅的烏鴉前陣子就已經看不到影子了,外面那群人連只蒼蠅都不肯給我們放進來。算來算去,除了那幾隻用來抓老鼠的黑貓,不可能還有別的。”
“聰明。”學士贊同地點了點頭,於是兩個小孩放心的鬆了口氣,徵得學士同意後開始大吃了起來。
只是藍禮對此卻敬謝不敏。
他可沒忘記自己不久之前還親手摸過城堡裡的那幾隻貓,而且源於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他對吃貓肉天然就很抗拒。
“我可以把我的這份肉湯送給喬米嗎?”
喬米是藍禮的貼身僕從,平時負責照顧他衣食起居。
老學士一聽這話有些愣神,“為什麼要送給他?”
“我吃的再飽也沒辦法幫忙守城堡,但喬米有這個能力。”藍禮一本正經地回答。只有小孩子才會承認自己挑食呢。
經驗證明,一個虛偽的孩子總是能很輕易達成自己的目的,此刻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反而有了一些“額外收穫”。
老人就對此滿臉欣慰,而旁邊那個金紅頭髮的貝里·唐德利恩聞言更是一臉沉思,緊接著就將身前濃湯推開,站起身來,甚至連其他的食物也不打算吃了。
“我也要將我的這份送給史坦尼斯大人,他會比我們更需要它們!”
他如此宣稱,似乎從藍禮的話中體悟到了某種美德,滿臉的嚴肅認真,學士勸了他好半天,這傢伙才勉強坐回去,低頭不情不願地啃起了粗面包。
“你們不想吃,可以都送給我嗎?”小胖子充滿期待地詢問,結果沒人搭理他。
……
藍禮很餓,所以雖然自己身上某種變化在深深吸引著他,但這卻並不影響他填飽自己的肚子。
貓肉湯被他成功送了出去,但其他的食物他倒是照單全收了。口感粗糙的大麥麵包、甜膩泛苦的奶酪,如湯食一般的黃油煮蕪菁……
蕪菁很好吃,這長得像蘿蔔一樣的玩意在記憶中俗稱大頭菜,不過經過處理後吃起來倒像是土豆,鬆軟可口,綿韻悠長,而黃油煮進蕪菁中的淡淡奶香味則伴隨著這股綿長感觸繚繞於鼻翼和嘴巴當中,久久不肯散去。
直到他將自己那份蔫蘋果給吃掉之後,這股綿長的香味才從唇齒間悄然消散,讓他頗感悵然地嘆了口氣。
一頓午餐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中途老學士卻因為有人召見而匆匆離去,許久不見返回,沒人管束的三個小孩子吃完飯後一時有些茫然。
瘦竹竿一樣的貝里提議去庭院當中瞧瞧有沒有騎士做訓練,小胖子埃林則認為去神木林裡面玩城堡遊戲更有吸引力,但貝里認為神木林的樹上有鬼臉,很恐怖,所以堅持不去。
藍禮對此沒有發表意見,而是復又盯著小胖子前襟的那隻綠海龜一頓猛瞧。
在旁人眼中這繡在衣袍上的紋章很正常,不過是綠底上趴著的一隻深綠海龜,由染色的絲線構成。但在他眼中,這只海龜卻是會動的!
原本它四肢抓“地”一動不動,但變化發生後它卻用力掙脫身上那似乎很沉重的龜殼,彷彿赤裸小人一般地蹲下身來,龜臉憋紅,在綠底地面留下了一點黑色痕跡,隨後復又鑽進“衣物”當中,繼續回到最初趴著不動的模樣。
這樣原本正常的紋章就變成了綠底上趴著的一隻深綠海龜,以及它旁邊一個形狀惹人遐思的小黑點。
如果此時停止觀察,那麼就不會再有新變化發生,但當藍禮繼續看下去時,剛剛發生的一切卻會又奇妙地重複浮現。
爬行、蹬掉龜殼、蹲起,出現第二顆小黑點。縮進龜殼、爬行、蹬掉……
繡在衣襟上的線條接連蠕動翻滾,彷彿是一部由染料和線條構建成的簡短默劇,重複播放,看的人愈發茫然。
直到被他盯著的小傢伙有些不自在。
“改天我會邀請你去伊斯蒙島上面吃海龜的,我會這麼做!”胖墩大聲告訴藍禮,結果面臨的卻是對方充滿探尋的目光。
“你是不是……沒揩屁股?”
這話讓小胖子愣住了,繼而圓臉飛速漲紅,嗓門也不大了,反而變得結結巴巴。
“瞎,瞎說!伊斯蒙家的埃林拉屎從來都有揩屁股,不信,不信你去問佩特!”
佩特是照顧埃林起居的一位僕從,然而情急之下小胖子顯然忘記了自家僕從是個啞巴這件事。
傻子都能看得出他在撒謊,但藍禮並沒有拆穿這廝的興趣,因為他心思早已飄到了別處。
通靈紋章……
他若有所思地想著自己這個特殊能力,一時間沒再說話。
小胖子見此暗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就發現瘦竹竿正在一旁朝他擠眉弄眼,於是瞪眼大叫:“討厭鬼貝里,你看我幹什麼!”
“別叫我討厭鬼,你才是討厭鬼。”
“就叫,我就叫!”
“那我就叫你臭屁股,臭屁股埃林!”
……
他們吵吵嚷嚷著,卻發現一直很安靜的黑髮男孩突然轉頭朝著屋外走去,
“藍禮,你幹什麼去?”瘦竹竿見此忙問,順便擺脫胖墩氣急敗壞的目光。
“我去找威爾德教頭。”對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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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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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33 PM
4 消失的漩渦
風息堡的教頭加文·威爾德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有著一頭蓬鬆棕頭髮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襲煮沸皮甲與粗馬褲,循著香味找到他時,這位正站在馬廄邊緣,與三位全副武裝的騎士交談著什麼。
只是當藍禮帶著兩個小夥伴以及貼身僕從們跑過來後,他們就適當的停止了對話。
“中午好,加文爵士。”藍禮率先開口。不知道是否錯覺,他感覺對方那雙藍眼眸看向自己一行時有些警惕,那三位騎士也在點頭示意後轉身離開了。
貝里與埃林同樣也朝教頭打了聲招呼,對方客氣回答,並問及來意。
於是瘦竹竿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我們想向您請教騎士之道!”
這句話還沒獲得回應,胖墩埃林就搶著大聲說道:“還有紋章,克禮森師傅從沒和我們說過向您這樣被分成四瓣的紋章!”
實際上老學士有教導這些,只是他從沒跑去聽講過——這傢伙也就最開始與藍禮一起學了一陣子,後邊就謊稱頭痛,撒丫子不干了。
藍禮沒說話,因為他想說的都已經被說了出來。所以他就乾脆的一言不發,仰著頭看向威爾德教頭胸前繡著的紋章標誌。
儘管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家臣,但與僕人們不同,加文·威爾德屬於貴族出身,所以他能夠保有威爾德家族與自己的私人紋章——金色底色上的四條藍綠色大漩渦。
“騎士?紋章?”中年教頭聞言揉了揉腮幫子,含糊其辭地道:“規矩是七歲後你們才被准許接觸初步的騎士訓練,所以小子們,從哪來回哪去吧,現在還不到時候。至於紋章?七層地獄啊,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跑來問我這東西的!”
他的聲音有些不耐煩,說完話就似乎想轉頭離開了,於是藍禮適當開口詢問:“那為什麼會是你呢?”
“什麼?”教頭動作一停,遂低頭朝他看去。
雖然都是小孩,但他顯然不可能像無視其他兩個那樣對藍禮的問題視而不見。
“克禮森師傅說,城堡內負責訓練騎士的教頭一般都會用經驗豐富的老騎士擔任。”藍禮眨著眼睛說著,小臉上的表情充分表明了童言無忌這個記憶中詞彙的含義,“可你看起來很年輕。”
“那是因為我親手打敗了三個你口中那種經驗豐富的老騎士!”中年教頭不乏傲然地回答。
“石盔城的泰陀斯·史文爵士、夜歌城的莫頓·卡倫、以及銅門城的私生子塞德克·風暴。他們固然手段高明,但我的劍使的比他們更好!”
“我知道私生子塞德克。”瘦竹竿聞言滿臉驚奇:“他曾經在邊疆地一人獨鬥三個多恩強盜並殺死了他們,您竟然能打敗他?”。
“他是個難纏的傢伙,但沒錯,是的,我打敗了他。”教頭擺擺手,一臉的不以為意。
“您是怎麼打敗他的?我見過他,在岑樹灘的一次比武大會上,他當時……”
藍禮已經將他們的對話忽視掉了,因為與中年教頭近距離接觸,本就濃郁的獨特香味變得有些撲鼻,特別是當這位嘴巴一開一合說話的時候。
這也自然加重了他想要探尋個究竟的心思,不過往昔對此他研究已久,卻始終沒什麼頭緒,所以現在他直接將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新獲得的能力上面——那仰頭專注盯著對方胸襟的模樣倒是像在專心聽講。
起先他的注視並沒有發生特殊情況,但當時間過去了四五秒,周圍環境卻突然變得有些虛幻朦朧,連交談聲都顯得微弱了許多。似乎無聲無息間,紋章與藍禮之間搭建起了一條特殊的通道。
而隨著這“通道”形成,那原本靜態的漩渦圖案就漸漸發生了變化,隱隱的,四條漩渦彷彿活了一般旋轉著,朝著紋章中央處的分隔點飛速鑽去,藍綠色彩混合攪動,最終所有構成漩渦的染料顏色全部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一片空白的金色紋章底。
交談仍在繼續,立志想要成為騎士的貝里·唐德利恩對於這位城堡中負責教導武藝的中年教頭非常感興趣,問題接連不斷。
而一邊的胖墩埃林也不甘示弱,但他年紀沒有貝里大,往常也可能對騎士什麼的關注不多,自然問不出一些在他看來很是深奧的問題,於是乾脆就著紋章這個話題頻繁插話。
“為啥是漩渦?”
“也許天上諸神會知道這是為什麼,你要明白,小子,威爾德家族在伊耿征服以前就堪稱是一個古老的家族了。”
“那為啥是四個漩渦?”
“因為我在家族中排行老四。”
“它是怎麼跑到衣服上的呢?”
“這……用針線?或者木頭機器?也就那麼回事兒。小子,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我難道看起來像是個學士?”
“那可能會是畫上去的嗎?”
“畫上去?這怎麼可能!?”
“聽說多恩人就很擅長在衣服上畫東西呢。”
“多恩人還擅長操綿羊嘞。”教頭嗤笑了一聲,隨後擺了擺手。
“好了孩子們,到此為止了,你們應該明白,我可不是一個閒人。”
他說完就轉身直接走開了,留下兩個因為他的話而陷入驚詫中的小傢伙,以及一個若有所思的黑髮男孩。
“多恩人竟然操綿羊?”胖墩瞪大雙眼望著中年教頭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彷彿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儘管他歲數還小,但這個世界的人普遍早熟,一些東西就算不完全明白,也算是略懂一二。
“他們為啥要那麼幹?”
“哪有那麼多為啥,多恩人什麼都干,什麼都幹得出來。”領地處於風暴地邊疆,與多恩是鄰居關係的唐德利恩對此更有發言權,說起多恩人來也是一臉憤恨外加鄙夷。
七國當中(古時舊稱),風暴地與多恩領一向是世仇關係,風暴地邊疆的一些貴族更是與多恩勢如水火。
最近這些年兩方倒是有所緩和,但從前,特別是七國並未統一,還是六國的時候,邊疆地所發生的慘案可謂是多不勝數。
也就不難想像他們平時會如何互相詆毀對方了。
“多恩那麼熱,可能有綿羊嗎?”回過神來的藍禮好心提醒了小夥伴們一句。
說話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乃至於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過卻也不妨礙兩個小朋友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對啊,多恩是沙漠唉,根本不長草,綿羊吃什麼?”胖墩因此回過味來了,並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看向貝里,似乎在質疑他剛剛的不懂裝懂。
“這……誰會關心這種無聊問題。”瘦竹竿有點臉紅。他其實也沒細想,聽到多恩人時下意識就開始往他們身上倒髒水了。
“而且綿羊那麼多毛,往沙子上一站,熱都熱死啦。”胖墩對這個問題糾纏不休。
“沒準死之前它們還會抱怨兩句它們的多恩主子哩。你們為啥養俺?你們不曉得俺是不吃沙子的嗎?你們是不是故意——”
“你能閉嘴嗎!”
“故意把俺養在沙子裡,好方便陷害俺?”
……
小孩子就是話多。
藍禮一邊聽他們對此的爭辯,一邊帶頭朝著塔樓方向走去。
教頭走掉了,他自然沒辦法繼續觀摩下去,而可能是因為短時間內連續發動了幾次這能力的緣故,眼下他竟然感覺有點犯困。
不過儘管注意力總忍不住發散,身體本能的想要讓自己躺下歇息片刻,但他仍舊努力提起精神來琢磨剛剛所見到的現象,或者說預兆。
四條消失的漩渦?
消失,或者說鑽了出去……
這代表著什麼?
一路上藍禮不斷思考,小臉皺成一團。
雖說沒達成自己希望達成的目標,但對此他倒也並不失望——因為之前許多次接觸都沒有任何線索,他已經能夠做到平常心對待這件事了。
然而也不是真的沒收穫啊……
想著之前所見一切,又考慮目前城堡局勢,藍禮眼中閃過一絲懷疑。
於是當返回塔樓時,他用生疏的手法在平時練習用的碎羊皮紙上寫下一行字,隨後招來跟在身後的矮個僕從,小聲吩咐道:“喬米,幫我把它遞給克禮森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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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36 PM
5 囚徒的假牙
威爾德教頭被抓了。
消息傳來時藍禮正處於小房間內,嘗試不用老學士輔助的自己讀書。
儘管詞彙量不足,讀的有些磕磕絆絆,但對於手中這本名為《紅玉與鋼鐵》的書籍,他還是能夠連蒙帶猜的讀下去。
紅玉與鋼鐵這本書中講述的是維斯特洛大陸以外,一群在臉上鑲嵌紅玉的女戰士們的故事,那是一個很奇怪的種族,著這本書的納艾林學士用的詞彙則更加奇怪,給藍禮帶來非常嚴重的困擾。
但他仍舊堅持著這麼做——一直學習的紋章學隨著上次授課後就已經基本告一段落了,老學士聲稱他對此的認知已經不比尋常學士要弱。
而其他的學問想要學習則還不到年齡,或者說,藍禮需要學什麼,並不是老學士能夠隨意傳授的,他得需要徵得藍禮的監護人——也就是拜拉席恩家族的當前家主勞勃·拜拉席恩同意。
然而這會兒那位並不在城堡內。
所以目前藍禮能繼續學下去的,只有語言方面。他對此倒也並不抗拒,畢竟他瞭解到語言也是他“屬性欄”中的一個技能,而他顯然對自己的特殊金手指,或者說這其中延伸出的奇特能力非常感興趣。
只是當僕從喬米跑來打斷他時,他仍舊下意識地鬆了口氣,隨後撂下手中晦澀難懂的深棕色羊皮書,重複了一遍僕人剛剛說過的話。
“威爾德教頭夥同瓊恩爵士、諾頓爵士以及拉爾夫爵士打算偷偷打開城門投降,結果被史坦尼斯發現?”
“是的少爺。”
矮胖的喬米忙點頭:“俺是說,沒錯,他們已經被史坦尼斯大人關入了地牢。”
喬米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棕髮僕人,面龐憨厚,穿著無袖的皮上衣與粗布長褲,手中還拎著一個隱隱散髮香味的蓋布籃子。
此時他邊說邊將手中籃子放在擱板桌上,喜滋滋地說道:“史坦尼斯大人還特意吩咐廚房給少爺帶來了食物。瞧,有海鴿派、燕麥餅、豌豆粥、甚至還有一隻烤蘋果哩!”
他說著,好奇地看了眼正低頭沉思的黑髮男孩,卻並沒有開口詢問什麼——風息堡教頭被抓了,藍禮少爺獲得了食物,這其中顯然是有關聯的。
食物的味道飄散而開,將藍禮那本就被苛刻對待的肚子引誘的更加飢餓。但他此時卻並沒有多關注旁邊的食物,而是思考這個信息所帶來的後果。
距離他打小報告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這期間沒有發生什麼特殊事情,乃至於藍禮原本以為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卻不想眼下突然得知了這麼個消息。
實際上他並不能確定那位教頭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只是感覺有這個可能,所以通知出去的也只是一些更不確定的零散信息——
【我不小心聽到了加文教頭與瓊恩爵士、諾頓爵士以及拉爾夫爵士的交談,他們好像在談論史坦尼斯,我還聽到小心、保持警惕這些詞彙。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些秘密,克禮森師傅,我認為您應該需要知道這些。】
……
這是那張字條上的內容,抱著的目的是希望他們能夠對此有所警惕,同時就算誤會了教頭,說的這些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多的困擾。
畢竟一場賭博、一次偷吃,或者可能一次巡邏時的偷懶,也能導致教頭鬼鬼祟祟一些。
只是現在來看……
“我要去找克禮森師傅,食物就先放著吧。”他突然起身,並且不待回應就匆匆走了出去,留下有些茫然的僕從站在原地。
……
老學士很容易找,他歲數很大了,一般情況下除非史坦尼斯召見,否則不會離開塔樓中的學士房,而那房間距離藍禮的臥房也就幾步遠。
見到老人時,他正坐在書桌後拼湊著一幅破碎的羊皮地圖,藍禮進來也沒有叫他抬起頭來,只是話語卻帶著一絲笑意。
“當初史坦尼斯還責怪我浪費食物在你們身上,但事實證明,就算是孩子也會在某一時刻發揮出預料之外的作用。”
“我要去地牢探望威爾德教頭。”藍禮開門見山地說,小臉一片嚴肅。
單靠他自己顯然沒辦法靠近地牢,就算他是拜拉席恩家的嫡系第三子也不例外。
“探望?”老人拼地圖的手動作一頓,“沒什麼可探望的,他是個叛徒,他想背叛我們。”
“他幫過我的忙。”藍禮真誠地道:“勞勃的獵犬很凶,那次是他幫我打跑了它們。”
“你兄長那幾條獵狗見到你就只會搖尾巴。”老人頭也不抬地揭穿了他的謊言:“況且你二哥不準有人探望叛徒,任何人都不行。”
“你們是想吃了他嗎?”
老人聞言捏著地圖的手不由一抖,抬頭看向藍禮的雙眼瞪的很大,蒼老面孔上似乎充滿了震驚。
“告訴我,孩子,是誰和你這麼說的?”
“最近食物供應越來越少了,廚房飄來的氣味變得很淡,就連馬房小弟吃的粗面包都是發了黴的,不久前我還聽人說我們根本堅持不到下個月。”
“是聽誰說的?”蒼老話語隱含嚴肅,然而藍禮不吃這套。
“你們想吃了他。”他肯定地重複。
“這只是,這……”老人欲言又止,似乎對此感到慚愧。藍禮並不想逼迫他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因為他目的並非如此。
“帶我去見他。”黑髮男孩嚴肅重申,平時他表現的晃晃蕩蕩很不正經,但此時卻罕見露出一絲鋒芒。
“我想見他。”
老人聞言沉默片刻,最後深深看了這個異常早熟的孩子一眼。
“別在意那叛徒可能說的一些瘋話。”他叮囑道,撂下手中地圖殘片,摸起旁邊書架上靠著的彎曲拐棍就帶頭朝著房門外走去。
藍禮見此乖乖跟在對方身後,不再多言。
……
地牢位於塔樓地底,順著樓體就可以直通而去。
前行間,一位掃樓梯的男僕朝他們打了聲招呼,三個洗衣婦抱著一堆衣物給一老一少讓路,塔樓門口守門的兩名拜拉席恩士兵朝他們默默行注目禮,一個叫補丁臉的瘋弄臣原本正在庭院中蹦蹦跳跳,撇到兩人後突然大哭著跑掉了,顯得非常莫名其妙。
“我至今都不敢肯定當初救下他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老人對此做出評價,可能也有打破沉悶氣氛的目的。
“弄臣是個可憐蟲,你叔公死之前一直不喜歡他,但史坦尼斯卻很在意,是的,儘管他沒表現出來,但我感覺得到。也難怪,唉……”
藍禮並沒有多留意這一切,甚至沒仔細聽老人的話。此時他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接下來的會面當中了,同時他對此也充滿疑慮。
之前那麼多次的試探都沒有找到線索,這次就能嗎?他到底為什麼會那麼香?
香……
難道需要吃了他?
香——吃,好像有點道理……”
一時間他有點犯噁心,於是當面見到黑暗地牢中的目標時,他總感覺對方有點不忍直視,火把光芒籠罩下,湛藍眸子也總忍不住瞥向其腦門上那溢出的骯髒油膩汗水。
“幫幫我!克禮森學士,幫幫我!”
前風息堡教頭一見到兩人,或者說老學士就又哭又嚎,他旁邊的幾處牢房內同樣有求饒聲音傳來,乃至於一時間這昏暗的地牢長廊內充滿了雜亂響動。
老學士並沒有回應,只是牽著藍禮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氣,似乎在示意他警惕起來。他的另外一隻手則舉著一根浸油纏布火把,昏黃光芒照耀著原本黑暗的所在,也將骯髒牢籠內那張本來還算英俊的面龐點綴的分外狼狽。
“我只是一時衝動,而且還很餓——諸神慈悲,克禮森師傅,求你原諒我吧!”有著一頭蓬鬆棕髮的威爾德教頭雙手把著牢籠粗木欄杆,跪在那裡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泣哀求著,結果只有一雙飽含憐憫的蒼老眼神默默回應著他。
於是他又將目光看向了牢籠外另外一個盯著他的矮小存在。
“藍禮少爺,去求求你二哥,叫他別這麼做,你和他說——和他說,他不會希望自己變成一個怪物的……怪物,對,對對,就這麼說!快去,快去啊!求你了,只要——”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就嘎然而止,因為正當他滿臉急迫的滔滔不絕之際,一樣東西突然從他的嘴巴內脫落蹦出,掉在了他身前的骯髒稻草堆中,乃至於令當事人話語尾音顯得非常含糊。
低頭看去,那似乎是三顆嵌入木托中的假牙,火把光芒籠罩下,散發出淺黃色的暗淡色澤。
聒噪停止了,地牢長廊一時變得有些安靜。
藍禮瞧了瞧草堆中那三顆假牙,又看向假牙主人,眼睛一時瞪的老大。
這卻似乎讓對方惱羞成怒了,於是他不再哀求,轉而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大罵了起來。
“七層地獄啊,叫陌客將那該死的史坦尼斯抓走罷!還有勞勃——沒錯,尤其是他,他應該帶我一起走的!為什麼他要把我留在這裡忍痛挨餓!我明明可以去戰場上掙得榮耀,為什麼非要叫我面對史坦尼斯那張硬邦邦的石頭臉——早晚瘋王要燒死你!沒錯,燒死你們!你們還有臉說我是叛徒!?”
顯然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這位之前還頗為傲氣的中年騎士此時變得有些瘋癲,或者說對自己命運心知肚明的他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
緊接著就見他跪地哭泣了起來。
“活見鬼的老威爾德,你為什麼要生那麼多兒子?那麼多,大哥死了都輪不到我。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當什麼風息堡教頭?我當初就應該去做僱傭騎士的,好歹還有樹籬可睡。沒錯,睡樹籬,一名光榮的樹籬騎士……”
他又哭又笑地喃喃著,開始唱起了一首關於六位少女一起洗澡的歌謠來。
風息堡的地牢建造在城堡地下的懸崖內部,與最下邊的岩窟碼頭相隔很近,海浪聲與流水聲音隱隱可聞,帶來的卻並沒有絲毫雅緻格調,而是一股令人無法忍受的海腥味與濕粘潮氣。
而這歌聲儘管歌詞甜蜜美好,但音調卻充滿了低沉落寞,伴隨著咸腥空氣,哀傷地迴蕩在地牢長廊內外。
藍禮趁機用老人的拐棍將那假牙扒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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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39 PM
6 翻船的洋蔥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拿他的假牙。”
回程路上老學士如此疑問,然而直到最後,藍禮都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嘻嘻地嗯嗯啊啊著。
仗著小孩子的身份,對方顯然沒辦法把他怎麼樣,於是最後只能無奈離去。
厚重的棕木門外,學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間中蠟燭燃燒的氣息不斷繚繞。影子倒映在地面稍顯雜亂的燈芯草蓆上,偶爾隨火光而晃動。
坐在床頭的藍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被白絲綢手帕包裹著的下牙槽假牙,一共三顆,大概是從死人嘴中敲下來的真牙構成。
這三顆牙於木托嵌合處的牙根泛黑,往上顏色則漸漸發黃,一股特殊味道隨著男孩手部把玩而從中散發——並非臭氣,而是一股特殊的香味。
墨水與羊皮紙混合,夾雜著絲絲焦糊。
沒錯,香味並非是威爾德教頭本身散發出來的,而是他的假牙。
內心有種握緊這假牙的衝動,彷彿只要這麼做,他就能發現這東西的真正作用。然而儘管曾費力追索過它,但事到臨頭,藍禮卻又猶豫了。
“握緊後會發生什麼?”
“為什麼會是假牙?或者說,為什麼是牙呢?”
各種各樣的思緒不住滋生,讓他遲疑不已,但當他瞥見不遠處擱板桌上那面密爾圓鏡時,所有消極的思緒全都統統消散一空。
鏡子內是一張不足五歲的男孩面孔,黑髮藍眼,面帶糾結,顯得心事重重。
一道信息也跟著悄然浮現——【種族等級:LV1】
……
男孩、信息……
藍禮默默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將手帕抽開,右手緊緊握住了這看起來很髒的簡陋假牙。
彷彿觸碰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清晰的思維因此迅速朦朧,如同陷入睡眠一般漸漸發散。
周圍一切都變得恍惚不已,蠟燭的紅光被拖拽的有如天邊一道流星,屋子堅硬的牆壁似乎成為了一道厚重又遙遠的暗淡天空,羽毛床的觸感彷彿水一般的柔軟,水一般的清涼,水……
黑髮男孩毫無掙扎的癱倒在了床上,陷入昏睡中的小臉閃過一抹驚詫。
時間靜靜流逝,新換的白蠟蠟燭從最開始的嶄新,到融化了三分之一,火苗晃動間,蠟液如同眼淚般不住滴落,流淌柱身,最終匯聚在下方的黃銅盤中逐漸凝固。
塔樓外原本寧靜的氛圍漸漸發生了變化,緊閉的窗戶將一切風雨阻攔在了外面,但卻攔不住那轟隆雷鳴。狂風衝擊而形成的抖動也讓這本來安靜的小臥房變得吵鬧不已,窗口玻璃顫動著,哀鳴著,絲絲雨針從邊緣縫隙竄了進來,點點水珠柔和而又頑強的滲透而入。
藍禮起先並沒有被影響到,癱倒在床上的模樣仍舊保持最開始那樣,面頰恬靜中殘留詫異。
不過在某一瞬間,窗外電光一閃而逝的慘白過後,原本靜靜酣睡的黑髮男孩卻迅速坐起身來,繼而不由自主地趔趄摔落床頭,跪在地面鋪就的燈芯草蓆子上痛苦幹嘔了起來。
腹中空空,但卻又似乎充滿了液體,伴隨著唾液滴落,緊盯地板的藍禮大口喘著氣,渾身忍不住顫慄著。
直到他察覺周圍環境後,這顫慄才緩緩平息,心跳從劇烈到平緩,臉上的慌亂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這也是假的,沒錯,都是,都是——”
他喃喃著,跪坐起身,心有餘悸地將手中仍舊散發“香味”的假牙扔到一旁,卻不想伴隨著骨骼敲擊地面的乒乓響動,一束粘稠的綠色卻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束海藻,悄然黏在假牙上如一縷髮絲。仔細看去,它墨綠色的表面仍有海水流淌滴落,以及斑斑點點如海鹽般的白色顆粒痕跡附著……
呆呆注視著這顆不起眼的海藻,他張嘴結舌,卻再也無法把剛剛的話說出口了。
小臥房內因此陷入安靜當中,唯有窗外雷霆偶爾轟鳴,狂風則裹挾暴雨洶湧衝擊玻璃窗。
大雨化作細毛不住滲透而來,挨近窗戶的石頭地面已經匯聚形成了一片水泊,將本來鋪在上面的燈芯草浸濕變得鬆軟脆弱。
門外出現一陣急促腳步,隨後碰碰敲門聲音響起。
“小少爺,快看吶,一個走私販子給咱們帶食物來了!快去看吶!”
“洋蔥騎士?”藍禮下意識轉頭看去,看到的卻只是顫動的房門。
“是有洋蔥咧,但他們只是走私犯,可不是騎士。咱們快去看吧少爺,現在還能看得到,他們正在大廳等著管家給安排房間呢!”
沒讓僕人有進來的機會,藍禮聞言將紛亂思緒壓入心底,隨後迅速站起身跑了出去。簡單問了幾句後,他腳部急促的與僕人一起朝著塔樓下方趕去。
塔樓一層是一處廣闊大廳,此時似乎城堡內所有人都聚了過來,非常吵鬧。伴隨著打招呼聲,藍禮見到了幫廚艾菊,馬房小弟阿蒙,家族護衛本恩,以及狗舍總管霍爾德。
他們正圍在一起議論喧嘩,每個人的表情都大致相同,驚喜、失望、驚喜又失望。
開始藍禮沒怎麼在意這一切,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人群不遠處的三個人身上。
一個方臉、一個圓臉、一個尖臉。
他們都穿著不起眼的黑色布袍外加棕色亞麻長褲,外罩灰羊毛斗篷,掀開的兜帽皺巴巴地貼緊後背,還在滴水。
雖然他們目前單獨聚在角落,但卻彷彿被此間所有人圍在大廳中央指指點點一樣,乃至於其中兩位非常不自在,但為首那位棕髮褐眼,長得普普通通的瘦巴巴男子倒是頗顯鎮定。
“你叫戴佛斯?”藍禮湊上去詢問,目光滿是好奇地看著這個與記憶中不大一樣的中年男子。
“是的。”被問話的走私者用那飽經風霜的棕色眼眸掃了眼黑髮男孩身後跟著的僕從,以及男孩身上金色天鵝絨面料裁製的衣物,略顯幽默地鞠了一躬,“藍禮大人,戴佛斯聽候您的差遣。”
他眼光獨到,同時對城堡內的情況明顯有所瞭解。但藍禮並沒有對此表示什麼,而是掃了眼不遠處聚在一起的人群,開口問了一句。
“只有洋蔥和醃魚?”
“我很抱歉。”對方回答。“這場暴雨太突然了,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事實上,若不是水性還算不錯,您可能永遠也不會見到我們了。”
不加掩飾的,他表情顯得非常失落。
走私者的船翻了,原本攜帶著的一船食物也丟失了大多數,這不僅讓藍禮原本預期落空,還將走私者本身冒險越過封鎖線趕來救援的舉動貶低的無足輕重。
他們挽救出的食物不多,儘管沒看到,但單聽不遠處的議論就能瞭解。藍禮甚至還聽見馬房小弟說走私者帶來的食物根本連他們自己的那份都不夠,還讓城堡內多出了三張嘴。
“我是說,在翻船之前,也只有洋蔥和醃魚?”他又問。
藍禮其實想問為什麼他的船會翻,因為正常這艘船不應該翻。
洋蔥騎士應該帶來一船的洋蔥,然後成為風息堡的救星啊,不然怎麼會叫洋蔥騎士呢?
可這問題誰又能回答的上來?
事情顯然沒有遵循記憶中那樣發展,而這背後所代表的含義,以及缺少食物的後果又是什麼?
他本能的排斥思考這件事。
“只有洋蔥和醃魚。”戴佛斯回答著男孩的問題。
藍禮聞言頗感複雜地嘆了口氣,後退幾步說了聲再見,就準備轉身離開了。
不過才剛剛走了兩步,他就突然想起一件事,遂回身看向那位開始與同伴低聲交談的中年男子。
“你去過鐵群島嗎,戴佛斯?”
沒想到他會突然又回來問問題,但這位走私者卻好像一直等待著回答一樣,沒有絲毫停頓地回覆道:“去過幾次,最早是在十年前,最近的一次是今年年初。”
“你對鐵民的受淹儀式有瞭解嗎?”
戴佛斯很奇怪這位大貴族家的小孩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但還是開口回答道:“這要看哪方面的瞭解。”
“死亡,怎麼才能做到減少受淹時死亡的可能?”
“可以在事後的救援技巧上下功夫。雖然鐵民的淹人牧師聲稱他們在執行淹神的生命之吻,但事實上那不過是——”
“對受淹者呢?”藍禮打斷對方的話。
他湛藍的眼眸在暗淡環境下彷彿變成了兩道幽暗深潭,從中散發出的光澤令人捉摸不透。
“我是說,如果你是受淹者,該怎麼讓自己更有可能成功活下去?”
“這……”
戴佛斯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感覺黑髮男孩問的這個問題非常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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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1 PM
7 淹人唱的歌(1)
冒險越過封鎖線的走私犯戴佛斯帶來了一些洋蔥與醃魚,但因為翻船問題,數量不多,並沒有解決風息堡的食物危機。
乃至於隨後幾天時間,午餐仍舊簡單乃至簡陋。
不過藍禮最近的注意力已經全都放在了那假牙上面了。一有空,他就會躲到房間內觀察它,然後糾結不已——
只要他將目光看向那假牙,就能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吸引力,彷彿有個聲音在隱隱呼喚著他,握緊,握緊假牙……
然而那握緊的“後果”,卻又讓藍禮充滿遲疑。
實驗證明,握緊後,他就會莫名其妙跑到維斯特洛大陸另一端的一個海洋群島上面,成為那裡的一個島民,然後被淹死!
就像他之前“夢中”那樣,成為一名騎士,結果被自己的馬給壓死……
騎士或者海民他倒不在意,問題是死亡的感覺真的非常令人恐懼。
但如果走私犯提供的要訣有效的話……
“人生在於突破自我。”第六天午餐,用銀匕首扒拉著餐盤中兩條乾巴巴的咸醃魚時,他突然感慨了起來。
“空有金山而不去拿,就等於好不容易娶了個漂亮媳婦,結果自己卻是個陽痿。”
“陽痿?”旁邊的胖墩沒聽懂這個詞,聞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在說太陽嗎?最近它看起來確實沒有以前那麼亮了,但我感覺這可能是我吃的太少的原因。你知道的藍禮,我總是很餓,而只要一餓,我的眼神就不大好使……”
他邊說邊偷瞄了一眼藍禮身前餐盤上那兩條飽經羞辱的咸醃魚,又眨著眼睛看了看面前這位黑髮小夥伴。
“你好像很討厭它?要不——”
“不是太陽。”藍禮斜眼打斷他的話。
“大概是一種心理疾病。”
說罷,他右手中倒握著的銀匕首噗的一聲插在了一條死醃魚的腦門上,隨後屁股滑下長凳,在胖墩驚喜莫名的注視下踏步朝著房門口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後,黑髮男孩卻又轉回身來把這盤魚給端走了。
“有得吃總比沒有的強。”
他語帶嫌棄地強調,胖墩對此悵然嘆了口氣。
“一會我們準備去神木林玩!”另一邊的瘦竹竿原本正在邊打噴嚏邊啃著一頭洋蔥,見此忙朝著藍禮背影大喊,喊完還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悄然留下來的鼻涕——他最近有點感冒。
“你別忘了!”
“你們兩個去吧。”藍禮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我可不是個閒人。”
兩人聞言面面相覷。
“他在講反話?”
“可能克禮森師傅給他安排了新課程?”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他可真厲害,那麼枯燥的事情竟然能堅持這麼久?”
……
克禮森學士顯然沒給藍禮安排什麼新課程,回到房間後,他直接將那盤咸醃魚仍在擱板桌上留待後用,緊接著就將床頭櫃內藏著的那副假牙掏出來握在了手中。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似乎生怕有人會來搶這東西似得,然而實際上他只是害怕自己會反悔。
他的擔憂很正確,因為沒多久他就反悔了,可惜為時已晚。
握緊假牙後,藍禮原本清晰的思維迅速發散,繼而飛快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特殊狀態當中。
這種狀態持續了可能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
當冷風吹來,突然感覺到有幾個人正伸手摁著自己的後腦勺與雙臂時,他迅速的清醒了過來。
可惜,睜開雙眼後還沒等藍禮看周圍哪怕一眼,他的腦袋就被人用力摁進了下方清澈淺藍的海水當中了。
他不再是藍禮,而是一個明顯擁有健壯四肢的年輕人。
之前“來”過一次的藍禮對此有所準備,所以面對異常並不茫然,他只是很慌。
他知道自己處於一個叫做鐵群島的地方。
鐵群島是維斯特洛大陸九大主要領土之一,島上生活的一群人被稱為鐵民,而這個頑強民族當中有一種特殊的宗教儀式——受淹儀式。
簡單的說就是把你摁在海水裡面給嗆死。
當然鐵民們認為淹神(他們信仰的神)真正的信徒是不會懼怕受淹的,因為他們會在這之後復生。
幸運的話,通過淹人(淹神的牧師)事後原始的心肺復甦技術,受淹者的確能活過來。
眼下藍禮就正在受淹,而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有這種幸運。
同時他也祈禱走私犯戴佛斯說的那個口訣能讓他順利度過難關,因為他對於這“夢”中的世界非常好奇,甚至渴望見識它的真面目。
然而不論抱著什麼心情,目前而言,他所面臨的難關就是,該如何才能不被淹死。
……
儀式最開始的時候,充足的氧氣讓藍禮感官非常清晰,他睜大的雙眼可以朦朧看見一掌之外那近在咫尺的海底沙灘,看見從沙子內竄出的,隨海水而蕩漾的綠色海藻,看見一尾銀色游魚驚慌竄開,以及沙子表面凹陷出的三行字,三行古怪的字。
就算目前局面很緊張,藍禮也不由自主的被這三行字吸引了注意力,然而水中視線模糊,他不過堪堪看了幾眼,還沒等細琢磨,一雙粗糙腳掌就踩踏至了他視線左側,帶起的濃郁沙土將眼前一切遮蔽的一乾二淨。
周圍環境可怕,海洋將大多塵世之音全部抵擋在了水面外,只有一股飄渺的祈禱聲隱隱繚繞於周圍,如同天外而來。
“為我們而受淹的無上之神啊,讓您的僕人哈爾如您一般自海中重生。給予他海鹽的祝福,給予他堅石的祝福,給予他鋼鐵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藍禮暗中對自己說。
不斷憋氣,肺部氧氣隨著儀式進行而愈發稀薄,身體本能開始催促他掙紮起身,只是那後腦門和兩邊肩膀處傳來的壓迫感卻特別牢固。
時間推移,痛苦漸漸滋生,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有些憋不住了的時候,他又默想了一遍走私犯提到的要訣。
都要死了,怎麼可能冷靜?
他記得當時他是如此回覆的戴佛斯。
代表死亡的陌客令人恐懼,但不想徹底被他抓走,我們最好直面他。你得知道,這種行為本就是要死裡求活。
對方回答。
死裡求活……死裡求活……
強行憋氣而帶來的劇痛讓藍禮思維朦朧又緊繃,他努力壓抑著自己、壓抑……直到某個瞬間,他完全無法再壓制自己呼吸的本能慾望了,於是猛地張大了嘴巴。
濕鹹的海水洶湧而入。
最重要的是冷靜……
他嗚嚥著對自己說。
只是當思維陷入溺水帶來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時,當冰冷的液體不可抑制地入侵他的肺部時,當海水讓他整個臟腑瘋狂痙攣時,他模模糊糊間閃過一個相反的念頭——
這可真他媽的扯淡!
黑暗隨即佔據了他的身心,隨後不知過了多久,清涼的生命之息悄然從外界緩緩而來,與此同時,似有怒吼響起。
“逝者不死!”
腰下好像有顆棱角尖銳的鵝卵石,擱的他特別難受,他想伸手把它扒拉開,卻感覺自己肢體僵硬無法動彈。
“逝者不死!”又一聲怒吼傳來,伴隨背部用力的敲打,帶來的震盪似乎讓他整個身體逐漸解了凍。
“逝者不死!”第三聲吼時,他下意識認為自己應該回應一下對方,於是喃喃地張開了嘴巴。
“必將再起……”
對方吼叫的是鐵民習俗中非常出名的一句,所以他能接得上。只是不知道這句話他到底說沒說出口,但周圍一切迅速清晰了起來。
清涼海風不住的拂動,冰冷潮水舔抵著他的腳底板,腹部明顯的腫脹感讓他猛地一激靈,繼而一個翻身,於沙灘上彎腰劇烈咳嗽了起來。
海水因咳嗽被大量吐出,同時腦海思維愈發清澈,周圍有人影靜靜籠罩著他,同時可以感覺到三道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彷彿期待著什麼。
“必將,必將再起!”他痛苦咳嗽著做出了回應,隨後趔趄起身,雙腿發軟的站在了這海邊沙灘處。顫抖著,面對三道鼓勵目光,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儀式最後一句該說的話。
“其勢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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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1 PM
8 淹人唱的歌(2)
天空高掛的太陽非常毒辣,但海邊的風卻帶來了令人放鬆的清涼氣息。
成功活下來的藍禮顫抖著站在淺灘處,那舉行儀式的三個淹人神色喜悅地擁抱他,親吻他的面頰,隨後有人給他遞來粗糙的亞麻衣物。
然後他就見到,那三個淹人又開始將另外一個面帶驚恐的黑髮少年一頭摁在了水裡。
“為我們而受淹的無上之神啊,讓您的僕人……”
一位套著破舊黑皮衣,赤著腳,穿著粗布短褲的老人過來示意藍禮和他走,於是那高亢而又充滿狂熱的話語隨著藍禮轉身離去而漸行漸遠。
他因此有空閒觀察周圍情況。
這是一處島嶼邊緣的彎曲沙灘,陽光籠罩下,密密麻麻的穿皮甲士兵活躍在這片沙灘上,有的在來回走動,有的則手持魚叉在淺灘處捕魚,有的三兩成群圍坐在一起閒聊。
海風舒爽宜人,人群中,一位棕髮黑眼的矮個子士兵在藍禮路過時舉起手中木杯子朝他大叫。
“你通過了儀式,你證明了自己的虔誠!白鷗村的哈爾,我們歡迎你!”
和他坐在一起的三個人舉杯跟著示意,周圍更多的人同樣高聲附和。
藍禮哆哆嗦嗦地轉頭看了他們一眼,但帶路老人並沒有停止腳步,於是他沒說什麼,抬腳匆忙跟了上去。
接下來他又遇到了一些熱情的士兵,有的能叫出他名字,更多的則只是大聲祝福,不斷前行間,藍禮沒說一句話,而是默默觀察著這裡的陌生環境。
看得出來,這些駐紮在海灘前的鐵民士兵們普遍很熱情。
而他們一個個看起來也並不像是假的,腳下這座島嶼也一樣,踩著非常鬆軟的沙灘,清涼怡人的海風,以及頭頂掉下來的海鳥鳥屎……
側頭看了看肩膀上啪嘰落下來的一攤白綠之物,那味道很難形容。藍禮再次確定這是一個真實的地方,而不是什麼幻象或者夢境。
“如果我現在跑到風息堡,會見到什麼?昏迷的男孩?還是……”
他若有所思。但清楚知道這是一個很難完成的事情,因為鐵群島處於維斯特洛大陸最西邊海洋深處,風息堡卻在大陸的最東端海岸線上。
而且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棕髮的鐵民少年,可不是黑髮的拜拉席恩三少爺,根本進不去貴族老爺們的城堡。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並不是跑來這裡隨意閒逛的。
皺眉思索著之前受淹時所見的那三行字,藍禮一時有所明悟。
自己轉世投胎後,八成是覺醒什麼特殊的交換身體“系統”了,平常時能夠學習各種知識,然後數據化出來,等級提高到一定程度後,所學習的知識還能衍生出特性。
遇到特殊媒介了則觸發這種“系統”的真正用途——交換身體,去做任務……
可之前那個夢也沒有任何媒介觸發啊?
況且,真的會有這種無厘頭的東西?
摸了摸有別於孩童的粗糙面孔,藍禮皺了皺眉。
……
老人一路沉默,帶著他到營地後方一處被圍欄圍著的營帳外領了一份裝備——
一件加墊的白內衣,一副長度及腰的老舊黑皮甲、一頂有著醜陋護鼻的圓半盔,一雙輕微被蛀的棕色硬牛皮靴,以及一張棕木短弓和一副長皮帶纏繞著的沉重箭袋。
他最後被引到沙灘營地靠左邊一顆椰子樹下的小團體前,結果還沒等人引薦,一個靠在樹上的金頭髮少年士兵就豁的一下站了起來。
“哈爾!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顯然這位與目前的藍禮是熟人。然而沒有繼承任何記憶,藍禮對此卻一無所知。
“你證明了自己的虔誠。”另外一個有著亂糟糟黑髮的老兵嚴肅地朝他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就揚了揚手中的皮革酒袋。
“所以你的命從現在開始就屬於大海啦,淹人們都是這麼說的。”
這動作讓一直沒說話的引路老人雙目一瞪。
“盧卡斯大人不准許我們白天時喝酒,派斯!”
“我可沒喝酒。”被叫做派斯的老兵茫然地看了看他,隨後用手指了指長大的嘴巴,露出一口粘膩的黃牙。
“不信你聞聞?”
引路老人只是瞪了對方一眼,隨後轉身就走了,留下藍禮一人站在這個小隊伍面前。
排除叫做派斯的老兵以及金發少年外,這裡還有兩個人,一個面目普通的黑髮中年正蹲在椰樹影子下用鐵頭盔煮著一鍋濃魚湯,手握勺子搖動的模樣非常專注,另外一個年輕些的瘦男人則正用一種充滿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藍禮和他手中的弓箭。
“會用嗎?小子?”
“當然!”
藍禮還沒開口,最開始和他打招呼的金發少年就搶著說道:“在白鷗村,哈爾和我一起受訓!”
他邊說邊將藍禮拉到身旁,然後指著周圍幾個人道:“讓我為你介紹,和你說話的這位是卡倫,他箭使的很棒。這位是廚子萊恩,來自我們隔壁的紅蟹村,這個老酒鬼你剛剛聽到啦,他是……”
這是一個被臨時湊在一起的士兵小隊。
默默傾聽並觀察的藍禮沒一會就瞭解到了這件事。
儘管看起來每個人對身旁人似乎都很熟,但實際上這種熟悉只是表面上的。
“我很慶幸你能活下來,海豬羅德就沒挺過來,如果你也死了,那我只好自己去殺橡島佬了,他們肯定不樂意收我付的鐵錢,特別是在沒人幫我的時候。不過現在好了……”
介紹完同伴後,鼻尖長滿雀斑的金發少年並沒有閉嘴,而是仍舊滔滔不絕的說著一些閒話。
他叫賈斯皮,儘管沒開口問,但從旁人話語中藍禮還是瞭解到了這點。
同時他也瞭解到了更多信息。
比如說目前自己叫哈爾,和這個賈斯皮來自同一個叫做白鷗村的村子。比如說腳下這片島嶼名為老威客島,比如他們效忠的國王名叫羅德斯,依靠淹神信仰稱王,獲得了淹人牧師們的集體擁戴。
而自己、這個小隊,以及其他一些小隊伍明天一早就要乘船起航,前往另外一處叫做橡島的島嶼,為這位淹人出身的國王而戰。
藍禮因此陷入沉思。
雖然紋章學主要學習的是領主家族的大致歷史與優秀人物,但教學期間他難免也會接觸到一些其他知識。
所以他明白老威克島與橡島其實是鐵群島中的其中兩座島嶼,所以他能瞭解到鐵民們的受淹儀式與大致流程,所以他握緊假牙後能夠快速確定自己所面臨的情況。
然而讓他不解的是,為什麼眼下這群老威克島上的鐵民士兵會和另外一夥橡島上的鐵民士兵打仗?
鐵民很少與自己人打仗,坦格利安王朝建立後更是幾無戰爭,藍禮得知此事時就感覺很不對勁。
更何況他曾聽老學士說過,鐵群島當代鐵大王科倫·葛雷喬伊謹慎理智,治下有方,對領地的統治非常穩固,不可能爆發內亂的。
心有疑惑,而且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藍禮也並不瞭解,所以不論是少年賈斯皮還是其他同伴與他說話,他都是坐在那裡點頭或者嗯嗯啊啊的回應,從不開口說話。
因為受淹多少也算是一個生死危機,受到一定的刺激也還算是正常,倒也沒人奇怪他的沉默。
而不久之後,心中的疑惑隨著一行人的閒聊被悄然解開,乃至藍禮不自覺張大了嘴巴。
“叫我說,霍爾家那個黑心肝的被龍大王燒死了更好,他從不考慮咱們死活,只顧在東邊建他那個石頭城堡。現在你們瞧,石頭盔甲也擋不住龍大王的一口唾沫。”
說話之人是老酒鬼派斯,他邊說邊咧嘴笑,缺了顆門牙的嘴巴特別引人注目。
“我叔當時就在場,聽說那黑心肝的老國王被燒死前嚇得尿了褲子哩。”
廚子萊恩的魚湯做好了,此時正用木勺子給每個人盛一碗,聞言充滿懷疑地瞥了老酒鬼一眼。
“你確定?當時整個城堡可都燒起來了,黑心肝的全家都被龍燒死,你叔要是真的在裡邊,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我就不知道啦。”老酒鬼面不改色地吹噓道:“不過我猜我們家流著龍石島的龍血,聽說過那句話沒?真龍不怕火……”
接下來藍禮並沒有仔細聽下去,而是陷入了一種驚詫狀態當中。
古代時,維斯特洛大陸一共有七大王國。
北境王國、谷地王國、河嶼王國、凱岩王國、河灣王國、風暴王國,以及最後的多恩王國。
藍禮所在的拜拉席恩家族,領地就是繼承自古代風暴王國,由坦格利安王朝的創建者,伊耿·坦格利安分封。
伊耿被譽為征服者,因為他與他的兩位親姐妹(同樣也是妻子)騎著他們的龍征服了七大王國中的六個——
北境、谷地、河嶼、凱岩、河灣、風暴。
只有多恩是伊耿的子孫們在後來通過聯姻方式收服的,征服者在位期間,多恩並未屈服,並誓死抵抗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龍。
但抵抗的並不只限於多恩,最初戰爭爆發時,河嶼王國的國王赫侖·霍爾仰仗著他那維斯特洛大陸首屈一指的龐大城堡妄圖抵抗征服者的龍焰,結果全家老小全被燒死,霍爾家族因此血脈絕嗣。
諾大的河嶼王國因此變成了兩片領地——
鐵群島、河間地。
那已經是近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藍禮不久前在學習河間地公爵徒利家族的紋章時順帶學過這段歷史。
可眼下聽他們的對話……
掃了一眼旁邊仍舊閒談著的幾位鐵民士兵,又望瞭望身後數量龐大,蔓延整個海岸線的鐵民營地,藍禮心臟跳動不自覺一陣加快。
這並非是什麼身體交換遊戲,而是穿梭進入了歷史當中。
他來到了二百多年前,坦格利安王朝尚未建立的那個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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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2 PM
9 淹人唱的歌(3)
“霍爾家族是個不敬神的家族!”受淹後的第二天早晨,一位高大的長發淹人將包括藍禮所在小隊在內的近一百人聚在了一起,隨後高聲宣講。
“因為他們不敬神,偉大的淹神從東方驅來瓦雷利亞的魔龍,燒死了黑心肝的赫侖王,燒死了霍爾家的所有人,也就是說,我們自由了!”
“自由!自由!”
一些虔誠的鐵民跟著高聲叫嚷,但在長發淹人抬手示意下,他們統統又安靜了下來。
“儘管我們擺脫了霍爾家族的殘酷統治,但偉大的淹神卻認為不能讓祂的子民們繼續被其他不敬神的偽王誤導,所以淹神特意派來祂的兒子,也就是我們神聖的國王羅德斯陛下,派他來引領我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他說著,振臂一揮,語調高亢。
“看吶,鐵種們,這是淹神賜予我們的無上恩賜,沒有任何人能夠比淹神之子更適合統領鐵群島,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有資格坐上海石之位!”
“淹神之子萬歲!”
“羅德斯國王萬歲!”
有鐵民怒吼,脖子青筋直冒,大片人跟著高聲附和。
但他們的叫嚷剛響起就被再次打斷,就聽長發淹人語氣憤怒。
“但並不是所有鐵種都知曉淹神之子的偉大,並不是所有人都虔誠地遵循淹神——”
……
他的宣講仍在繼續,但藍禮撇了撇嘴後,已經懶得再聽這種明顯能夠猜到結尾的話了。
儘管察覺到自己穿梭進入了維斯特洛大陸的歷史當中,但這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少幫助。
不過一年多斷斷續續的貴族教育,叫他辨識維斯特洛諸多紋章以及他們背後簡略的家族榮譽過往與優秀人物他在行,叫他對這世界真正的歷史如數家珍,那卻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現在也不確定自己所在群體具體處於什麼情況,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或者說先隨波逐流,觀察明白後再說。
此時他混在這群人當中,穿著一襲黑色舊牛皮甲,肩挎著箭袋與短弓,腰板挺直,儼然一副整裝待發的姿態。
事實上藍禮的確也將要離開這片海灘,準備前往一處名為橡島的地方去了。
橡島就是長發淹人口中那種不敬神的敵人所在地,而他們此行目標自然是討伐那群人。
藍禮的目標也是橡島,但這並不單純只是隨大流的緣故,還因為他昨天受淹中見到的那三行字——
【順利抵達橡島】
【殺死7個鐵民】
【阻止羅德斯國王跳海】
……
顯然他擁有的能力並不只是穿梭歷史。
但藍禮卻因此更為警惕。
自打娘胎起,他就能隱隱約約看到自己身上浮現出的那種信息了,但他始終不確定那些信息到底是什麼。
它是如何出現的?
它的用處是什麼?
它和自己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它會不會有什麼害處?
許多問題需要去考慮,因為這很可能關乎於自己未來的命運,也因為正常人絕對不會有這種東西。
然而在那場“怪夢”之前,在他握緊假牙之前,那些浮現的信息並沒有讓他發現什麼線索,除了學習紋章學日益見深後悄然變換的數字外。
而今這東西有了新的變化,藍禮自然非常重視,但也更加謹慎。
一方面他覬覦著“金手指”這個詞背後可能帶來的超然力量,另一方面,他又生怕這其中會不會有陷阱。
只是在這些謹慎背後,某種本能卻讓他一直覺得自己這種疑心病非常可笑,彷彿在內心當中,有個聲音始終對自己說著一句話:你需要擔心你自己嗎?
……
本能歸本能,對自己“金手指”該有的懷疑藍禮始終沒有忘記,因為他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麼。
但他卻也並不抗拒——
不能確定它是好的,但誰又能說這是壞的呢?
所以他覺得,觀察之餘,嘗試去把這三件事做成也未嘗不可。
但問題又來了,如果自己真的和周圍人混在一起去完成那些任務,就免不了進入戰場當中,然後沒準就被亂箭給射死了。
藍禮不介意自己被殺死,因為不久之前的經驗證明,在這裡死掉後,他只會回到這個歷史之外,回到風息堡中,繼續當他的拜拉席恩家族三少爺。
只是伴隨死亡而出現的痛苦,實在是令他難以忍受……
“好死不如賴活著吧,能混一天是一天。最好完成一個任務,然後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給我發獎勵?誰發?”
“去橡島那個似乎挺簡單……話說我要是在這裡生個兒子會怎麼樣?三百年後多出來一群重重孫子?”
棕髮年輕人浮想聯翩。
站在海邊烈日下曬了有差不多一個鐘頭,那個有著一頭灰黑長發的淹人牧師終於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起航前的演講,隨後揮手示意這一百多的鐵民士兵踏上一艘早已準備良久的雙桅戰船上。
……
上船的鐵民數量眾多,甲板下的船艙自然安置不下,領了個草蓆子後,藍禮就和所處小隊幾個熟面孔一起在甲板邊緣位置打了個地鋪。
清涼海風吹拂,百多士兵身處於甲板上,慢悠悠地等待著航行的結束,談笑聲音不絕於耳,一時倒是頗顯悠閒。
“哈爾,等上了戰場,你就跟在我後邊。”
旁邊靠在船板上的金發少年賈斯皮嚴肅地看著他道:“我的斧頭比你使的好,所以我在前面,你使弓掩護我。”
藍禮想說他根本不會使弓,但這話壓根沒法說出口,於是面對眼前這張稚嫩面孔,他只能點了點頭,並琢磨著該怎麼才能把即將到來的難關混過去。
金發的賈斯皮則沒有發現自己同伴的異常,他仍舊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們沒上過戰場,可不能衝在最前邊,除非大人命令……”
“我希望有人會收我付的鐵錢,這樣回去後我就會是個真正的鐵種了,但父親說只要我回去就怎麼都好,哈爾,你父親有和你說這種話嗎?”
“我不記得了。”藍禮實話實說。
“你是不是想家了?”對方奇怪地問:“你以前很愛說話的。”
“你不也一樣?”藍禮沒直面回答。
他可沒有前身任何記憶,所以最好的應對措施是把問題丟回去。
“我才沒有,我是個堅強的人,堅強的人從不想家。”金發少年如此說著,伸手遞給藍禮一枚灰白中略帶暖黃色的鵝卵石:“喏,這是我離開之前在家門口拾的,送給你,希這能讓你開心一些。”
瞧了瞧這枚石頭,藍禮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對方則認真地道:“淹神會庇佑我們的,祂一定會。偉大的羅德斯國王也會為我們祈禱。哈爾,到時候記得跟在我後邊,我們會回去的。以一個真正鐵種的身份。”
少年的聲音充滿期盼,藍禮希望他能如願以償。
然而世事無常,夏季的大海就像是個更年期善變的老大媽,早上船隻起航時天空還碧藍一片,中午剛過就已經陰沉不已了。
暴雨籠罩而至,狂風洶湧來襲,逆風而行的雙桅戰船別說前進,甚至都開始倒退了起來。
或躺或靠在甲板上的士兵們匆忙起身以免受到踩踏碰撞,水手們開始忙前忙後,急著將揚起的船帆撤下,結果很不幸,一位紅頭髮的年輕水手一不小心從高處踩空,淒厲慘叫著,掉進了瘋狂翻湧的大海當中,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我們無需懼怕風暴之神的憤怒,因為偉大的淹神早已對我們敞開了他那恢弘的流水宮殿!別忘記,淹神之子親自給我們吹響了前進的號角,我們有神——”
甲板上,長發淹人一襲灰綠藍三色相間的粗布袍隨風獵獵作響,手持的浮木棍棒高舉頭頂,老農民一般的堅毅面頰隨著吼叫而漲紅,顯得非常激動。
只是他那被風吹起的一縷灰髮絲好巧不巧地鑽進了他的喉嚨當中,乃至他激勵的話語剛說到一半就不得不梗咽終止,繼而於大風中彎腰劇烈咳嗽了起來。
“哈爾小心!”頂風飄來的一段話顯得很微弱,船邊緊緊抱住緊繃繩索的藍禮費力轉頭看去,發現甲板上一個滾動的圓木桶正一蹦一跳的飛速來襲。
“倒霉!”
暗罵一聲後,他隨著船體搖晃就地一趴,那橡木材質的圓桶就貼著頭皮一晃而過了,他隨即抱住了眼前的桅杆根部,死不松手。
狂風猛烈、暴雨如梭,狹長的戰艦船殼如同漂浮於廚房鐵鍋中的黑胡椒,隨著液體沸騰而翻滾搖晃。
有幾次它的船側面甚至都要平行貼在海面上了,直到最後一刻才險之又險的板正了回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臨時的幸運並不能說明什麼,只要這恐怖的風暴不停止下來,這艘名叫無敵接生婆號的戰船就很難說能夠順利渡過難關。
“只是趕個路啊,不應該是最簡單的嗎?”
風暴中的藍禮滿臉雨水,抬手艱難地抹了一把臉後,他見到與“自己”同村出來的賈斯皮尖叫著隨甲板傾斜而軲轆了過來,於是忙伸出有餘力的腿來一擋。
他的腳堪堪勾住金發少年黑皮甲的尾擺夾層處,這讓對方開口大聲感謝,卻讓藍禮感覺自己的腳脖子好像被那煮沸加工過的堅硬皮甲給剁成了兩半。
可惜他的奉獻並沒有什麼用,烏黑暴躁的環境下,當一陣更加猛烈的風暴來襲時,無敵接生婆號又是一個劇烈搖晃,彷彿下方有只巨大的海怪在風暴中拖拽著這艘脆弱的船隻,地動山搖下,甲板上許多鐵民士兵慘叫著被甩入大海當中。
剛剛被他救了一命的金發少年同樣也處於這個行列,藍禮眼睜睜看著對方絕望而又無助的稚嫩面孔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這讓他心頭彷彿被壓了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本歷史中他也死了嗎?”
他忍不住閃過這個念頭。可惜接下來藍禮就無暇再思考這個問題了。
電閃雷鳴下,一個猛烈搖晃的功夫,本就因為暴雨而充滿滑膩感的粗重桅杆,終於掙脫了他的懷抱!
棕髮年輕人掉進了大海。
烏鴉校長說
另外需要提的是關於這本書的金手指問題。在寫上本書的時候就有書友指出系統流小說的系統來源是個問題,不指出來還好,寫了就基本等於毒點,不過我感覺不寫不太合適,畢竟正常人莫名其妙長出來一隻手或者一根手指頭,總不可能無視掉吧。所以我認為主角應當有所懷疑而不是毫無防備的欣然接受。但我在這裡透個底,這本書不會像上本那樣搞,這個金手指背後沒有任何存在操控,它本身也沒有任何思維能力,甚至完全是與主角一體的,具體情況我不細說,總之請大家放心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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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3 PM
10 淹人唱的歌(4)
風暴於大海肆虐,海面下的世界同樣也顛簸晃蕩,好似某位執掌海洋的神靈正雙手捧著自己的魚缸,晃來晃去的無聊取樂,浴缸內的生物因此只能不由自主的東倒西歪。
黑暗、冰冷、無邊無際。
深沉的大海吞沒了閃電風暴中的三桅戰船,吞沒了彷彿塵埃般的大量鐵民士兵,也吞沒了鐵種們征討敵營的希望。直到第二天,這場天災才漸漸平息,最終風平浪靜。
當黎明的光亮從寧靜海洋東方邊緣浸染天空時,藍禮緩緩睜開了眼睛。
起先他雙眼茫然地注視著蒼穹那深沉但無雲的天空,但緊接著他就想起什麼一般抬起了健壯的胳膊豎在眼前,接著只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我竟然沒死?”
猛烈風暴當中,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掉進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海裡面,怎麼可能還活下來?
他正為這個問題不解著,一道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想死?翻個身就成啦。”
藍禮循聲望去,一張熟悉面孔映入眼中,黑髮混亂,圓下巴酒糟鼻,額頭還有好幾道皺紋,長的即老又醜。
他穿著一襲粗麻短衫,長褲濕漉漉的,此時略駝的背部正靠在船頭,手中用力晃著一個皮革酒袋,那空蕩蕩的迴響似乎讓他非常失望。
老酒鬼派斯,和他一隊的那個。
藍禮認出了他。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無桅小船的船板邊緣,那深邃的海面此時距離他面頰不足半米。
“你救了我?”
他邊說邊支起身來,卻不自覺皺了皺眉。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彷彿脫水了一般充滿虛弱感,肚子同時也隨著起身而咕嚕作響,非常飢餓。
“是廚師,他比咱們聰明,被甩出去前好歹還知道抓緊甲板上的小船。”酒鬼派斯邊說邊指了指坐在船尾處低頭正專心搓著什麼的棕髮中年,對方聞言抬頭朝藍禮笑了笑。
“只有我們幾個?”掃了眼小船,藍禮忍不住問,“其他人呢?有見到賈斯皮嗎?金頭髮的,和我同村的那個?”
“淹神宏偉的流水宮殿會為我們受難的同胞們敞開大門,而你的朋友也會成為祂宮殿中一位優秀的水手。”小船上最後一人虛弱地朝他笑了笑。
這位身材壯碩,一頭灰黑長發凌亂覆蓋在半邊面頰與灰綠藍三色布袍的前襟,正是那領頭的淹人牧師。
“放心,偉大的淹神並沒有放棄我們。你看,淹神派來了祂虔誠的子民萊恩,把我們從風暴之神的邪惡手段中解救了出來。”他聲音壓抑地說,最後終於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似乎非常痛苦。
“沒錯,這是淹神的意思。”一旁老酒鬼跟著嘀咕,“他老人家幹嘛不把咱們直接送回島上?”
“我們、我們無法去用凡人的認知去揣度神靈。”長發淹人邊咳嗽邊費力解釋。
“但祂顯然對我們另有安排。”
……
從近處看,這位倒是沒有了之前兩次見到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棍氣息,反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普通老農夫。
可惜藍禮對他口中的話基本沒興趣,默默為金發少年哀悼了片刻後,他就轉移了注意力。
幽藍海水於小船下方蕩漾,無桅的小船船身起起伏伏,昏暗環境下,一共四個人分佈在小船四邊,看起來倒頗顯寬敞。
而小船之外的大海則一望無際,東南西北全部都被灰暗的無垠海洋所覆蓋,淺薄霧氣繚繞在海平面上,也將藍禮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不過他雖對目前情況有所憂慮,但卻稱不上絕望,掃了周圍一圈後,他就看向了正悶頭幹活的廚師萊恩。
萊恩的外號是那位與“自己”同村的金發少年給起的,藍禮沒一會就發現這外號其實並不正確,因為萊恩並不只是一個廚子。
此時船上的物資很簡陋,有一捆粗繩子、兩件亞麻裁製的破斗篷以及斗篷附帶的青銅搭扣,一張弓、半筒箭、一把短斧和兩把長斧,還有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物件。
這些看起來都沒什麼用,但萊恩卻仰仗這些東西製作出了一根簡陋的釣魚竿。
同時他又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用亞麻布包著的黑面包,面包上早已發霉被蛀,甚至還浸了水,但萊恩卻從這塊面包上揪出了一個軟趴趴的蛆蟲。
“你早有準備?”藍禮湊上去問。
“咱們孤燈島的人都習慣在身上藏幾條蟲子。”廚師自得地道:“這樣只要用它釣上一條魚,就能有充足的魚肉當魚餌。”
孤燈島是鐵群島中一座很小的島嶼,但藍禮知道這座島,因為這座島位於已知世界的最西邊,再往西,就是一片從未有人探索成功的無盡大海。
“只要魚餌充足,孤燈島的人在海上就絕對餓不死。”廚子邊說邊將蟲餌安置好,隨後坐在船尾幹起了海釣勾當。
當他發現藍禮對此似乎有一定興趣後,更是開始講解了起來。
“我對這片海不熟,但只要沒超出落日海,我就能知道什麼魚生活在什麼地方,當然,海裡的魚可不老實,你得知道它們的一些習慣和……”
他開始說一些海中常見的魚類和垂釣方法,見他滔滔不絕,藍禮忍不住問:“我們這麼說話,不會把魚嚇走嗎?”
“要看是哪種魚咧。”
更像是漁夫的廚子萊恩道:“有的魚會被嚇走,有的反倒會湊上來。你得知道,海水很清,膽小的魚在發現船後可不會靠過來,更別說聽到響。”
他邊說邊用力揚起手中魚竿,就見一條大頭銀鱗的尖尾魚正狠狠咬緊魚線末端的魚鉤上搖拽晃動,看起來不像是被勾住的,反而是它自己死不松口。
漁夫隨即抬胳膊把這條魚捏在手中,朝藍禮示意:“看,這些牙齒讓它膽子變的很大。”
藍禮好奇地看了眼這條長了尖牙的大頭銀鱗魚。雖然現代人見多識廣,但他好像沒有親眼見過這種魚。
“我說小子,白鷗村的人都只會刨石頭討生活?”
小船不大,一旁的老酒鬼能清楚見到這一切,於是忍不住嗤笑道:“還是你小子只顧去瞧漁家女了?”
“沒有那回事。”藍禮瞥了他一眼,但也沒多理會這個傢伙,而是對繼續海釣的漁夫提議道:“我來幫你?”
淹人身體虛且地位高,酒鬼臉皮厚。還不知道這船要飄到什麼時候,單靠廚子自己一個忙前忙後,時間長了可不行。
迅速認清目前形勢,藍禮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吃白食的好。
“可以。”
漁夫沒有理由不同意,“但你得自己動手弄工具。”
藍禮點頭,於是漁夫一邊保持釣魚姿態,一邊口頭上給起了指導。
想要釣魚,他得先有一根魚竿,這倒好辦,廚子剩下的材料還有一些。
只是看著別人製作魚竿的時候感覺很簡單,但當藍禮自己動手時卻是另外一個模樣了,再加上老酒鬼總在一旁瞎支招,等他最後將撮好的魚線繫緊在長桿上時,已經過了近一個小時。
不過當他完成這個步驟後,倒是有了一個額外收穫——
【你學會了新技能:漁具製作LV1】
……
伴隨著悄然誕生的信息,腦海中關於他剛剛製作魚竿時的畫面接連浮現,並深深烙印在了記憶當中,只要稍微一想,藍禮就能記起來任何不起眼的細節。
對此他並沒有多激動,因為藍禮不覺得正常情況下自己會用得上這個技能,他倒是很好奇這種信息的出現機制——
他還以為在這種歷史當中看不到信息提示呢,因為他看自己時就沒有任何屬性浮現,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於是他低頭復又盯向自己目前的身體,卻仍舊沒有種族等級之類的文字飄出。
“它仍在生效,但只有真正的身體才能出現那些屬性?”
藍禮如此猜測。
當他坐在船頭,用漁夫釣上來的魚的一塊肉當魚餌開始垂釣後不久,另一條信息復又於思緒中浮現而出。
【你學會了新技能:釣魚LV1】
……
這條信息是伴隨著一尾銀鱗短尾魚被拽起而誕生的,此時太籠罩在頭頂,充足陽光下,這條魚活蹦亂跳的甩出一大片水花,直到被老酒鬼砸了一斧頭,它才開始一動不動。
然後老酒鬼就開始大口啃食了起來。
“這種魚,活的最好吃,”他邊吃邊含糊地道:“但只有死魚才不會咬人。”
看了看這厚臉皮的傢伙幾眼,藍禮並沒有多理會,而是轉過頭來繼續垂釣。可惜後來他就收穫寥寥了。
因為沒有槳,也不確定方向,小船隻能漫無目的的蕩漾在浩瀚無邊的深邃海洋表面,不時隨著海浪而前行。
老酒鬼與長發淹人靠在一起,兩位垂釣者則一個坐船頭,一個坐船尾,直到食物漸漸充足。
“口渴喝海水,還能有點鹽味兒,少喝死不了咱們。”漁夫如此聲稱,隨後一口黃牙就狠狠咬在了手捧著的魚肚子上,那條魚還在微微痙攣,乃至傷口血水不住地向外流淌。
酒鬼和淹人也在捧著這種海魚大快朵頤,似乎吃生魚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藍禮則低頭盯著手中食物不住地眨眼。
刮鱗去皮後,這條魚粉嫩半透明的身體暴露於視線中,陽光下,那顆大頭上的死魚眼睛瞪的渾圓,讓他不得不想起不久之前這條魚還在他手中活蹦亂跳。
在風息堡時儘管也挨餓,好歹還能吃上一口正常的食物,眼下情況卻又將這點可憐的下線給拉低了。
“幸運的是,不用怕寄生蟲。”
感嘆著,他一口咬下去,鮮嫩冰冷的生魚肉中帶著絲絲海水的咸腥味兒,吃起來好像沒那麼可怕……
他感覺這可能是在自我安慰。
……
成功活過受淹儀式的第二天,他們起航上的路,當天下午就遇到了海上風暴。而不過短短一天時間,藍禮就漸漸適應了飄在海上的生活。
四周全是茫茫大海,唯有腳下船隻能夠稍加活動,讓他不得不感覺自己正身處一座窄小的海洋監獄當中。
小船上的幾人狀態還算不錯,閒聊時他們會對自己能夠活下來感到慶幸,也會小聲詛咒風暴以及風暴之神,倒是並沒有對曾經那些同伴們的葬身大海而傷感。
顯然他們對海難、風暴、死亡這類事情並不陌生。對如何在海中找食物更是十分在行。
名叫盧卡斯的淹人牧師會在日昇與日落時朝著大海揮舞臂膀高聲祈禱,他祈求著淹神能夠讓他們成功抵達彼岸的橡島所在,然後為偉大的淹神之子衝鋒陷陣。
藍禮不清楚這位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憑他們四個人,就算到了那邊,似乎也只是給敵人送人頭的。
此時他對於完成那三件事也不抱什麼希望了,他感覺,稍微出現點風浪,這艘船可能就會被掀翻,然後他們幾個屍沉大海。
同時,周圍這藍茫茫一片的情況,更是沒什麼線索留給他觀察。
但他還沒決定好自己是不是該一死了之——
主要那實在太痛苦。
……
受淹後的第四天,漂泊仍在繼續。藍禮的釣魚技能等級悄然提升了一級,而喝多了海水的老酒鬼則有點鬧肚子。
“你沒喝脫水就算幸運啦。”廚子萊恩如此安慰著同伴,緊接著他自己就發起了高燒。
藍禮警惕這兩位的前車之鑑,儘量少喝海水,這雖然很難熬,但他認為只要時間不長就不會有問題——
第五天,酒鬼和廚子開始互相喝對方的尿以緩解口渴,藍禮對此目瞪口呆,結果當天晚上海上就飄來一大桶密封很嚴實的葡萄酒,解決了小船水源問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大盤泡的發酸的硬奶酪。
喝尿的倆人對此似乎有點後悔,但從他們那粗糙的臉上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緒來。同時這及時的補給也稍微緩解了廚子的高燒情況。
等到第六天時,儘管廚子看起來還很虛弱,但這位來自孤燈島,經驗豐富的老漁夫講起話來已經不復發熱時那種蔫巴巴的模樣了,然而面對這彷彿無邊無際的大海,他心情仍舊很低落。
“我可能活不長嘍。”他聲稱,然後目光看向身體縮在船板橫欄處的淹人牧師:“偉大的淹神會要我這種又老又沒用的人嗎?盧卡斯大人?”
他的聲音充滿緊張與期待。對方聞言朝他點頭,莊重地道:“淹神的流水宮殿會為所有敬神的鐵種敞開大門,只要他死亡時身處大海。”
於是廚子萊恩心滿意足地笑了。
……
不過局面並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因為第七天黃昏,情況有所變化。
夕陽將大海浸染的絢麗多姿,小船隨浪潮不斷晃蕩。老漁夫此時正站在船頭抬手眺望,發現異常後,他那蔫巴巴的老眼一時瞪的老大,聲音不自覺提高。
“有船!快來看!”
聽他這麼說,所有人都忙跑上船頭觀望。然而當看清那船揚起的風帆時,長發淹人卻驀地癱靠回了船板上,面色頹廢。
“海怪旗……淹神救我,那是葛雷喬伊家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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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4 PM
11 淹人唱的歌(5)
浩瀚大海當中,隨海風而鼓脹的風帆彷彿三隻氣勢逼人的兇猛海怪,漂泊的小船盡力安靜蟄伏,以躲避它的視線,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
當長發淹人確定對方身份時,那艘三桅戰船就已然朝著小船所在方向洶湧而來。
儘管明知不可能甩的掉,但小船仍舊開始掉頭逃跑。
此時距離黑心赫侖被燒死並不久,鐵群島正陷入內戰當中,基本每個島嶼都有人稱王,也就是說,每個島嶼與其他島基本都算得上是敵人。
“海怪沒稱王,但他不是我們的朋友!”
長發淹人如此聲稱,面對那愈發逼近的龐大戰船,他臉上閃過一絲堅毅,隨後也沒理會其他人,越身噗通一聲就跳進了大海當中。
可惜這個舉動並沒有作用。
當小船上其他人被扣押上船後,幾個穿著單薄粗布短褲,赤著胸膛的敵方水手縱深跳入大海,沒多久,就將那提前逃竄的淹人揪了出來——對方看起來身高體重,但不久前因為風暴而帶來的虛弱並沒有完全消散。
“一群背信者,你們休想從我這兒得到任何口信。偉大的淹神早晚會懲罰你們!”他被俘時如此宣稱。
藍禮在一旁艱難地看著這一切,滿臉晦氣。
風暴、海難、又被俘,自打進來後就沒遇見什麼好事,接下來是不是該被砍頭了?
或者再一次被摁進海裡淹死?
此時他正跪在甲板上,一個獨眼禿頂的老水手與另一個棕髮的小個子水手在後邊緊緊扣著他的手臂,旁邊的酒鬼與廚子也同樣是這種待遇。
“大人們,所有事情都和咱無關,咱只是個老實巴交的漁夫啊。”老酒鬼哀聲求饒,然而被他身後那個尖下巴的胖水手扇了一巴掌後,他就真的老實了下來。
“這路太長,正愁找不到樂子哩。”
一個水手邊說邊舔了舔嘴唇,只是就在此刻,他後面那些圍觀水手們卻發出一陣騷動來。緊接著就是一陣陣打招呼聲。
“頭領。”
“維肯頭領!”
“咱們抓到了個淹人!”
……
藍禮循聲仰頭看去,一個大鼻子五官硬朗、眼眶深邃的高個子中年男子正排開眾多水手走了過來。
“維肯·葛雷喬伊。”淹人牧師見此咬了咬牙。
來者嘴唇抿緊,並未全副武裝,但也一身皮甲長褲與硬牛皮靴,藍禮的注意力基本放在對方棕色皮甲前襟的浮雕紋章上面了。
和船的風帆一樣,那紋章也是一隻大烏賊似的黑底金色海怪,然而與船帆不同的是,他距離藍禮足夠近。
對於葛雷喬伊這個姓氏,藍禮還算熟悉,這源於前世記憶中某個淒慘的太監,還有一個會“瞬移”的神經病,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轉世後受到的一些教育。
前世不論,以他目前瞭解來說,葛雷喬伊家族在鐵群島,就等於拜拉席恩家族在風暴地,屬於封君、公爵、大貴族行列。
當然那是藍禮那個時代的事情了,眼下他倒是不怎麼瞭解。
他唯一瞭解的是,不論歷史還是“當代”,古老的葛雷喬伊家族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他家的族語箴言就能證明這點——強取勝於苦耕。
眼前這位的話……
緊盯對方“蠕動”紋章的藍禮眯了眯眼,一時看起來就像是在靜靜傾聽。
而事實上,對方與淹人的談話也的確關乎於他們這行人的命運。
“你們準備去支援沉木堡?”沒有一絲顫音與多餘聲線的話語聽起來沉穩又威嚴,配合著這位深邃的藍眼睛,才剛剛開口,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就油然而生。
而之前還縱身跳海以期躲避海怪的淹人此刻卻也努力挺起胸膛,語氣高亢。
“我們是去為了偉大的淹神而戰!”
他還沒說完,背後扣著他的兩位水手就叫罵著狠狠壓了他一下,只是這卻讓淹人聲音更顯憤怒。
“神靈會懲罰你們這群背信者!沒錯,咱們等著瞧!”
“淹人並不能代表偉大的淹神,特別是你們這些擁戴所謂神子的蠢貨。”來者面無表情地說,但還是朝水手下達了命令。
“放開他。”
於是淹人趔趄站起了身。
“這僅僅是你尋求救贖微中不足道的一小步。”他聲稱。
這讓被稱之為維肯的領頭者啞然失笑。
“我不會蠢到把你帶去島上處置,這會被很多蠢貨看作是對淹神的挑釁。”他說:“我也沒耐心聽你這滿嘴鬼話。所以如果你現在不投降,那麼這片大海就你最終的歸宿。”
淹人聽了反而哈哈大笑:“我們來自大海,終將回歸於大海,來吧,我已經準備好步入偉大淹神的流水宮殿了!”
“那就滿足你。”維肯·葛雷喬伊聞言擺了擺手,隨後轉頭就走——對他而言,這顯然只是個小插曲。
三個俘虜因此被拽了起來,準備扔進大海。
只是此時卻有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按照習俗,俘虜可以被贖回。”
葛雷喬伊家族的維肯大王轉身瞥了說話之人一眼,神情彷彿第一次發現還有這人一樣,但緊接著對方的一句話,就讓他不自覺提起一絲興趣來。
“淹人名叫盧卡斯,他深受國王器重,留下他,你可以換到比一具死屍更有價值的東西。”
“青綠之地的習俗在我們這裡並不適用。”注視不遠處那位棕髮藍眼的少年,葛雷喬伊道:“況且淹人並非領主,留著他只會帶來麻煩。”
“那就拷問他。”少年道:“你看起來像是去橡島?巧了,我們原本也是,只是遇到了風暴,而你就不好奇我們本來的目的?”
“不論你們有什麼目的。”
葛雷喬伊指出:“都已經隨著風暴而沉入大海。”
“如果真是這樣,剛才淹人為什麼要逃跑?”棕髮少年,也就是藍禮提醒對方道:
“他明知道沒有船跳進海裡只會被淹死,但他就是跳了。他還知道只要他硬氣點,你就不會留著他,事實也是如此。瞧,你現在正準備將他扔進海裡,這豈不是如了他的願?”
“你知道內情?”
“我只是個小兵。”少年的語氣似有不滿:“除了知道我們要去橡島為國王而戰外,其他什麼都不清楚,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你覺得這正常嗎?敵人是誰都不說清,難道有什麼保密價值?”
這話讓一旁的淹人面色微變,隨即破口大罵,叛徒、變色龍等等,然而藍禮對此只是瞥了對方一眼,就不再理會。
“一個活著的淹人不見得有用,但死人肯定毫無價值。”他堅稱。
維肯·葛雷喬伊聞言不自覺摸了摸腰上別著的一把銀斧頭手柄,沉吟片刻後,他命令水手將叫罵的淹人暫時關押下去,隨後饒有興趣地再次看向棕髮少年。
“我也許會留著淹人,但沒有理由留下你們這些知情者。”
“我們剛背叛了老威克島。”藍禮坦言道:“如果再背叛你,那麼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他說著,瞥了眼旁邊的老酒鬼和廚子。
前者對此忙不迭地點著頭,後者有些猶豫,但在旁邊幾位水手緊盯下,最終卻也點了點腦袋。
“但你們又有何價值可言?”對方淡淡地問。
“廚子萊恩燉湯的手藝很棒,”藍禮口中的廚子正在一旁跪著瑟瑟發抖,“而且他是孤燈島的人,不是老威克島,那兒的人捕魚技術都很棒。”
“這條船上的水手都可以這麼說。”旁邊一個光頭水手聞言哈哈大笑:“我們要一個漁夫有啥用?更不缺廚子。”
“漁夫無用,但打仗你們總歸用的上送死的。”
藍禮道:“不管你們打誰,把他放在最前面,代價只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罷了。”
“留著你們,我們還要專門派人監視哩,變色龍可不值得信任。”那大笑的水手收斂笑容,搖了搖頭。
“你們總不可能只有我們這些俘虜,現在沒有,以後總會有。”藍禮說完就不再理會這位的表情了,而是看向這裡唯一能做主的存在。
“黑頭髮那個,只要你打仗前給他一壺酒,他就比誰沖的都英勇。”
“沒錯!”一旁的老酒鬼忙不迭地點著頭。
他可沒有淹人那種骨氣,一路上藍禮早發現這位其實對淹神並無多少虔誠可言,跑來當兵只不過是想發點戰爭財。
“那麼你自己呢?也想當個送死的?”維肯大王並沒有多看其他兩人一眼,他一直饒有興趣地盯著眼前這位棕髮藍眼的機靈少年。
說這麼多,為的不就是這最後一句話麼。藍禮聞言深吸了口氣,隨後挺直胸膛。
“我識字,也會寫!”
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到船板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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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4 PM
12 淹人唱的歌(6)
當俘虜相關的小插曲結束,這艘名為掠奪者號的戰船再次起航時,白鷗村的少年哈爾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葛雷喬伊家族麾下一位文書。
儘管他寫的通用語潦草又誇張,儘管他識字的程度還不能說百分百通讀所有書籍,但他仍舊勝任了這份工作,且負責考量他的一位老文書還頗感滿意。
這乍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實際上,文化人在鐵群島可是稀罕物——
在這裡,會讀寫就算得上是文化人了。
鐵群島土地貧瘠,風俗野蠻,自古就以掠奪為生,儘管他們的斧頭與鐵劍鋒利非常,但書籍與算數方面卻是個很大的弱項。
此地平民百姓大字不識,領主貴族同樣不堪,甚至整個群島歷史當中,識字的鐵群島之王都沒有幾個。
這種文化荒蕪的情況持續了成百上千年,甚至在鐵群島歸順坦格利安王朝後都沒怎麼改善。
直到鐵群島的科倫·葛雷喬伊時代,也就是藍禮那個時代,鐵群島引入學士階級,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觀。
當然,沒文化不代表不需要文化,儘管普通鐵民們認為識字的通常都是一些擁有詭異手段的巫師之流,但鐵民領主乃至國王們還是很需要這種“特殊技術人才”的。
只不過他們需要的方式是掠奪——
如同他們缺少其他物資時的措施一樣。
然而實際上在維斯特洛大陸地帶,識字的群體儘管比鐵群島多,卻也只是相對來說。
所以說,文化人在這裡是一種“稀缺資源”,比金子還稀缺。
這也就不難想像為何藍禮能夠鹹魚逆襲了。
不過儘管如此,但他並沒有獲得信任,工作時仍舊有人盯著他。
藍禮對此倒不怎麼在意,他的目的只是讓自己能夠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受到的待遇好點而已,別的可沒指望過。
……
晴朗的天空下,船殼略顯臃腫的掠奪者號不緊不慢航行在大海上。
頭頂船板掛著的油燈隨船身前進而不斷搖晃,甲板下一處船艙內,一位頭髮花白的灰袍老人此時正坐在藍禮對面,盯著他書寫一封信件。
直到藍禮劃上最後一筆,他才放心地收回目光,“你有成為一名學士的天賦,可惜你生在鐵群島。”
藍禮聞言朝他靦腆一笑,沒有多說。
通靈紋章這個能力有點莫名其妙,最初他用它看到了胖墩伊斯蒙拉屎不擦屁股,也看到了風息堡教頭可能的叛變,而不久之前,用通靈紋章,他卻看到了一隻坐在王座上冷靜思考的海怪,那似乎代表對方的性格與未來某種情況。
所以他才大膽開口,結果則讓他鬆了口氣。
但儘管矇混過關,該有的解釋卻必須要有。
所以對於自己識字這個問題,他謊稱是因為在幼年時代,受到過一位遇海難而飄到村子中的學士教導。
沒人懷疑他的話,起碼來說,目前沒有。
“士兵們的薪水都統計好了?”
老人開口問。
他曾經是舊鎮的一名學士,被分派到維斯特洛某座城堡服務,可惜半路上就被掠來鐵群島這個偏遠之地了。
藍禮回答道:“已經統計完畢,稍後我會去遞給財務官。”
“維肯頭領需要的那本殘書呢?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嗎?”
“大多數都能看得懂,只是這個詞我不太明白。”他邊說邊從身前的擱板桌上抽出一摞羊皮紙,從中找出某頁指了指上面一段。
昏黃光照下,老人湊近仔細看了好長時間後,才解釋道:“這個詞是糞便,整句話的意思是說,龍的糞便滾燙熾熱,一位瓦雷利亞奴隸甚至曾被龍糞當頭澆下,活活燙熟……”
他開始逐字逐句的解釋了起來,藍禮靜靜傾聽。
自家國王被龍燒死後,整個鐵群島都在議論著龍,而掠奪者號的船長維肯·葛雷喬伊則尤其關注與龍相關的一切知識。
他用各種手段蒐集包含著龍類信息的書籍殘篇,然後叫老人唸給他聽。
只是這位奴工學士老眼昏花,看書非常費勁,乃至於效率不高——直到藍禮的出現。
航行的這兩天,每天下午藍禮都要抱著書跑去在對方面前逐字逐句的念,這倒讓他一時間彷彿變成了這艘船上的紅人。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看起來和海怪大王很熟絡,但他實際上仍舊只是一個不被信任的叛變者。
……
應付完老人分派給他的任務後,藍禮抱著這摞殘書起身,朝著船艙外走去。
半路他遇到了被禁錮在甲板桅杆處的長發淹人,對方見到他後卻並沒有憤怒,而是面帶憐憫。
“孩子,你已經迷失了方向。”
“我很確定我們正在朝著橡島進發。”藍禮聳了聳肩。
實際上這艘船並沒有直接前往橡島,而是饒了遠,中途曾停泊在另一座島上,不過它最終目的地的確是橡島沒錯。
藍禮對此也沒多說話,而是在緊了緊腋下羊皮書後,踏步順著不遠處的木梯子走上船舵區域。
船板邊緣處,正背著手凝望大海的高大頭領聽到了腳步聲,於是側頭看了看他。
“繼續昨天那頁?”
“是的。”藍禮回答。
他不認為對方會對龍糞能不能燙死人這個問題抱有多少好奇心,但他認為作為一名新投降的俘虜,無必要時少說話才是最佳選擇。
於是他開始按照書頁上的文字仔細講述了起來。
藍禮的聲音字正腔圓,不急不緩,往常這位掠奪者頭領對此並無不滿,就算面對比龍糞更無聊的問題,他也會耐心傾聽。
只是今天他的表情卻愈發不耐,最後甚至抬手阻攔了少年翻書的動作。
“停止吧。”
藍禮話語一停,目露好奇。
對方凝望大海沉默片刻,才開口喃喃:“知道我為什麼要整天聽你對這些書唸來唸去嗎?”
“大人想要對付龍。”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事情,藍禮倒也不需要藏拙。
維肯·葛雷喬伊點頭。
“赫侖王一死,整個群島立即四分五裂,一些愚蠢的人更是爭先搶後自立成王,他們以為赫侖的死對他們來說是個機會,可傲慢矇蔽住了他們的雙眼。”
他說著,目光遙望向大海另一側的維斯特洛方向,語氣複雜地道:“維斯特洛才是那位龍王的目標,但他絕不會放棄鐵群島。等到巨龍降臨時,這些蠢貨必將付出代價。在龍王面前稱王?”
搖了搖頭,他呵呵冷笑了一聲,最終目光看向藍禮。
“你是個聰明人,為什麼會效忠那早晚都會被燒死的淹人羅德斯?信仰?還是你認為那所謂的淹神之子真的能呼喚來我們的神明對抗巨龍?”
鐵群島目前的確有許多人稱王,甚至可以說每座島嶼都出現了自封國王的領主,然而老威克島是個例外,稱王者並非領主,而是一位淹人牧師——因為所有淹人都支持他,乃至於這位牧師國王影響力非常大。
“的確是因為信仰,大人。”藍禮回答,腦海中想到自己某個任務,於是他又有意補充了一句。
“鐵群島的信仰。”
“有什麼不同?”葛雷喬伊聽出了他話中有話。
“在群島,所有鐵種都信仰淹神,而淹人們是淹神的口舌,某種意義上,他們代表著民意,這也是大人您之前想要在海上處決淹人的原因。”
對方點了點頭。
藍禮見此又道:“所以我認為,當巨龍的火焰降臨時,淹人們會為我披上一套民意的盔甲來應對入侵者。所以我加入他們,而不是那些依靠權利與金錢來武裝自己的國王。”
“你認為那伊耿會在乎我們鐵種怎麼說?”葛雷喬伊目光閃爍。
“為什麼不呢?”藍禮回答:“他是征服者,他想征服這片土地。”
“龍焰能夠幫助他征服鐵群島。”
“龍焰只會帶來一片焦土。”藍禮道:“誰會蠢到將自己統治的領地變成一片焦土?”
“鐵群島依靠掠奪為生,自古以來就凶名在外,也許他會絕後患。”
“凶名?”藍禮反問,“有龍凶?”
怔怔片刻後,維肯·葛雷喬伊突然笑了,隨後他轉頭回望大海。
“我不認為你們的淹人國王會是神靈的兒子。但有時我會想,他既然能招來魚群,也許就能夠同他聲稱的那樣招來海怪,真正的海怪。果真如此,那麼就算伊耿的龍焰也無法讓鐵種們屈服。是了,只要看到一絲希望……”
藍禮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回事,但沒等他細琢磨,對方就再次開口。
“按照行程,我們明日即可抵達橡島北岸。今晚我會和淹人談談,如果順利,明天我會放你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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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9-9-8 04:45 PM
13 淹人唱的歌(7)
【你獲得了新技能:箭術LV5】
……
烈日下,當穿著棕色皮長靴的左腳踩在荒蕪地點的鬆軟沙灘上時,腦海中一道信息浮動而出。
與此同時,一大堆陌生的,本不屬於他的記憶接連浮現,記憶中有對靶子練習的場面,也有在戰場上射殺敵軍,有最基礎的握弓姿勢,也有比較高端的風偏辨識。
一切彷彿一個睡眼朦朧的人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誰一樣,沒有痛苦,也毫無異常。
而當他腳步前踏,離開淺灘區域後,浮現出的記憶已經牢固的烙印在了腦海深處。
藍禮因此摸了摸肩膀上背著的黑木短弓。
“哈爾,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一隻變色龍呢。”旁邊傳來一聲感嘆,那是一身輕鎖甲的廚子萊恩。
“我都做好逃跑準備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容易就放過了咱們?”
此時這位有著一頭黑短髮的中年漁夫兀自不肯相信似得凝望著大海深處那愈發遙遠的海怪戰船,以及他們使用的划槳而來靠在淺灘處的小船,神色非常恍惚。
“海怪返航了?他之前明明把我們當敵人的。哈爾,你是怎麼辦到的?”
“葛雷喬伊認為和我們交朋友更好。”
藍禮聳了聳肩,也沒想多解釋。反正事實就是他們自由了,而那位原本的敵人為表示友好,甚至給他們提供了三套裝備。
此時他倒是在考慮另外一件事。
“羅德斯國王真的能招來魚群?”
“那還有假。”
說話的是他右側的老酒鬼派斯,此時他正板正著腦袋上扣著的圓半盔,胳膊與上半身披著的銀色鎖甲在太陽照耀下散發著閃亮光芒。
“我親眼見到過咧,國王大人就那麼往海裡一竄,魚群緊跟著就出現了,淹人們管這叫神蹟。要不是這樣,咱也不會跑去效忠他。”
他如此聲稱,看了看前面正朝著沙灘盡頭一處低矮灌木叢走去的淹人,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我覺得留在海怪的船上才安穩,現在自由是自由了,我們能去做什麼?”
“我們要為偉大的淹神而戰。”
廚子在一旁誠懇地接話,他是一個比較虔誠的信徒。
藍禮並沒有多注意他們的對話,在思考了一下牧師國王的神秘手段後,他就暫時將之拋之腦後,轉而有些躍躍欲試。
新獲得的“任務獎勵”好像沒什麼值得警惕的。直接被灌輸記憶,藍禮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對自己的記憶做出什麼防備手段。
他倒是挺好奇這記憶的灌輸機制,感覺沒什麼怪異感不說,似乎還和自己常年練習的一樣深刻。
不過這畢竟還沒試驗過,他也不敢肯定這點。
於是就見他抽出弓箭來,手指開合適應了一下手感後,朝著約二十碼外的一顆歪脖子椰樹射了一箭。
鋒利的箭矢迅疾刺破空氣,於陽光下一閃而逝後,噔的一聲插在了椰樹的樹幹高處,尾翼顫抖嗡嗡作響。
他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朝面帶詫異的兩位同伴開口解釋了一句。
“試試手感。”
另一方向的淹人在灌木叢前蹲下來片刻後,起身朝他們招手,於是三人就忙跑了過去。
“我們現在位於橡島西北側的黃沙灘。”低沉的聲音從淹人口中發出。
他棕色眼眸明亮,披著灰綠藍三色長袍的身姿挺拔,但兩側面頰卻有所凹陷,看起來消瘦了很多。
“距離這裡三里格外有一座採礦村子,我們待會就去那裡。現在,先紮營休息吧,我們需要進食。”
他話音一頓,目光隨後看向挺直腰板的棕髮少年,語氣相對溫和了許多。
“哈爾,盡快熟悉你的弓,我們馬上就會用到它。”
淹人不是一個容易諒解他人的人,他甚至對之前投降了的廚子與老酒鬼頗為冷淡,但對藍禮的態度則和善的多——
這位不僅讓他們重新獲得了自由,還初步爭取來了一位強大的潛在盟友。說是潛在的原因是葛雷喬伊並沒有明確表示支持老威克島的淹人王國,他只是初步有了這個意思,具體如何,還需要兩方未來不斷磋商。
不過就算如此,這件事也足以讓藍禮搖身一變,從一個變色龍化作一位忍辱負重的英勇少年了。
“我們的目標到底是啥?”一旁的老酒鬼忍不住問了一句。
淹人聞言想了想,道:“神聖的羅德斯陛下不久之前派遣戰士們打下了橡島西部的浮木堡,但現在那裡正被那些不敬神的人圍攻,他們想要把它搶回去。”
“所以我們是要去支援那個浮木堡?”老酒鬼聞言砸吧砸吧嘴:“就憑我們四個?”
“我們是要救浮木堡,但不會是我們四個。”淹人淡淡回答,卻沒多解釋什麼。
於是多災多難的一行人開始在這偏僻海灘升起了火,並且開始抓魚。
趁著其他兩人忙碌的時候,藍禮偷偷跑到淹人處問了句具體計畫,可惜就算淹人對他感官大好也還是沒有回答。
顯然,他認為這件事絕對不能透露出來。
對此藍禮只是聳了聳肩,將自己的好奇心壓入心底——反正淹人的行動與他的目標並不衝突。
……
此時是藍禮來到這處歷史當中的第八天,短暫又漫長的八天當中,身為一名假鐵民的他相繼經歷了受淹、風暴、海難、漂流、被俘、當叛徒……
彼時身處災難當中,他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可現在心底卻又有種身在夢境的感覺,似乎恍恍惚惚間,他就踏上了這座島嶼,完成了那三件事情當中的一件。
初步瞭解到了這任務機制的運轉情況後,藍禮算是完成了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接下來能繼續將其他兩件事情完成最好,完不成他也不會有多失望——此次本就是他第一次正式探查這“歷史”世界,也沒想能多收穫什麼。
他反而對自己能否改變歷史,繼而能否改變“現實”充滿好奇,但他不確定到底做什麼才能將歷史明顯的改變,巨龍?征服者?還是……
海灘上,廚子萊恩開始用火石生火,用樹枝架著頭盔當鍋,老酒鬼跑到不遠處的林子裡尋覓乾柴。藍禮則跑到淺灘中,赤腳踩著柔軟的沙子,倒握著一根箭尖鋒銳卻又有幾道白色劃痕的箭矢,在鵝卵石縫隙中尋覓起了魚兒。
一行人最終在這裡吃了頓鮮魚湯泡鹹魚干,隨後就開始跟在淹人屁股後,朝著他所說的那採礦村子前進而去。
橡島這個名字看起來和樹好像有些關係,但實際上一路所見大多都是被太陽曬的發干滾燙的亂石丘與沙地,偶爾能夠看到一顆顆長勢低迷的黃綠松柏,一些藍禮說不上名字的植物則乾癟地生長在隨處可見的岩石縫隙中,看起來醜陋而又頑強。
隨著趕路時間漸長,他身上穿著的鎖甲被陽光照射的愈發滾燙,肩膀被壓的也有些不堪重負,遠離海岸線所帶來的悶熱則讓每個人額頭都溢出了汗珠。
不斷的深入島嶼,一行人在熟悉此地的淹人帶領下,行走在偏僻道路,倒是沒遇到這裡的島民。
直到他們抵達一處靠在隆起山坡處建立而成的小村子前。
那村子在太陽光籠罩下顯得恍惚不已,稀疏分佈的木質房屋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塊矗立在山丘下的灰色墓碑群,而在這群墓碑前方,隱隱可見一些穿著骯髒白襯衣的島民聚在一起,用鐵鎬挖著什麼。
“萊恩,你去村東口,那裡有顆老樟樹,藏在樹後,見到有人跑出來後不要留手,直接射死。派斯去北口,和萊恩一樣,自己找藏身地。哈爾,你守西口,注意別放走任何一人。”遠遠的,淹人就開始吩咐起了他們。
“等見到我出來後,你們要跟緊。”
他想幹什麼?
藍禮觀察了一下淹人面色,發現這位目光堅毅又嚴肅,於是沒說什麼,依言朝著被指派的那座山丘後走去。
等到他藏好自己,探頭朝來路觀望後,就發現淹人那穿著灰綠藍三色相間粗布袍的背影已然踏入了村落範圍內,正與村頭那些聚攏的村民說些什麼。
“徵召人手?”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一個可能。
風暴讓一船士兵統統葬身大海,只剩下他們四個。而不論目標到底是什麼,單憑他們幾個顯然都沒法達成。
不過如果淹人在這裡招募到人手的話……
這並非不可能,儘管淹人所在的老威克島與橡島處於敵對關係,但淹人群體在整個鐵群島的影響力很龐大,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精神領袖。
只是就算他能聚集起一群人又能有什麼用?
藍禮對此很好奇。
讓一群烏合之眾去那什麼浮木堡解圍?
淹人稱他們的目標是救援一個叫做浮木堡的地方,而之前在喝魚湯的時候,藍禮有瞭解這裡的一些地理情況。當場召集農民解圍這點能不能行不說,那浮木堡似乎在島的另一邊呢,遠的很……
信息太少了,淹人又什麼都不肯說,藍禮感覺有點茫然。但考慮自己第二個殺鐵民的任務,他卻也沒有趁機離去,而是邊思索邊留意著村口情況。
不一會,就見村口那些人簇擁著淹人走入了村落內,身影消失在了茅草屋頂覆蓋著的房屋群落當中。
又過了不久,一個探頭探腦的棕髮老人出現在了村口位置,停頓片刻後,朝著藍禮所在方向迅速跑來。
棕髮少年見此握緊手中黑木短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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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5 PM
14 淹人唱的歌(8)
尾部由白鷗羽毛構成的箭矢隨著粗糙手指鬆開而瞬間消失在視線當中,弓弦緊繃的彈奏聲響迴響於耳邊,緊接著就是一道猝然的慘叫聲。
位於弓箭手藏身地所在灰色石頭十米遠之外,一位腳步匆匆的金發男子此刻胸膛中箭,他因此渾身顫抖,下意識向前疾走的身體也無力撲倒在了地上。
看起來是一招致命,但弓箭手並未放鬆,而是反手再次從身後乾燥地面處拔起一根插在那裡的箭矢,熟練地搭在弓上。
太陽光濃郁,棕髮的年輕弓手渾身濕透,汗漬從頭戴著的鐵半盔邊緣處滾落到鼻樑上,伴隨著微微刺痛,被拉起的弓弦因此迅速鬆開。
短暫破空聲後是一道金屬灌入肉體的沉悶響動,那面朝地表癱倒著的金發男人再次中箭後渾身抽搐了一下,就徹底沒了聲響。
年輕弓手隨後凝望了一眼視線盡頭那看起來無聲無息的小村子,沒發現另外有人前來後,放下手中弓,站起身來走到死屍前,拽著他的雙腿費力拖拽了起來。
披在身上的鎖子甲隨著他的動作而摩擦作響,鼻樑上青紫色的傷痕也不斷傳遞出一陣陣劇烈的疼痛,當他終於將這屍體拖到石頭後時,汗水彷彿已經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隨手將死人腳踝鬆開,任憑其摔在石頭上扭曲變形,費力將頭上帶著的鐵半盔摘下,同時一把抓下鐵盔下那濕漉漉的柔軟布帽甩在石頭上,卻不小心讓帽子尾擺輕飄飄的刮過了鼻樑,劇痛來襲,藍禮忍不住呲了呲牙。
他隨後忍不住掃了眼身後放置死屍的沙塵空地。
紅頭髮的少年、黑頭髮的老者、以及剛剛這位有著一頭淡金色短髮,看起來像是個鐵匠的傢伙。三具死屍各自中箭的傷口不斷向外溢出鮮血,最終在他們身下匯聚形成一汪由暗紅色液體構成的床板。
……
時間是藍禮進入這裡的第八天下午。
沒記錯,今天是他第一次殺戮,但也不知道是箭術技能的記憶賦予給了他相應的心態變化,還是他天生性格如此,儘管看著那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存在經由自己之手變成一灘灘死肉,但他卻並沒有因此犯噁心,或者其他什麼異常情況。
藍禮反而莫名感覺很荒誕。
“不知道我死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的醜?”
鼻樑上的刺痛讓他復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個睜大雙眼茫然望天的黑髮老人。
儘管有“任務”在身,但最開始面對這位頭髮夾雜銀白色澤的老人時,藍禮卻並沒有下死手,而是一箭射在了對方小腿肚上,認為阻止這人正常行動就好了。
然而戰爭的殘酷以及這次心軟所帶來的後果,卻令他心有餘悸。
趁著他放下弓箭出聲訓斥時,對方直接摸起後腰上別著的一把斧頭甩向了他,而藍禮對此完全措不及防。
要不是頭上的鐵盔擋住了這道攻擊,他現在已經被斧頭開了瓢。
只是頭盔擋住了斧刃,但頭盔上的護鼻卻因為這裹挾巨大力道的鐵斧頭而凹癟,直接造成了他此刻鼻樑青紫一片,也似乎已經破了相。
“幸虧這不是我的真正身體。”
喃喃著,藍禮仰頭望瞭望天空,發現此刻已經算得上是黃昏時刻了——他們於中午抵達此地,但那淹人到現在卻也沒從村子內走出。
這讓他忍不住浮想聯翩,不過這卻並不影響藍禮在歇息片刻後將甩在一旁的頭盔與防磨用的破爛布帽重新戴好。
他的箭筒中原本有十六根箭,現在還剩下十一根未曾染血,結果就是三個橡島村民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現在正在等待著第四個。
只是當第四個身影真正出現在視線當中時,藍禮卻又遲疑了起來。
那是一個抱著襁褓孩童匆匆前來的年輕女子,一頭棕長發亂糟糟的,身上穿著的淺藍背扣式裙服也佈滿了灰白不一的補丁,她而今正低著頭匆匆行走,不時抬起腦袋來東張西望。
可惜她始終沒有看到真正應該留意到的人。
一支烏黑箭矢於黃昏光線下一閃而逝,嗤的一聲插在了女人身前的沙塵地表,讓她下意識發出一陣驚叫,緊接著她就見到從石頭後出現的持弓少年,而今這位正拉滿短弓眯眼瞄準她。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少年開口警告,對方卻驚恐尖叫了一聲,隨後抱緊孩子轉頭就跑,壓根不顧他在說著什麼。
這讓藍禮一時有點傻眼。
“你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了。”
喃喃著,藍禮手中弓箭一直瞄準著對方後背,手指緊了又緊,卻始終也沒有鬆開,直到那女人跑出射程之外,竄進了村子當中。
藍禮見此嘆了口氣,遂將手中弓放下。
正當他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趁著村民們出來亂刀砍死他之前跑路時,視線盡頭的村口卻突然湧現出一群人來,他們各持著鐵鎬鐮刀甚至木棍,在一位雜色高大身影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順著村前道路前行而去。
其中一個禿頂老人正巧碰到那往回奔逃的婦女,於是一把將她抓住,連拖帶拽的混進了隊伍當中。
他們並沒有往藍禮這邊走,而是走在廚子萊恩把手的那條路上,想起淹人離開之前吩咐的話語,藍禮迅速將身後插在地面上的幾根箭收起,隨後匆匆朝著那群人追趕而去。
“淹人召集了一群村民?他們這是要去哪?”
半路上穿著輕鎖甲的老酒鬼突然竄了出來,小跑著跟在藍禮身旁。
“去為偉大的淹神而戰。”藍禮沒好氣回答,他認為這其實是一句廢話,但這個問題也只能用這種廢話來回答了。
遠遠吊在這群人後方,他看見廚子萊恩悄然在另一個方向出現並跟在人群屁股後。
鬧不清淹人具體在搞什麼鬼,所以他倒沒有跑上前去,老酒鬼同樣也如此。
一路匆匆前行,直到白日的光芒完全收斂而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攻城戰”。
當銀色的月亮將它那清涼光芒揮灑在松針密佈的地表上時,那群村民已經抵達了一座位於山丘上巍峨聳立著的岩石城堡門前。
城堡沒有外牆,洶湧的護城河連接著不遠處隱隱可見的海岸線,被護城河阻攔在外的一群人圍聚在淹人周圍,城牆上有巡守士兵訓斥他們後退,但沒人動彈。
淹人隨即吹響了一道聽起來很怪異的嗚咽號角聲。
然後他就看到,那本來高聳吊起的吊橋突然震顫,繼而轟然拍下!
城堡的閘門緊接著也被打開了。
“這是傳說中的魔法?”
藍禮面對這種局面有點呆愣,但旁邊的老酒鬼卻反應迅速,望見那群村民一股腦湧入城堡,他突然懊悔地大叫了一聲,接著撒腿就奔向城堡方向。
“快去,晚了就沒咱們的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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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4:46 PM
15 淹人唱的歌(9)
一場超出藍禮預料的廝殺開始了。
在那城堡大門被開啟的同時,城堡內鐘鳴作響,淹人組織起的農夫們舉著簡陋武器一股腦衝了進去,隨即喊殺聲與驚恐大叫震天作響。
城牆上的士兵們後知後覺的驚醒了過來,忙展開了攻勢,只是他們看起來數量不多,效果也不大。
月色下,城堡內外的混亂愈演愈烈,護城河河水洶湧,腳步奔過木質吊橋時有碎石掉落其中,瞬間不見蹤跡。前方的老酒鬼沖的很快,但顯然不是因為英勇。
因為先前有那群人開路,所以他們最初進入城門口時並沒有遭到襲擊,反而能隱隱看到緊鄰城門的殺人洞中那幾張死不瞑目的面孔。
這讓藍禮恍然明白了什麼,但現在並不是思考這種事情的好時機。
幾十位農夫早就在城門獸舍旁一哄而散,朝著四面八方奔襲而去,城牆上的士兵匆忙回防,但卻被數量更多的敵人團團包圍。
右邊一處戰場的戰鬥已經結束,五位村民正急不可耐地撈起戰敗者身上的武器盔甲匆匆跑向城堡深處,渾然不顧在一旁受傷垂死的兩位同伴。
而位於藍禮左近處的城牆入口處,三位穿著一身鎖甲的士兵被數量是他們兩倍多的農夫圍堵在了那裡,一位穿著輕薄亞麻襯衣的農夫手持鐵鍬猛捅其中一位士兵,但卻被對方身上那在月光下閃爍黝黑光澤的盔甲完全阻擋了住。
守衛者揮劍反擊,直接將攻擊者的脖子砍下了一半,但與此同時,另外一位大鬍子村民手中的手斧卻猛地劈在了他那佩戴頭盔的腦袋上,巨響出現,士兵趔趄後退,但持斧村民速度很快,瞄準他脖子處露出的護喉空隙趁機又是一斧頭,士兵淒厲慘叫,脖頸鮮血飛濺而出。
另外兩個守衛者在此期間也沒閒著,他們其中一個正招架三個壯年漢子的圍攻,另外一個正將染血長劍抽出一位老人的胸膛,緊接著卻渾身一顫,低頭看了看中箭的胸口後,倒地不起。
須臾間又是兩箭來襲,先後射在了最後一位士兵的肩膀與胸口處,結束了他的纏鬥。農夫們見此毫不猶豫圍在地上,哄搶起了士兵身上穿著的武器盔甲。
藍禮並沒有在這裡多停留,因為城門口的戰鬥基本已經進入尾聲,他掃了眼前方被茅草屋舍與高塔蔓延著的道路,緊了緊手中弓箭,踏步快速朝前方奔去。
他本以為城堡內的戰鬥會陷入僵持,然而一路上他卻並沒有遇到什麼正式的戰鬥,見到的反而只是一處處殘忍的屠殺。
他見到一位頭髮花白的瘦小老人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旁邊不遠就是一具瘦小男童的無頭屍體。見到馬廄內兩個村民正緊拽一匹棗紅戰馬面帶貪婪,一位看起來十二三歲的馬房小弟腹部流血,縮在角落不住地抽泣。
看見廚房門口圍圍裙的一位胖大廚顫抖著持菜刀與村民對持,獲得的卻只是對面敵人們的嬉笑嘲弄。甚至看見一位光屁股女童站在泥漿地處大聲哭嚎,而她不遠處的年輕母親正被一個禿頂老人壓在地上殘忍施暴。
流血與慘劇佈滿了這座城堡,踏步上前的藍禮一拳將對方打倒在地,被打斷的禿頂老人憤怒的從地上站起身,朝藍禮怒吼:“去別處搶食去,小子!她是我——”
一支鋒利的箭打斷了他口中的話,倒握在手中的長箭如同一把匕首,狠狠通入對方唾沫星子飛濺的嘴巴當中。
呵呵聲下,施暴者半跪於地,最終癱倒身死。
“你在幹啥?他和我們是一夥的!”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廚子萊恩一把拉住少年手臂,面龐驚恐又憤怒。
“不再是了!”
藍禮一腳踹開對方,隨後朝著城堡深處大步走去。
半路上他見到了另外一個同伴,對方正雙手兜著衣擺,鬼鬼祟祟的躲在胡同角落,見到藍禮後咧嘴大喜。
“哈爾快來,我找到了一個滿是珠寶的房間,咱們要發財了!”
可惜對方並沒有隨著他的話而停下腳步,甚至只是瞥了這邊一眼後就匆匆離開了,這讓老酒鬼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是受了啥刺激?”嘀咕著,他低頭看了看懷中一大捧珠寶首飾,不由咧嘴大笑了起來,笑到一半卻又猛地閉緊嘴巴,小心東張西望了一番後飛快溜走了。
……
藍禮是在一處敞開的塔樓大廳當中見到的淹人,對方正低聲默默與一個鎖甲閃亮,守軍打扮的中年男子說著什麼,見到少年後,他揮揮手,於是那男子就轉身離去了。
“戈德是淹神虔誠的信徒,他和他的人幫我們打開了城門。”高大淹人朝他解釋了一句。
“看得出來。”藍禮邊說邊瞥了眼那離去的背影。
淹人一路上神秘的很,但現在他已經想明白了這位的具體計畫了——他們原本目標是救援那個叫浮木堡的地方,但救援方式卻並非單刀直入,而是跑到這裡來圍魏救趙。
淹人的準備很充分,瞭解此地空虛,甚至連內奸都準備好了,可惜風暴讓他帶領的士兵們全都葬身大海,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跑去現招募村民當士兵。
只是這些士兵……
此時藍禮已經有所冷靜,但聽著大廳外那不斷傳來的慘叫與哭泣聲音,卻仍舊讓他心煩意亂。
“你的人如同野獸一樣,正禍害這座城堡的原住民。”
“這是他們應得的。”穿著一襲灰綠藍三色相間粗布袍的長發淹人回答:“對淹神的信仰能夠讓那些採礦奴工站在我這邊,但只有切實的利益才能讓他們握緊武器,為我們而戰。”
“所謂的利益就是肆意妄為?”少年忍不住問。
他對這些其實有點心理準備,但當親眼見到這一切時,仍舊對此充滿厭惡。
“這是必不可少的報酬之一。”淹人察覺到對方語氣不對勁,於是皺了皺眉:“你要牢記,我們那位偉大的淹神從來都不是一個仁慈的神靈。淹神創造鐵種,為的就是叫我們燒殺掠奪。”
“對自己人也是如此?”
“他們不是自己人,他們的主子與男人們正在圍攻我們的城堡,他們屬於背信者的行列。”
淹人淡淡回答,隨後抬手打斷想要繼續說話的藍禮:“關於這件事就到這裡吧,你還年輕,從未體會過戰爭之道的殘酷,但早晚你都會習慣這一切。現在,有件事也許你能幫助我思考。”
藍禮沒說話,但注視對方的湛藍眼眸深處,神色卻愈發冷淡。
“我們原計畫是駐守這座長鞭堡,引正在圍攻浮木堡的陶尼家族回援。但風暴之神讓我們失去了所有人手,我不敢肯定單憑我們現在這些人能否擋得住托德·陶尼的反攻。”
“你需要援手。”藍禮邊說邊想,城堡內遇見的諸多畫面接連閃過腦海,於是他明白自己到底該怎麼說了。
“需要真正的戰士,而不是這些只會掄鐵鎬的礦工。用他們打下這座城堡已經夠僥倖的了,你不能奢求更多。”
“真正的戰士在老威克島。”
“那就送信回老威克島,去面見國王陛下請求援助。”
“我們沒有青綠之地的渡鴉傳遞信息,根本無法送信。”
“派老酒鬼,派萊恩,派任何人都可以回去搬救兵,用小船,只要風向對,就很快。”藍禮道:“目前城堡內的人手應該能頂住一段時間。況且敵人返回這裡也需要時間。”
“但還是太慢。”淹人皺眉思索,“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其他選擇?”
他是個資深的淹神牧師,號召信徒以及舉辦儀式很在行,但也只限於此。
“你可以號召更多的本地信徒趕來這裡幫助守城堡,也可以抓著俘虜去要挾那個陶尼家族。”藍禮指出。
“但你無法確保號召來的人真正站在我們這邊,也許他們會像那戈德一樣,偷偷為我們的敵人打開城堡大門。這裡畢竟是敵人的領地。”
“沒有戰爭洗禮,我的確無法分辨橡島的信徒是否虔誠。”淹人眉頭皺得更深了。“但我也絕不會用俘虜來要挾敵人,淹神絕不會准許我們如此軟弱。”
原因恐怕不止於此吧。
藍禮聞言聳了聳肩,什麼都沒說。
“你說得對,我們的確需要去搬救兵,只是萊恩與派斯都不堪重用。”對方思考半響後,說出了一句藍禮默默期待著的話。
“我希望你能替我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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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9-9-8 04:47 PM
16 淹人唱的歌(10)
混亂持續了一整晚。
起先這種混亂只是鐵民們的殺戮與爭搶戰利品。
但在後半夜的時候,一條原本關在籠子裡老老實實的獵狗卻突然竄了出來,並發瘋了似得滿城堡狂吠亂跑,惹得此地局面更顯瘋癲。
不過整體大局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於是當第二天的太陽從遠處海洋盡頭升起時,這座名叫長鞭堡的城堡已經徹徹底底換了個主人。
城牆上標誌原主人家族的白底蕁麻長鞭旗幟被隨意扯下,任憑踩踏。城內的軍械庫眼下也被搬了空,之前還曾是一群挖礦奴工的村民們此時紛紛穿上了士兵甚至貴族領主才能夠使用的盔甲武器,這讓他們看起來彷彿還真像是那麼回事。
然而城堡內那些歷經慘劇的倖存者們卻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他們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第二天的清理當中,幾十具死屍從城堡各處被搬運出來,扔到城牆外的護城河中,伴隨著噗通聲響消失在了人們視線當中,無聲無息,彷彿從未有過他們的存在。
城堡原主人陶尼家族的家眷們此時被嚴密關押在一座高塔當中,由廚子萊恩帶隊把手——當然他現在應該叫做萊恩隊長了。
另外一位跟隨而來的元老,老酒鬼派斯也搖身一變,成為了把手城牆的大隊長之一,他比萊恩更混得開一些,短短時間內就已經同他的新夥伴們打成了一片。
藍禮則一直等待著淹人給他分配船隻與人手回老威克島求援。
期間他有在城堡內碰到過那位他曾出手幫助的年輕女人,對方卻只是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對全副武裝的少年士兵目露憎恨。
他同樣也看到了在那村口狩獵時放過的那個更年輕的母親,可惜卻是從城牆槍尖上見到的,她不再完整,淒慘地混到了只剩下個腦袋。
“她是叛徒,想要通風報信,所以戈德把她給宰了。她的崽兒倒是幸運,還不記事兒,不然也要一起殺掉。”老酒鬼在他駐足觀察時解釋了一句。
“她確實夠蠢的。”藍禮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老酒鬼抬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目光充滿狐疑。
戰鬥結束後,城堡內有傳言說哈爾親手殺死了個自己人,還把上門找他理論的受害者親戚給推下了水井。
於是有人去找淹人牧師告狀,但這事卻被牧師暗中給壓了下去。
……
等待的時間並不算長,當天下午,淹人牧師就安排好了一艘小快船與配套的六位水手。
糧食補給早就已經準備完畢,沒什麼可猶豫的。藍禮當即前往城堡不遠處的海岸線。
“不用害怕風暴之神的憤怒,淹神會庇佑你。”親自來送的淹人如此說道:“你要盡快趕回來,我們在這裡守不住多久。”
“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
藍禮點了點頭。
時間是降臨這裡的第九天。
而那三件事情當中,他已經完成了兩件。
抵達橡島的目標最先完成,得益於昨晚一位莫名其妙竄出來襲擊他的前礦工,殺死七個鐵民的任務也宣告終結。
此時如果有人看向他左手,那麼就會發現,原本空空如也的中指處,正戴著一枚鏽跡斑斑的青銅圓環,圓環顏色陰沉發黑,隱隱有鬼眼凸起——
【死者的凝視:這是一枚由死亡之人臨死前意念凝聚而成的戒指,使用它,你可以喚起目標內心中最深沉的恐懼(6/7)】
原本這戒指能用七次,但藍禮剛獲得時試驗用法用掉了一次。這是必要的,他倒也不心疼,反而因此有了個新想法。
……
今天海風正順,隨著船帆膨脹,小船開始朝著橡島西邊方向航行而去。少年站在船頭,注視著海岸與淹人高大的身影越來越渺小,直到最後完全看不清,他這才收回目光。
這艘船很小,也只有這麼一層,掃視而去,所有人都一眼可見。
船上的六位水手此時正在興致勃勃交談著什麼,但面對少年的目光,他們卻膽怯地壓低了聲音。
鐵群島奉行奴工制度,鐵種們從外面搶來的俘虜構成了鐵群島的奴工階級,而奴工雖然與可以被買賣的奴隸不同,卻也是低人一等,沒有自由。
眼前這些正是奴工階級。
不過大海廣袤又千篇一律,隨著航行的持續,他們就漸漸與藍禮熟絡了起來。
“羅德斯國王真的能招來魚群,招來海怪?”一位有著栗色短髮的年輕奴工好奇地問。
“聽說是這樣。”靠坐船頭,撫摸著左手小指上戴著的青銅戒指,藍禮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準備去求證一下。”
“如果我將自己奉獻給偉大的淹神,真的能獲得自由?”另外一位蒼老的奴工漿手抱著希望地問。
“只要你挺得過受淹儀式,你就能洗脫奴工身份,甚至成為一名淹人牧師。”棕髮少年道:“你的子女從此也會成為自由人。”
藍禮不是個土生土長的鐵民,但他在海難漂泊中卻也漸漸瞭解到了他們中的許多習俗,他甚至還瞭解淹人盧卡斯曾經就是一位奴工。
“你在長鞭堡搶了幾個鹽妾?”另一位少年漿手好奇地問:“有長腿簡妮嗎?她很漂亮,我希望是你搶了他。珊娜也很好看……也許你連她也一起搶了去?”
鐵群島習俗獨特,與維斯特洛大陸不同,他們並不奉行一夫一妻制,他們可以在外面掠奪女人,然後強娶當妾。
這就是所謂的岩妻、鹽妾。
在群島內,每個鐵種都可以在外面搶回幾位甚至十幾位的鹽妾,但只准許有一位妻子,而妻子的身份必須要是群島本地人。
“沒有,一個都沒有。”藍禮聳了聳肩,“因為我不肯定,按照規矩,到底能不能搶鐵種自己人當鹽妾。”
這只是藍禮的一個藉口,但漿手們對此卻也充滿爭論。
“這好像的確不合規矩。”
“規矩還說鐵種們不能打自己人咧,現在不也沒人理會。”
“那些不是自己人,盧卡斯大人說他們是一群背信者……”
……
海上的漂泊讓藍禮與這些奴工們很快就混熟了,一頭紅發,對所有事情都充滿好奇的戴爾、沉默寡言的大小羅伯,滿口黃牙,身材幹瘦的老魯姆,以及瞎了隻眼睛的威爾斯……
他們看起來都是很不錯的人,一如曾經的廚子、酒鬼、與淹人。
他們也很努力的在划槳,在光頭監工恩格的注視下,很少見到偷懶。
與他們相處時,藍禮總是會想到最開始起航時與自己一起的那位同村少年,想到被自己不幸丟失在了大海中的那枚鵝卵石,想到他談起國王和淹神時的語氣。
如果他活著抵達橡島,他的表現會是什麼樣的?
他好奇,但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
返程的這段路途並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風浪,風向也基本都很順利,來時一行人用了八天,返航卻不需要那麼久,或者說快得多。
日昇日落,小船時而升起風帆,時而響起划槳吆喝。
兩天之後,一處朦朧海岸線搖搖可見,這次旅途算是抵達了終點。
……
老威克島的沙灘處仍舊營地密集,一些穿皮甲的身影來回穿梭,淺灘處有許多褲腿捲起至膝蓋處的捕魚者存在,但最先發現小船的,卻是海上漂泊著的斥候船隻。
小船被一條斥候船攔截了住,藍禮說明情況後,他就告別一眾奴工,被帶到這艘雙桅帆船上了。
“陛下正在主持儀式。”
斥候船的大鬍子船長如此解釋著,充滿羨慕地道:“今天去受淹的小子們可真幸運,我敢打賭,他們不久後都會成為響噹噹的鐵種。”
“那圍觀的人想必很多吧?”藍禮詢問。
“當然,國王陛下很少親自動手的。”
藍禮哦了一聲,目光看向隨船隻前行而緩緩後退著的沙灘海岸線。
這裡似乎與他離開時差不多,一眼望去,連綿不絕的粗布營帳坐落密集、裊裊升起的篝火青煙隨風消散、吆喝叫賣的隨軍商販、奔跑玩鬧的稚童、以及遠方一處高聳山丘下,那排著隊等待受淹的長長隊伍。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充滿了生機,充滿了和諧與寧靜。
他最後在這山丘下的淺灘處見到了“自己”的國王。
那是一個赤裸上身,五官硬朗的年輕男子,此時他正站在及腰水中,在親手為一位金發少年舉行著受淹儀式。
可惜儘管他的祈禱高亢有力,親吻也充滿神聖感,但不斷痙攣的受淹者最終卻還是沒有甦醒過來,而是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屍。
“父親需要他,比我們更需要。”淹人國王不見有任何異色的起身宣稱,“他會成為父親流水宮殿中一位優秀的好水手!”
周圍圍觀受淹的一群人聞言大聲歡呼了起來,聲音震天響。彷彿見到了什麼喜事。
“由神聖的淹神之子親手送到偉大神明的流水宮殿中,那是無上的榮光啊!”大鬍子船長也在一旁唏噓感嘆。
藍禮聞言眯了眯眼,注視著那復又開始舉辦儀式的年輕國王,暗暗確定了自己的思路。
於是當牧師國王淹完第四個人,終於有空閒面見他這個從橡島返回的使者後,藍禮踏步上前,大聲宣稱。
“陛下,我帶來了盧卡斯大人的書信,以及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關於伊耿·坦格利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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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淹人唱的歌(完)
儘管淹人國王混在他的子民們當中以示親和,但他起碼知曉不能在這些人裡製造恐慌,而征服者伊耿與他所擁有的巨龍顯然是恐慌之源。
所以當藍禮通報話語落下後,他當即就遣散了周圍看熱鬧的那些人。
原本人頭湧動的沙灘因此變得冷清了許多,大量信徒被國王的士兵阻攔在了遠處,唯有國王本人以及他身後兩名護衛站在藍禮面前。
近距離觀察,這位淹人國王實際上長相頗為普通,鼻樑扁平,眸子淡藍,方下巴,雙頰還長了些雀斑。
唯有他那高大的身軀以及一頭墨綠色的長發看起來非常惹人注意,順著被扣上不久的兜帽兩側縫隙揮灑而下,有如一片奇特的海藻。
當然,藍禮更留意對方那灰綠藍三色相間的羊毛長袍前襟上繡著的紋章——藍底上有手臂舉著的一根發光浮木棍棒。
在旁人看來,這紋章看起來充分表明了淹人的神聖,然而在藍禮來看,發光的棍棒卻悄然枯萎,變成了一條瘦弱的腐爛樹根。
他因此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於是當國王開口詢問他具體情況時,藍禮遞上一封羊皮紙書寫的信件。
“這是盧卡斯大人寫給陛下的信。”
這信其實是由他親手寫下的,因為淹人盧卡斯不會讀寫,所以他只能口述給藍禮,叫他代勞。
國王的一位高個子金發侍衛踏步上前來接這封信,淹人國王本人卻並沒有多關注這點,他反而迫不及待的開口問:“你說有伊耿·坦格利安的——”
一陣突如其來的尖叫打斷了他的話,叫聲令人措不及防,就見剛剛拿過信件的那位金發護衛此刻竟然面色慘白的掉頭狂奔,而本該捏在手中的信件也被他胡亂丟棄,不管不顧了。
國王因此愣在當場,他身後另外一名護衛則朝那逃竄的傢伙大聲呼喊,只是就在這一瞬間,遠處圍觀著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片驚呼。
因為那本來躬身遞信的棕髮少年,此刻驟然暴起撲向了國王本人!
一切事情發生的飛快,令人目不暇接、逃竄、呼喊、驚叫、暴起,當接二連三的尖叫出現時,那有著一頭墨綠頭髮的淹人國王已經被覲見者撲倒在了沙灘上!
呆愣瞬間後,旁邊穿著一身輕鎖甲配皮衣的黑髮護衛怒吼著揮舞手中長柄斧砍像那撲在國王身上的身影,但就見對方原地一翻身,身體反而挪到了國王身下!
凌厲的長斧因此猛地一個歪斜,碰的一聲砍在了他們身側的沙灘地表,濺起大量沙塵。
這臨時改變攻擊似乎讓侍衛非常難受,他圓圓的面容漲的通紅,瞪大雙眼看著一柄匕首橫在自家國王脖子處,而匕首的主人此刻正一臉凶狠地反瞪著他。
“快放開陛下!”
他憤怒大吼,嘩然四起下,那些被攔在遠處的信徒們也朝這片海灘飛快匯聚而來。
“退後,不然我收不住力氣!”棕髮少年高亢宣稱,邊說邊拽著俘虜費力站起身來後退。
“你叫哈爾?你本該是我們忠誠的戰士,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被俘的國王如此詢問,面色保持一片淡定,但緊接著他的耳朵就被狠狠掐了一下,於是忍不住痛呼。
“該死,他在褻瀆神靈!”投鼠忌器的圓臉護衛看的怒目圓睜,卻不敢妄動,乃至氣的渾身顫抖,那靠近過來的大量信徒也因此怒火中燒,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活吞了藍禮這個襲擊者。
不過當事人此刻的注意力大半卻放在手中的國王身上。
此時他背靠大海,前方是一片蜂擁而來的密集身影,海洋中不遠處似有漂泊的船隻蠢蠢欲動,一些士兵更是將手中弓箭瞄準了過來。
局面岌岌可危,藍禮心跳飛快,渾身肌肉也止不住地緊繃著,但這其中緊張成分佔據了大多數——
不論怎麼說,他都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局面。
不過第一次的並不只是他自己,被他緊緊箍住脖子的淹人國王儘管看起來仍舊淡定,但他的身體卻也在不自覺的抖動,語帶顫音。
“放手吧,淹神的憤怒即將來臨,鑄成大錯,你會被打入風暴之神的殘酷地獄。”
藍禮並沒有理會他的話,此時他一手保持握緊匕首緊貼俘虜脖頸的姿態,另一隻手則橫在了俘虜的面前,掃了周圍一眼後,他低聲命令:“看著我的手!”
儘管不想聽從,但淹人國王仍舊忍不住瞥了眼這張手。
這是一張手指粗短、指甲滿是淤泥,掌心也遍佈繭子的手,或者說,這是一張尋常鐵民的手。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這隻手中指部位的一枚青銅圓環。
不,那並非圓環,而是一枚戒指,一枚表面佈滿斑斕鏽跡,內側有鬼臉凸起的戒指。
似乎只是注視了那麼一眼,淹人國王就感覺自己全部視線都被吸進了這近在咫尺的銅鏽鬼臉當中,周圍一切喧囂與吵鬧飛快褪去,眼前只有那恐怖的,扭曲骷髏模樣的鬼臉愈來愈大,越來越大,直到佔滿了他的整個視線,直到那張骸骨巨口將他整個人全都吞沒。
然後,他在深處看見了神!
驚駭尖叫驟然誕生,就見原本被挾持著勉強保持淡定的年輕國王突然開始在敵人懷中奮力掙紮了起來,又喊又叫、雙眸瞪大、面色慘白一片。
藍禮對此唯有緊緊用力,才能不叫對方掙脫懷抱,最終他不得不用匕首刺破對方面頰,才叫這位老實了許多。
圍觀者們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但他們似乎對此感同身受,有人因此忍不住抽泣了起來,有的絕望呼喊,更多的則是憤怒的叫嚷著要瀆神者不得好死!
然而這些簇擁者的存在並沒有給國王帶來多少安慰,他一直渾身顫慄著,眼中充滿恐懼。
“淹神救我……不,不不,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我絕不是有意裝成您的兒子,都是他們,沒錯,都是他們!”
藍禮見此暗鬆了口氣,隨後語氣低沉,“我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沒錯,是淹神指派我前來找你。現在,說吧!你是如何喚來的魚群,如何欺瞞這些鐵民的!?”
“我、我只是用了娜伽、娜伽肋骨磨成的粉……”正常脅迫很難獲取到的信息此時被輕而易舉的問了出來,懷中的俘虜顫抖著,語帶哭腔。
“只要灑下一,一小撮,海裡的魚群就……但我最開始並沒有想過稱王,對,我沒有,都是他們,沒錯,都是他們逼我的!”
他不小心說的有點大聲,於是最靠近的那位護衛忍不住渾身一顫,雙目瞪大,猶自不相信的望著自家國王,卻突然發現這位平日裡神聖又威嚴的淹神之子,此時袍子下身已然被尿液浸濕一片。
“所以一切都是你們的謊言?淹神之子?神聖的王國?”逼問仍在繼續。
“沒,沒錯,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漁夫之子,不是神明的兒子,我——”
“大聲點!我沒聽見!”
這話讓淹人國王突然猶豫了起來,但藍禮此時卻又亮出了自己的戒指,鬼臉復又浮現,懷中人渾身驀地繃緊,繼而彷彿失去全身力道一般癱倒在懷,瞬間變成了一堆軟骨頭。
“我,我懺悔,我是個騙子,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又哭又嚎的聲音傳遍了這處海灘,乃至於原本還頗為喧鬧,充滿憤怒的人群突然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切聲響嘎然而止。
“我從小就擅長潛水,很多人認為我有資質,所以我就成為了一個淹人!”
“肋骨的秘密是教導我的老淹人告訴我的,但他不懂利用,他很,他很蠢,所以我殺了他,這樣秘密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赫侖被燒死,我認為這是個機會,然後我……我其實沒想當國王,但那些淹人非要,非要我……”
“我還喜歡男孩……”
……
想要聽到的,沒想要聽到的,有所預料的,出乎預料的,這位被四十位淹人加冕成王的年輕牧師此刻癱靠在藍禮身上,哭泣著一股腦將自己所作所為全都說了出來。
人們漫步而來,那一張張逐漸憤怒的面孔不斷接近,長滿皺紋的蒼老面頰、年輕稚嫩的少年、皮膚黝黑的漁民、抱著孩童的婦女……
衝天的怒火似乎讓周圍席捲的海風都變大了許多,只是他們憤怒的目標已經不是之前的那位襲擊者,而是他們的國王,曾經滿心敬仰的淹神之子。
人群不斷靠近,當見局面變得岌岌可危後,藍禮一把推開手中俘虜,悄然後退。
沒人再留意他的存在,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盯緊他們那癱軟在地的國王陛下。這詭異氣氛讓當事人從驚恐狀態當中迅速脫離,他靠在沙子上嚥了口唾沫,隨後手臂支撐著身體雙腳蹬地,想要遠離眼前這些憤怒的人群。
只是一直盯著他一舉一動的前護衛在此刻卻猛地踏步上前,然後揪著他的長袍衣領憤怒咆哮:“騙子!騙子!!”
“他才是真正的瀆神者!”
“淹神懲罰他!”
“假的,都是假的!我可憐的孩子——”
“恥辱!”
無數憤怒的叫嚷彷彿被點燃的乾柴堆一般迅速爆發。
……
暴躁的場面在身後誕生,並且愈演愈烈,悄然離去的藍禮朝著瞄準的目標狂奔而去。
娜伽肋骨聽起來似乎很稀奇,但藍禮知道這東西,甚至此時那玩意就在他的視線當中——
眼下他們所在的地方叫做神聖海岸,而海岸正是因為不遠處一座名叫娜伽山丘的地方而得名。
在那不斷靠近的山丘上,彷彿巨大白色樹幹般的四十四根高聳肋骨破土而出,如同一顆顆彎曲堅硬的白色古樹,鐵民們認定這些骨頭是世界上第一頭海龍——娜伽的肋骨。
遠古鐵民的王者,傳說中的灰海王親手殺死了海龍娜伽,將它的骨頭做成了宮殿。
而今那不知何存的古老宮殿只有一堆龐大骸骨遺留,但鐵民們視此地為聖地,老威克島也因此成為了群島中最神聖的一座島嶼。
只是這神聖之地在眼下,卻變得異常吵鬧。
有許多憤怒的人在藍禮前進的道路上,但面對這位揭發騙局者,他們卻紛紛不自覺讓開了道路,於是藍禮能夠順利奔上那山丘所在。
這是一座荒蕪又多石的山丘,位於高處,身處於此可以俯瞰整座神聖海岸以及海岸前的大海。
陽光揮灑而下,四十四根龐大肋骨的陰影籠罩頭頂而來,讓他彷彿身在一處古老而又荒蕪的白骨宮殿當中。
怒吼伴隨驚恐大叫與哀嚎聲清晰可聞,低頭瞥了眼不遠處那些彷彿被蜂蜜吸引到沙灘某個角落的大量“蟻群”,藍禮突然感覺自己應該加快速度了。
於是他摸起腰間別著的一把手斧,雙手緊握,用力朝著最近一根白骨猛砍而去。
他看起來就像是在砍樹一樣,可惜他的劈砍並沒有多少成效,響亮的碰撞過後,被他瞄準的那粗糙肋骨表面只出現了一道不起眼裂痕。
藍禮見此有些傻眼,但並未放棄,腦海間心念電轉,他突然將手斧把手咬在嘴中,然後四肢並用的順著一根肋骨根部夾腿朝上爬去。
廣袤明媚的天空下,沙灘處人頭湧動,但那平時被所有鐵民視之為聖地的骸骨山丘,此刻卻無人理會。
一道渺小的身影匍匐在一根骸骨之上不斷前進,最終騎跨在彎曲肋骨的頂端區域,揮舞起手中斧頭,奮力劈砍了起來。
數千信徒暴躁怒吼、國王的哀嚎被完全淹沒、沉悶的劈砍聲混雜在這些雜亂噪音當中,簡直弱不可聞。
而當全身一片恐怖淤青的淹人國王被扒光衣物,尖叫著被他曾經的子民們憤怒地高舉頭頂,朝著大海走去時,劈砍聲音驟然消失不見。
……
自打獲得到青銅戒指之後,藍禮就總是忍不住思考一個問題。
任務目標是阻止羅德斯國王跳海。
那麼如果目標不再是國王,或者永遠沒有機會去跳海,這個任務是否算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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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人魚之息
恍惚間,眼前裂痕纍纍的白骨朦朧淡去,最終變成一片黑暗。
山丘下方大量的喧囂聲響也在這個過程當中悄然收斂,如同一場結束播放的電影,曲終人散後,大幕合攏。
黑暗寂靜又深邃,半夢半醒的狀態當中,藍禮不知道過了多久。模模糊糊間他只感受到腦海當中兩條信息浮現而出——
【你獲得了新技能:匕首掌握LV5】
……
【你完成了所有事件,你獲得了物品:羅德斯國王的神聖雕像】
……
當藍禮再次甦醒時,他發現自己正癱靠在安靜小房間內的羽毛床側面,石質地板堅硬,手部撐在上面能夠感受到的唯有冰冷與粗糙。
周圍氛圍寧靜祥和,淡黃色絲綢床簾隨著敞開窗戶外那吹進來的清涼海風而浮動,掛在壁爐上的繁瑣織錦則不斷與牆壁摩擦,隨風沙沙作響。
窗外陽光明媚,孩童的呼喊與大叫聲隱隱傳來,那熟悉的聲音讓藍禮眨了眨眼,隨後深深吸了口氣。
結果一股子難聞味道瞬間順著鼻孔猛灌而入,那是背後床頭櫃上一盤咸醃魚散發出的氣味,讓藍禮剛剛浮現起的一絲輕鬆愜意之感登時消散一空。
“鹹魚、海風、兩個小白痴……沒過多久啊,不然喬米早就發現我倒在地上了。”
喃喃著,腦海中一股關於使用匕首的記憶翻騰不休,揮刺敵人、騰轉藏匿、如何應對其他武器……
一切最終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當中,如同之前獲得箭術時一樣。
藍禮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這是一雙孩童特有的纖細小手,但手中的東西與最初他進入“夢境”時完全不同。
右手中,本來握在掌心的那副假牙眼下已然變成了一捧腐敗的灰白色塵土,隨著男孩手指動彈而不斷揮灑洩漏於石質地板上,與正常沙塵無異,低頭嗅了嗅,也沒有任何氣味殘留。
“通關後就沒有了?”藍禮皺眉,甩了甩手上殘留的髒東西后,他目光看向自己左手上的物品。
一枚明顯大了好幾號的生鏽青銅戒指眼下正掛在他左手中指上,同時一根顏色慘白的,斷口帶著裂齒的纖細斷骨也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藍禮因此鬆了口氣。
之前用假牙進入的那次雖然被淹死了,但卻不小心帶出來了根海藻,所以他就猜測自己可以從中拿出東西來,眼下看來,果真如此。
“只是我砍下來的明明沒有這麼短……而且,為什麼衣服之類的不會被帶出來?”
沉吟半響,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於是決定暫不作理會這個問題。
此時除了戒指與斷骨外,在他身旁還有一個顏色老舊暗淡的黃色小人木雕癱倒在地,壓在一根鋪在石質地板上的淡綠色燈芯草上。
這似乎就是那個最後的獎勵了,將之拾起後,藍禮低頭仔細打量。
小人由橡木雕刻,渾身棕黃色澤,沒有絲毫工匠氣息。雕像本身棱角分明,挺直身板,摸著下巴一副思索姿勢,面龐衣袍栩栩如生,明顯是那個淹人國王的模樣。
藍禮注視它時並沒有信息浮現,但他有看到在木雕下方底座位置處正刻畫著一行維斯特洛通用語構成的話——
“也許我是條人魚?”
他輕聲念出這段話來,結果話音剛落,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雕像就突然嘎吱碎裂,繼而瞬間塌陷,化作一片木屑般的塵土堆積在了藍禮掌心當中。
一股酥麻冰冷之感因此從手心浮現,棕色灰塵緊接著如同面對高溫正在融化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進入掌心肌膚,繼而完全看不到有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但酥麻冰冷之感卻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反倒如同冷氣一般迅速傳遍了全身。與此同時,一股信息浮現而出。
【你獲得了海洋的祝福,你覺醒了特性——人魚之息】
……
感覺自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但怎麼個不一樣法他卻說不上來。
怔了怔後,藍禮將目光看向窗前小桌子上擺著的密爾產鍍銀圓鏡,想要再次查看一下剛剛的收穫。
只是他靠坐在床頭櫃處的角度有些不對,圓鏡下半部位只能照見他的腦門,於是他起身走了過去,順便將綠玻璃鑲嵌的窗戶關緊,下方孩童吵鬧聲因此變得弱不可聞。
圓鏡清楚照出了他的面頰,目光看去時,一雙漂亮的湛藍眼眸也同樣對視而來。
【種族等級:LV1】
……
【擁有學識:紋章學LV7、箭術LV5、匕首掌握LV5】
……
【擁有學識:釣魚LV2、語言LV1、禮儀LV1、漁具製作LV1】
……
【衍生特性:通靈紋章、人魚之息】
……
幾道信息接連浮現而出,可惜那新獲取到的人魚之息並沒有任何解釋性文字存在,讓他一時根本摸不著頭腦。
想了想,藍禮就著鏡子將自己身上那有些凌亂的藍天鵝絨緊身上衣整理了一下,又將棕色長褲上的褶皺撫平,隨後穿著一雙平底拖鞋就朝著房間外踏步走去。
門口正巧碰到趕上來的貼身僕人喬米,對方見他出門很是奇怪。
“小少爺,你要干啥去?”
“我去找克禮森師傅。”藍禮邊說邊走。
“俺和你一塊去吧。”被甩在後邊的僕人喬米喊道:“反正俺也沒事可做。”
“好啊,我正缺個一起讀書的伴呢。”
這話讓矮個子僕從腳步一頓,隨後摸著摸腦門,支支吾吾地道:“俺突然想起來,廚房的幫廚小弟生病了,要俺去替他做工呢……俺就先不和你去了,再見,藍禮少爺。”
他說完轉頭就跑。
注視對方匆匆離去的身影,藍禮撇了撇嘴。
……
老學士仍然在他那遍及瓶瓶罐罐與羊皮書籍的小房間當中,面對推開房門走進來的藍禮,他的視線從一本棕皮書上脫離。
“聽說你中午沒吃午飯?”
“我吃了條醃魚,在房間裡,又乾又咸。”腹中空空如也的藍禮邊說邊掃視小桌附近的一個書架,並從那令人眼花繚亂的諸多手抄本中抽出了一本來。
然後他拿起這本有著灰色牛皮封面的羊皮書爬上老學士對面的凳子上,因為身高問題,他沒辦法正式坐在那裡,於是只好跪在椅子上挺直腰板,低頭翻起了書。
大多書頁被他粗掃略過,直到一處靠後頁面,他翻書的動作才突然停止。
「火焚赫倫堡後,伊耿·坦格利安與其姐妹們將目光放在了七大王國中尚未臣服的剩餘諸國,而失去國王的鐵民開始自相殘殺,哈爾洛島,沃馬克家族的領頭者科林有霍爾家族血脈,便自詡為黑血的合法繼承人,率先稱王……」
……
「在神聖的老威克島,四十位淹人牧師聚集在娜伽肋骨下,將浮木王冠戴在了他們中的一員頭頂。被淹人們所擁戴的國王名叫羅德斯,他被認為是淹神在世的兒子。」
……
「征服元年,伊耿·坦格利安於舊鎮繁星聖堂加冕為維斯特洛七國統治者、全境守護者、安達爾人暨先民的國王。次年,伊耿騎巨龍貝勒裡恩降臨大威克島,與他同來的還有一隻龐大艦隊……」
「外敵入侵終止了鐵群島持續一年多的廝殺與內亂,老威克島的淹人國王向他的淹神父親求助,希望喚來海怪阻擋入侵者的艦隊。海怪最終並未現身,淹人國王遂將長袍裝滿石子,走入大海與父親商議。數千人追隨他邁入大海。」
……
「鐵民無力抵抗征服者的龍與艦隊,鐵群島最終屈膝投降,伊耿·坦格利安准許鐵民自決統治者,選王會因此在老威克島的娜伽肋骨下召開,派克島的掠奪者之首,維肯·葛雷喬伊成為了鐵群島的統治者——葛雷喬伊家族的統治延續至今。」
……
「征服歷37年,伊耿·坦格利安因中風於龍石島病逝,其子伊尼斯繼位,叛亂於維斯特洛各地爆發,自稱終於從淹神父親處返回的牧師國王羅德斯帶頭反叛葛雷喬伊家族的統治地位。叛亂以失敗告終,牧師國王的頭顱被獻給鐵王座……」
……
安靜的房間內只有翻書聲音響起,合上手中書籍的老學士看了看對麵灰牛皮書脊處標註的名稱,和藹地問了一句,“突然對鐵群島的歷史感興趣了?”
不管在哪,好學的孩子普遍都很招人喜歡,特別是在周圍一群厭學蠢才的襯托下。
“沒錯。”
藍禮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心中對於自己沒能改寫歷史充滿失望,但緊接他就反應了過來,抬頭補充了一句:“不只是鐵群島的歷史,我對所有歷史都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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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3 PM
19 平靜與死亡
藍色眼眸於水中費力睜大,透過清水看向近在咫尺的臉盆底部時,原本那明亮透徹堪稱鏡面的銀質盆底卻變得朦朦朧朧,彷彿貼了層磨砂玻璃。幾點零星小氣泡附著在這“玻璃”上,隨著孩童偶爾吐出的大氣泡亂動,或者升浮消失。
上午的風息堡中有各種響動,僕人踩在樓梯上的踏踏聲、衛士巡邏交談聲、管家訓斥聲等等,但一切聲音傳到水中後都顯得微弱又飄渺,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
潛水過程中,盆中液體的冰涼感順著面頰浸入頭部乃至四肢百骸,漸漸的,洗臉水彷彿變成了溫潤的熱水,眼眸隨著最初的刺激,也早已適應了在水中睜大,只是長時間保持彎腰姿勢,酸澀感卻漸漸從脊背傳遍全身。
於是最終他不得不將腰板挺直。
水花飛濺下,一張小臉暴露在了空氣中,一陣清涼感襲來,男孩邊扯過一旁的白羊毛毛巾擦臉,邊兀自猜測。
“十分鐘?二十分鐘?”
他琢磨著,仔細打量了幾眼面前的水盆。
潛水當中明明沒有氧氣供給,但他卻感覺自己肺部空氣隨著那水的清涼滲透而不斷被補充,乃至於他堅持的時間簡直非比尋常。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這盆水似乎比之前要少了一些……
搖了搖頭,男孩抬手拿起臉盆旁邊小桌上擺著的一隻散發丁香氣味的陶杯。
此時杯子當中有一根修剪整齊的樹枝,將它的頂端咬碎後,藍禮沾點杯底混合香料的鹽末就開始專心刷起了牙。
這個世界是有牙刷存在的,大概是用豬毛製作成,不過藍禮感覺豬毛有點髒,所以就學尋常平民那樣,隨便找個樹枝嚼碎一端去刷牙——
反正沒牙膏,怎麼刷也不會和上輩子那樣幹淨。
沒一會,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小少爺,午餐時間到了。”
“就來!”含糊地應了一聲後,藍禮用小桌上另一隻裝滿水的杯子漱了口,往水盆內吐出一些鹽制清潔物與丁點植物木屑,轉身邊走邊用手帕擦了擦嘴。
這大概是一個平靜的一天。
自從昨天在那“歷史”中返回後,藍禮尤其享受這種平靜。
“我今天晚上要洗澡。”
出門後他對守在門口的僕人吩咐,隨後踏步前往下層吃飯專用的房間。
一切混亂與紛爭隨著那枚假牙的粉碎而中止,與之前有所不同的藍禮看起來卻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而眼下周圍的情況也基本沒什麼變化,圍城、飢餓、食物短缺……
……
風息堡被圍之前,藍禮基本上都要與現在的家人們一起就餐。
不過那實際上也沒多少,在他出生後不久,這一世的父母就遇船難死掉了,兄長勞勃又在谷地公爵家當養子,所謂的家人基本上就是二哥史坦尼斯、老學士克禮森,玩伴胖墩埃林,以及那位在圍城初期就已經去世了的叔公哈柏特。
偶爾會有一些附庸、騎士以及家族封臣在側,但也不算太多。
而現在,因為圍城緣故,史坦尼斯基本住在了城牆邊上,老學士同樣不怎麼上桌,能聚在一起的,也就只有三個小傢伙了。
顯而易見,小孩吃飯都很快,特別是食物匱乏單調的情況下,往常午飯基本用不上十分鐘就能結束,然而今天和往常卻有些不一樣。
餐廳內,長長的長板桌上,藍禮坐在左側,其他兩個處於他對面,低頭的黑髮男孩如之前一樣對盤中食物皺眉不已,但他手中倒握著的銀匕首卻並沒有絲毫猶豫地開動著。
就見那匕首尖端沉穩紮入醃干魚的頭部,隨後不過輕輕一別,那本該堅硬富有韌性的魚頭就這麼被他給輕鬆割了下來。
隨後男孩手中的匕首又三下五除二的將整條魚劃成四條,每條大小看起來竟然還都差不多。
最終,纖細手指轉動下,銀匕首以一種令人驚詫的速度從倒握轉正,被手的主人用來當起了叉子,又如同一柄小刺劍一般朝鹹魚條刺了幾下,一塊無骨的魚肉因此被分離而出。
胖墩埃林看著這一切,又低頭瞧了瞧自己手中一模一樣的匕首,只覺這東西即笨拙又沉重。
“藍禮,你好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在黑髮夥伴用匕首插起那塊魚肉送入口中後,他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
“有嗎?”咀嚼著嘴巴中鹹鹹的食物,藍禮含糊其辭地道:“聽說吃多了醃魚會有口臭。”
“不是口臭,我是說——”
“貝里,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口臭?”黑髮男孩目光看向胖墩旁邊的瘦竹竿。對方此時正低著頭與一顆洋蔥作鬥爭——他似乎特別喜歡生吃洋蔥。
“吃這個能去臭味。”瘦竹竿一般的貝里聞言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食物:“特別管用。”
“我是說匕首,你的——”一旁胖墩堅持不懈地開口,但緊接著就被打斷了。
“那你發現埃林有沒有?”
這話讓胖墩將目光看向了身旁同伴。
“誰會注意那個。”
對方愣愣地回答:“但我想他肯定會有吧,你看他那麼邋遢。”
……
午飯剩下的時間變得有些吵,但基本上已經沒有藍禮什麼事了,他將自己那份吃完後,禮貌的說了聲再見,卻沒有吸引到兩個正掐架的小夥伴注意,對此他吐了吐舌頭,悄無聲息離開了此地。
聽聞響動的老學士正巧在這會兒匆匆趕到,與他在門口點了點頭後,氣勢洶洶地闖入房間內,接下來藍禮還聽到一陣訓斥與爭辯,但後來怎麼樣他卻沒有再關注了。
一股飄來的特殊味道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然而還沒等他辨別出這種味道出自哪裡,他就聽到了一件令他有些奇怪的消息。
“補丁臉死了,少爺。”
矮個子僕從喬米在他返回臥房門口時朝他小聲說道:“他早該死了,俺是說,那年俺把他從海裡拖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貴族家庭中,亂嚼舌根的僕人可能會被嚴厲的主子訓斥,但藍禮一直很喜歡有人和他說一些小道消息,這倒不是說他能從這裡得到什麼有用信息,主要原因是無聊——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世界,八卦是他所剩不多的興趣之一。
不過這事並不算是單純的八卦。
“怎麼死的?”藍禮皺眉詢問。
補丁臉就是那天見到他哭嚎跑掉的弄臣,最初來自狹海對面的自由貿易城邦,據說很有搞笑天賦,可惜藍禮從沒見識過——
在弄臣於大海對面被買下,返航即將抵達風息堡時,風暴與暗礁撞在了他乘坐的船隻,大海將其吞沒,吐出來後弄臣就變成了一個白痴。
“生病了,少爺,他生病了。聽說已經病了有一陣子了。”喬米回答:“但咱們沒人發現他生病,結果他躺在房間裡面病死了,好像死了好幾天了。”
他邊說便搖了搖頭,語帶惆悵。
“俺拖他上岸的時候,還把他的嘴巴給磕腫了,後來他說話就一直讓人聽不清楚,腦子也變得不大好使,這都怪俺,唉。但俺原本以為他已經死了,他摸起來冰膩膩的,就是個死人嘛……”
藍禮並沒有繼續聽下去,因為他此時已經朝著樓梯處走去了。
那奇怪的氣味仍舊纏繞在他的鼻子周圍,與之前聞到的那種有些類似,但又很不同,似乎多了一種腐敗氣息。
等到他背影即將消失在樓梯口,個子不高的貼身僕人這才反應過來,忙跑了過去跟在了男孩屁股後——
儘管城堡內非常安全,但目前局勢緊張,僕人必須要看緊這個沒長大的拜拉席恩幼子,免得有人圖謀不軌。
……
藍禮最後從城堡內一處破敗的庭院當中找到了氣味的來源,那是一處正熊熊燃燒著的火堆,五個人靜靜站在火堆前觀望,腐敗氣味正從中飄出。
與在塔內不同的是,湊近後這氣味聞起來不僅更濃,還摻雜了一股子油脂焦糊的味道……
“破船灣吞沒了他們乘坐的船,大海卻將這該死的弄臣還給了我們。”在他走近時,有人和他說話。
那是火堆前五個人中的一個,也是其他四個男僕拱衛的領頭者,黑髮藍眼,套著一身棕黑皮甲的身材消瘦卻挺拔,目光低下來看向藍禮時則頗顯冷淡。
“他還變成了一個弱智,你說,我要一個弱智弄臣做什麼?”
這話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喃喃自語。
“起碼你很喜歡他。”藍禮回答。
“我不喜歡他,從沒有喜歡過。”
“那你為什麼要留著他?”
“我盡力把他留在身邊,”青年語帶遲疑地道:“我努力想從他身上找到歡笑,是的,我努力了。我認為這樣——這樣也許就能完成父親的遺願?”
藍禮默默看著對方,並沒再開口,因為對方並沒有在問他,也沒有問任何人。
那場海難不僅將弄臣變成了弱智,還將風息堡的史蒂芬·拜拉席恩公爵夫婦,也就是他這一世的父母也統統吞進了大海。
那時候藍禮還是一個身在襁褓當中吃奶媽奶水的粉嫩嬰兒,沒有目睹這次災難,但眼前這位二哥,以及長兄勞勃卻親眼見證了災難的發生。
他們當時就站在風息堡高聳的城牆上,眼睜睜看著前方海灣中的船隻沉沒。陰暗的天空風暴肆虐,藍禮無法得知自己這兩個兄長當時是什麼心情。
他只是在事後得知了這件事情的一些旁枝末節。
比如災難本不應該發生,是當時的船長操作失誤。
比如公爵夫婦從自由貿易城邦給他帶來了許多奇特有趣的玩具。
比如克禮森學士曾經收到過史蒂芬公爵在狹海對面時送出的一封信,信中提到弄臣時的語氣非常推崇,聲稱可以讓孤僻的二兒子學會歡笑……
顯然補丁臉不是個合格的弄臣。
藍禮暗想。
自打記事以來,他就只見過身旁這位叫史坦尼斯的二哥笑過一次,那還是聽到父母返航即將抵達風息堡時露出的笑容。
然後就一次也沒見到過了。
“我不喜歡他。”氣氛沉默半響,當眼前火焰燃盡,露出一副焦糊屍骸時,身旁青年最後說了一句。
“可我總應該在他生病時派學士去治療他,而不是讓他就這樣活生生病死。”
史坦尼斯的聲音沒有自責情緒,反而隱隱有種疲憊感透露出,顯然目前城堡面臨的局勢讓他有些不堪重負,只是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頰上卻仍舊生硬有如石頭鑄成。
藍禮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是不是要想辦法把那個娜迦肋骨派上用場了?
他如此想著,緊接著面色就突然一怔。
此時僕人們已經開始處理燒焦的骸骨了,乃至他清楚看到,這屍骸黑焦的嘴巴部分明顯少了一些牙齒,細數打量,不多不少,正好三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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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4 PM
20 走私犯的問題
“與維桑妮亞王后不同,征服者伊耿的另一位妻子,雷妮絲王后性情更加活潑一些,也更喜歡騎龍飛行。”
……
安靜的學士房內,老學士聲音不急不緩,而坐在小桌對面緊挨著的三位男孩則專注傾聽。
“雷妮絲王后鍾愛藝術,喜歡音樂與詩歌,同時她也有一顆善良的心,她曾與丈夫提議廢止鐵群島掠奪女性當鹽妾的習俗,也曾親手制訂了我們一直沿用至今的六下原則,她還——”
“什麼是六下原則?”
趴在小桌上的胖墩舉手打斷了老人口中的話。
伊斯蒙家的小胖子非常不愛學習,但因為昨天與唐德利恩打架,他被懲罰在之後半個月必須要按時來聽老學士講歷史課。
然而這個胖墩顯然不會老老實實的坐在這裡認真聽,乃至於每當學士口中出現一個值得詢問的話題,他都要大聲提問,彷彿自己真的不懂。
正常人肯定會越來越煩的。胖墩心裡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可惜老學士對此並不上套,他甚至反過來用對方的問題間接教學。
“藍禮,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嗎?”老人轉頭看向黑髮男孩。
“六下原則是一種法律條款,雷妮絲王后規定,如果妻子背叛丈夫與他人通姦,她只能受到不超過六次的鞭刑,使用的木棒也不得超出拇指粗。”
一旁的藍禮回答,並且不等對方再次發問,就自問自答地道:“為什麼是六下,不是七下或者八九下呢?這是因為我們信仰的七神……”
……
此時藍禮看起來就和旁邊的瘦子唐德利恩一樣認真,講話也慢條斯理,但他大半心思卻並沒有放在這個問題上,而是若有若無的在想著昨天那件事。
自打他離開“歷史副本”後,原本存在著的假牙就化成一堆粉末了,藍禮對此很遺憾,因為他還沒搞明白那假牙到底是什麼。
直到昨天那場火葬,他才似乎瞭解到了一絲苗頭。
然而這也是一件無法真正確定的事。
藍禮不敢肯定那三顆假牙就是弄臣脫落的牙齒,他也沒辦法知道為什麼是牙,而不是其他什麼的,更不清楚自己以後會不會再找到那種東西。
如果那牙真的是弄臣的,那麼為什麼他的牙會這麼特殊?
如果不是,那假牙的起源到底是什麼?
和自己身上“金手指”的聯繫又是什麼?
很多問題擾著藍禮,讓他沒辦法專心聽講,但因為有胖墩在一旁吸引注意力,老人今天倒是沒發現他的異常,直到課程結束後,老人才專門和他說了一句話。
“快要到你的第五個命名日了,藍禮,也許我們該考慮送你什麼禮物好了。”
“謝謝,克禮森師傅,不過我認為除了醃魚之外什麼都好。”
黑髮男孩聳了聳肩,隨後滑下凳子,朝房外走去。
學士的房間距離塔樓頂部很近,但孩子的身體隱藏著龐大的活力。
他先是回自己房間內拿了點東西,然後快步朝著下方趕去,最後等到他來到塔樓底部的一樓大廳時,喘氣仍舊很均勻。
身後樓體隧道斜上方傳來其他兩個男孩的叫嚷與跑步聲,他們以為藍禮下來是準備出去玩耍,只是等他們抵達此地後,見到的卻是對方跑到廳堂角落一張擱板桌前坐了下去,面對的則是一個陌生中年棕髮男子。
躲在樓梯口的胖墩好奇地瞧了瞧那人,又轉頭看向身後同伴。
“我記得他叫戴佛斯?”
“洋蔥戴佛斯,醃魚戴佛斯。”瘦竹竿貝里小大人般地點了點頭:“他是個走私犯,但他送來了食物,所以我們要感激他。”
“我不愛吃醃魚。”
胖墩聞言下意識皺了皺鼻子,但緊接著就納悶地嘀咕了一句。
“藍禮找他做啥?”
……
他們口中的走私犯戴佛斯對於這個問題也同樣很好奇,所以當昨天有僕人通知他風息堡的藍禮少爺想要見他後,他就一口答應了下來,並且如約而至。
只是對方說出口的話卻讓他充滿迷惑。
“你是說,你有辦法弄到食物,但需要我的幫助?”看著坐在對面努力挺直腰板的小屁孩,戴佛斯遲疑地重複了一遍。
“是的,戴佛斯爵士。”藍禮認真地點了點頭。
此時他穿著一件袖口鑲金邊的白色綢緞襯衣,外套無袖的小牛皮緊身短裝,坐在走私犯對面,胸前紋繡著的金底寶冠雄鹿看起來異常顯眼。
“我可不是什麼爵士,大人。”
“那我也不是個大人。”男孩邊說邊攤開手掌,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小手。
“你注定會成為大人的,孩子。”
戴佛斯被他的動作逗笑了,心情也放鬆了許多。而對方接下來的一段話更是讓他有點啼笑皆非。
“如果你替我辦成這件事,我相信你也會注定成為一名爵士。”
男孩看起來很認真,但其稚嫩的長相很難叫戴佛斯跟著嚴肅起來,所以他只是笑呵呵地反問:“好吧孩子,你想叫我去做什麼?去神木林裡捕烏鴉?”
最近城堡內的確有人提議嘗試去城堡內那片古老的樹林子當中尋找食物,事實上城中的僕從士兵們已經有人去揭樹皮吃了,那裡存在著的一些野生鳥兒自然也就成為了這些飢不擇食者垂涎的目標。
“我要你帶著捕魚工具和你的船,從岩洞港口離開風息堡,然後找一個有魚群棲息的地方,將一捧特殊的粉末撒入海水中。”藍禮說道:“接下來你自會知道該怎麼做。”
風息堡坐落的高聳岩石根部有處縫隙空間,是古代風暴王們修築的私人港口,走私犯之前就是從那裡抵達的城堡。
但那地方的海水不深,且亂石密佈,非漲潮時小船都進不來,藍禮可不指望那裡有多少魚——不然他就用不著找眼前這位了。
可惜,儘管戴佛斯聽得仔細,但還是認為眼前發生的只是一出鬧劇,或者說小孩子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的計畫。
“我很希望能幫到你,但孩子,這件事……”他似乎在猶豫該怎麼說才能不打擊到小朋友的積極性,最後他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藉口。
“你二哥史坦尼斯大人不會准許我離開風息堡。”
“為什麼不准?”男孩追問。
“如果我這麼做,我就成了逃兵,也不會有人相信我為你辦事。”
走私犯回答的很有道理。
只是藍禮並沒有放棄自己的計畫。
他找走私犯去辦這件事的原因主要是對方並不是風息堡的人,或者說目前還不是。
而如果藍禮找其他人,想都不用想,消息會直接傳到史坦尼斯的耳朵當中,甚至被所有人都知道——
這代表的是一些很難預料到的事情,可能有好的,但肯定會有壞的。
所以他堅持開口:“據我所知,你不是風息堡的人,”
“我不是這兒的人,但我知道這裡的情況。如果我出城,你兄長就會考慮,我會不會去投奔他的敵人,然後把這裡的信息告訴他們?”
“我相信我們的敵人早就知道風息堡的情況了。”藍禮可沒有被對方的話糊弄住。
“我也相信,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不然你幹嘛運食物過來?”
說完,他沒等對方回答,就再次開口道:“你也許會說,現在情況和之前不同。我得說,現在是比以前更糟糕,但當外面那些人聽說到我們即將混到吃人肉的地步,你猜他們是會高高興興的繼續等下去,還是迫不及待的跑來進攻?”
“這——”戴佛斯有點被眼前這孩子的聰慧勁給驚到了,但話語並沒說出口就被對方打斷。
“況且,我不認為你會投敵。”男孩說著,露出了一個只有他自己懂的笑容。
這話要是正常人說,走私犯指不定會有所感動,不過眼前這位只不過是個不足五歲的小孩。儘管這小孩看起來非常聰明,但他的話聽起來卻更像是孩童一句單純又美好的想法。
於是戴佛斯只是干咳了一聲。
“就算史坦尼斯大人准許我出城,雷德溫的艦隊也始終在城外緊盯著我們,我可不認為他們能給我機會去捕魚。咳咳,孩子,你是叫我去捕魚的對吧?”
“我是叫你去自救。”
藍禮話鋒一轉:“地牢內現在關著七個囚犯,其中兩個還患了灰麟病,你也許能猜到等食物耗盡之後我們面臨的選擇,那麼你想沒想過,當那些囚犯被吃光了呢?當他們被吃光了之後,我們接下來會怎麼做?”
戴佛斯愣住了,顯然沒想過一個小孩能夠說出這番殘酷的話,更沒想過男孩話中的含義。
“這裡誰最容易被捨棄呢?是土生土長的自己人,還是……”
戴佛斯聽得喉結滾動。
“我相信史坦尼斯大人不會這麼做。”
“如果你認為你對他的瞭解比我要深,你大可以去這麼相信。”藍禮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我認為他會死守城堡,死守。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
見對方臉色有所變化,藍禮單手支著粗木桌面,上半身前探,聲音壓得很低。
“想想你來風息堡的目的吧,戴佛斯。冒著被砍頭的危險突破海上那些艦隊的封鎖,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送來一船食物,為的是什麼?是為了讓我們去瞭解你的肉有多難吃?好吧,也許史坦尼斯不會這麼做,那麼你呢,你會甘心就這麼等下去?你的船翻了,不然也許會獲得一份你應得的回報,可惜就眼下來說,你的幫助對我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我是一個走私者,我的一生都在冒險。經驗告訴我,不是每次冒險都能有回報。”戴佛斯本能地回答,聲音有所警惕。
“儘管這次是我冒的最大一次險,但我不會因此失望。沒錯,我不會……”
他說的肯定,可惜語氣已經暴露出了他的一些真正情緒,所以藍禮聞言後並沒有接對方的話茬,而是撈起凳子上一件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個密封的鐵盒子,暗淡光線下,看起來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現在,補救的機會就在你的手邊,抓緊它,你的冒險會非常值得,相信我,這東西對魚來說特別有效。”
“如果你不信。”他說著,將另一隻手上始終握著的一個瓷杯放在了鐵罐子旁邊。
“送你條小魚,自己去試。”
“我還沒……”
看著推到眼前的兩樣東西,走私犯驚疑地道:“而且這有很多問題——”
“回去好好想想,然後認真嘗試。還不想,那就將東西還給我,你應該能打聽到我住在哪。”藍禮邊叮囑邊滑下長凳。
“這粉末珍貴的很,雖然我還有很多,但你用的時候最好小心著點。還有,別忘了這條魚,你知道對現在的風息堡而言這魚可不好搞。”
他最後留下一句話。
“如果你肯幹,那麼這些東西就是你的,隨你怎麼想來源。功勞也是你的,記得保密。”
男孩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戴佛斯對此嘴唇顫動,但直到那矮小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他也沒想好自己到底該說什麼。
呆呆半響,他最終抬手撈起桌上木酒杯,仰頭將裡面的棕色麥酒一飲而盡,隨後低聲咒罵。
“七層地獄啊,大貴族家的孩子都這麼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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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5 PM
21 神木林中的遊戲
對於藍禮來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倒是徹底平靜了下來。
假牙與副本的事情沒有太多線索,對於那位弄臣,他只知道是從自由貿易城邦的瓦蘭提斯買下來的,買下來後沒多久就被大海淹了兩天,然後成了一個弱智。
其他的,藍禮一無所知,也沒有旁人對弄臣有什麼瞭解——除了他之外,誰會對一個弱智抱有好奇心呢?
走私犯與捕魚這件事也沒有動靜傳來,藍禮認為這是個好事,但有時候他也會琢磨,戴佛斯到底有沒有把這件事當作一回事。
“也許他回去後就把肋骨扔在一旁不理會了?也許他……”
如此想法的浮現時常讓藍禮心有疑慮,但他並不會因此亂了方寸。
因為他交給對方的娜伽骨粉並不是他手頭上的全部。
刨除這兩件最重要的事情外,藍禮也在重複的試驗自己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特殊力量。
物品方面,那青銅戒指目前還能使用三次,但眼下已經戴不了了。回到這四歲多的身體當中,他感覺自己哪哪都小,手指自然也不例外。
唯一能戴的只有大拇指,但這樣一來看起來就很奇怪,所以那枚戒指被他用一根紅繩子拴起套在了脖子上。
技能方面,漁具製作與釣魚級別太低,沒什麼用。箭術與匕首掌握倒是有用,但也並非沒有問題。
儘管獲得這些技能後,他就像是自己練習多年了一樣的熟練,但軟件很先進,硬件措施卻跟不上。
眼下他細胳膊細腿的,箭術再高明也沒用,因為他根本拉不動弓。
匕首掌握這個能力倒是沒有這種困擾,然而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少爺,儘管目前境況糟糕,卻也很難說能在哪個地方用得上那些技巧——除了吃飯。
紋章學的衍生特性,通靈紋章能夠讓他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但也是非常雜亂,不成體系。
有時候他能透過紋章來隱隱看到對方性情,有時候又能做到一丁點的預知與瞭解過往,更多的時候他卻完全弄不清楚那動彈的圖案表現的含義到底是什麼。
唯一還算靠譜的是魚人之息這個能力。
經過木澡盆與洗臉盆的雙重試驗,藍禮瞭解到這能力大概是能讓自己在水下長時間生存。
具體有多長他倒是沒有確定,有時候他能堅持半個多小時,有時候就二十多分鐘,有一次他甚至堅持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聽起來這能力倒是挺有趣,如果不考慮在水裡面睜眼很費勁的話。
……
再一次聽到走私犯的消息是五天之後。
這時他正背靠神木林的一顆枯瘦栗子樹下,屁股坐在一張簡陋木板子釘造的棕色小板凳上,湛藍雙眸望著視線盡頭那層層疊疊的枯葉地表——粗樹的樹蔭下,兩個小孩正興致勃勃地在那裡玩著遊戲。
周圍全是一顆顆巍峨高聳的大樹,頭頂遮擋陽光的樹蔭隨清風微微晃動,陰影籠罩整個身體,身旁矮個子僕從也搬了張凳子坐在他側面,口中嚼著一顆酸液草,泛著血紅色汁液的牙齒正一開一合地說起他打聽到的消息。
“聽說那個走私犯想帶他的人逃跑呢。”
“逃跑?”
“沒錯,真是一群膽小鬼。”
“你確定是逃跑,不是別的?”藍禮側頭追問。
“還能有啥別的?”如此嘀咕著,見藍禮面色認真,喬米摸了摸腦門,又道:“好像是說去捕魚,可大家都知道這是走私犯的藉口。”
捕魚啊……
藍禮聞言放下了心,口中問道:“你不覺得捕魚是一個好辦法嗎?”
“這俺不懂,但聽瘸子湯姆說他們肯定不是去捕魚,他說不是隨便在哪片海裡面都能捕的到——”
“藍禮,你到底跟不跟我們一起玩?”遠處傳來一聲大吼,穿著一身木板材質盔甲的瘦竹竿正朝這邊張望。
瘦竹竿另一邊的胖墩埃林也將目光望了過來,此時那傢伙正披著一件繡有綠海龜的黃羊毛披風,雙手叉著腰,氣勢洶洶地坐在一顆樹樁上。
“我肚子疼,玩不了。”藍禮擺了擺手。
“你怎麼老肚子疼啊?”胖墩大聲抱怨。
“這我哪知道。”
於是兩人就不再理會他了。
古老的風暴王國由先民創造,而先民普遍信仰舊神,所以儘管風息堡內的人們信仰七神而非舊神,但仍舊有神木林的存在。
只是往昔這片林子屬於神聖的祈禱之地,眼下卻已經變成了人們散步玩鬧的場合。
眼下這兩個小孩正在玩領主與騎士的遊戲,藍禮並沒有怎麼瞭解過這遊戲規則,大致就是誰扮演領主誰披件披風,然後接受騎士的跪地效忠,巴拉巴拉對台詞什麼的。
這期間可能還有一些其他的對話,比如家族出身啊,個人戰績啊,他扮演的是誰誰誰啊,效忠領主後必須要牢記領主的敵人有哪些啊什麼的——
對於幼小的貴族子嗣而言,這類遊戲其實很有教育意義,能夠讓他們牢記紋章、各大家族歷史、世仇什麼的。
只是藍禮並不認為自己需要用這種辦法來熟記這些。
他一向是把這種遊戲當作是一場還算有意思的戲劇去看的,沒事看看兩個小孩去演戲,怎麼也比干蹲在石頭屋子裡面強。
不過現在他倒是沒心情再看下去了。
“你繼續說。”打發完小夥伴後,藍禮繼續看向喬米。
“還說啥?”對方茫然地眨著眼睛。
“走私犯啊?”
“哦,他們說要去捕魚。”喬米皺眉苦思,後乾巴巴地道:“但俺們認為他們只準備逃跑,瘸子湯姆說——”
“瘸子湯姆說的先放在一邊。”
藍禮打斷他的話:“他們去捕魚了嗎?”
“說是今晚去。”喬米點了點頭:“俺們巴不得城堡裡少三張吃食的嘴巴咧,史坦尼斯大人好像也是這麼想的。”
史坦尼斯想的肯定比你多。藍禮聞言摸了摸下巴。
那位很少與他交流的二哥是個嚴謹的人,所以就算他希望城堡內吃飯的嘴巴越少越好,也不會輕易的放走私犯離開。
他可能會追問詳細計畫,可能也會得知娜伽骨粉的存在,甚至……
希望順利吧。
嘆了口氣,藍禮發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轉回頭看向遠處的兩個小夥伴。
不管願不願意,他目前都只是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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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5 PM
22 破船者
“咱們跑了吧,船長。”
當單桅平底小船晃晃蕩蕩的從岩石縫隙內飄出時,戴佛斯耳邊響起同伴壓低的話語。
此時冷風徐徐,漫天黑雲飄蕩,圓圓的月亮隨著雲層挪移時隱時現,放眼望向前方,大海如同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虛空,隨著銀月揮灑下的光芒照耀而閃爍出無數星辰般的微光漣漪。
“趁著現在跑,和咱們來時一樣,這裡這麼黑,那蠢蛋雷德溫肯定發現不了。”
“是啊。”另一人小聲抱怨:“總比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城堡裡強,你聽聽他們在說什麼,膽小鬼?也不想想咱們要真是膽小鬼,他們早就吃屍體去了。”
“那個史坦尼斯一直冷著臉,也不大瞧得上咱們,聽說他固執的很,非常排斥走私犯,我們早該想到的。”
“我們是該想到,除了姐妹島那幾個,哪個領主不排斥走私犯?”
……
他們邊划槳邊說,越說似乎就越憤慨,以至於原本打算不作理會的棕髮中年終於忍不住開口訓斥:“他們說錯了嗎?我們是正派人?我們難道不是走私犯?”
“可我們幫了他們!我們帶來了食物!”臉有雀斑的水手語帶不滿:“就算很少,他們也不能——”
“想想我們最初的目的。”
戴佛斯打斷他的話,不悅地道:“我們不為風息堡,也不為那些拜拉席恩老爺。我們是為了家人、為了孩子,為了他們的未來。逃走?這點委屈你就想逃走?你真想當一輩子走私犯!?”
這話讓兩個水手欲言又止,其中一位方臉的小聲道:“船長,就算咱們能成功,那史坦尼斯又能給咱們什麼?幾枚金龍?”
“而且我不認為咱們能帶回食物。”另一個尖臉的水手道:“水桶和大海可不一樣,這海那麼深,那點粉末撒下去能管什麼用?”
“那是另一個問題,總要試過才知道。”
戴佛斯說著,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那個讓他感覺非常怪異的孩子,不自覺咬了咬牙。
“我們家老四剛出生,老大老二也馬上到年齡,他們今後能成為什麼樣的人,也許就看咱們這次冒險了。”
風浪與潮汐將他口中的話遮掩的很微弱,卻讓兩位水手繼續抱怨的想法悄然散去,於是小船安靜了下來。船身晃蕩在不斷翻湧的黑暗海面上,船槳偶爾能夠觸碰到暗礁,發出陣陣沉悶聲響。
黑夜掩蓋住了一切危險,但也並非看不到丁點苗頭,放眼望去,前方隱隱有密集火光閃爍,如同遠方夜幕高掛蒼穹的一束束橙紅燈籠——距離他們不遠的海域處,歸屬於河灣地貴族管轄的龐大艦隊正虎視眈眈地封鎖著這片大海。
艦隊距離風息堡並不遠,但也不算近。眼下這片海域名為破船灣,暗礁無數,而且越往城堡方向前進暗礁就越多,那些艦隊根本不敢靠的太緊。
這也給走私犯們的小船帶來了活躍的契機。
風帆收束起來的單桅小船不斷在海面上挪動著,直到戴佛斯抬手示意後才終於停止前進。漆黑的船體色澤深沉,暗淡月光下,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
“船長,你到底從哪弄來的這些粉末?”眼見棕髮中年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將鐵盒子拿出,方臉水手忍不住問。
“從玉海、從螃蟹灣、從奴隸販子,甚至從野人那裡,從該死的隨便哪個地方。”走私犯低聲訓斥。
“就算咱們走過一次路線,也不能這麼大意。你們能不能閉嘴!”
於是水手悻悻然地閉上了嘴巴,並且放下船槳,撈起船板上的漁網器具。
船隻隨即搖晃著於海水表面蕩漾停泊,眼睜睜見著戴佛斯將手中一捧粉末撒進大海,還用那戴著黑皮革手套的手伸進深邃海水中攪拌清洗了一下,臉有雀斑的尖臉水手握緊漁網,默默祈禱。
“諸神保佑我們,希望這東西真能奏效。”
可惜他的祈禱似乎並不虔誠,暗淡光線下,過了十多分鐘,水下面也沒見任何異常出現。
傻愣愣的站在船上,淒冷海風吹得他們忍不住直打哆嗦,半響過去,方臉水手唉聲嘆氣,“我就說,這東西不管用。”
“明明那條魚——”
“那條魚能說明什麼?都說水桶和大海……”
水手們低聲抱怨著,棕髮中年則趴在船頭,褐色雙眼一直緊盯下方深邃海洋,心中即有愈發增長的失望,也交織著逐漸稀少的僥倖。
直到海平面下的黑暗深處,一抹白色一閃而逝。他全身緊繃的肌肉這才驀地鬆懈了下來,抬手興奮地錘了一下船身,同時低叫:“快看!魚出現了!”
水手們聞言忙凝神張望,隨後也紛紛面露喜色,激動不已。
然而沒一會,他們的激動就漸漸演變成了呆滯,繼而張大嘴巴滿面驚恐。
“是魚群!”短促的尖叫劃破夜色高空,聲音充滿慌張。
一朵黑雲此時正巧飄過月亮,積蓄已久的清冷光芒揮灑而下,就見深邃的海洋深處,無數銀色小點蜂擁而至,密密麻麻匯聚在一起,如同海洋深處洶湧伸展而來的銀色龍捲風。
附近海水被影響的翻騰不已,小船因此陷入劇烈動盪,清涼海風擋不住走私犯們額頭溢出的冷汗,呆愣片刻後,戴佛斯忙不迭地轉身撈起船槳,同時低吼命令。
“快後撤,快!”
……
凌晨時分,城堡外的大海當中隱隱有轟隆聲響,聲音不算很大,但讓人無法忽視。鬧得守城士兵們一驚一乍的。
藍禮早晨起來刷牙的時候還在納悶這是什麼意外發生了,以及這會不會影響到走私犯們的“捕魚”行動。
只是心不在焉所帶來的後果卻是手中小樹枝一個不注意有些用力,懟在了牙床上,乃至於疼痛滋生,鮮血順著牙縫緩緩溢出。
“起床就見血,真是好兆頭。”
他咕噥了一聲。
正糾結著待會是不是該指使僕從去打探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該等著讓僕人主動跑來說的時候,塔樓外突然傳來陣陣歡呼與大吼。
“風息堡萬歲!”
“捕魚者戴佛斯萬歲!”
“拜拉席恩萬歲!”
“破船者戴佛斯萬歲!!”
……
聲音嘈雜,也不整齊,卻足以讓人聽清楚他們在喊些什麼,藍禮聽出這些聲音當中有廚房女幫廚艾菊、有鞋匠穆裡、鐵匠學徒阿曼,甚至還聽到了兩個小夥伴的歡呼叫嚷。
“成功了?”心有明悟,他跑到窗口探身朝外一瞧,卻只是看見一圈人激動地圍在塔樓底層入口處。
於是他轉身跑向門外,正巧碰到匆匆上樓的僕人喬米。
“外面發生了什麼?”緊緊抓住對方袖口,他忙問。
“走私犯帶回來一船的魚!是活魚吶小少爺,都是好吃的鯡魚!”僕人傻兮兮地咧嘴笑,“俺最愛吃鯡魚了,他一定是諸神派來幫咱們的,沒錯,肯定是這樣!”
“除了魚之外呢?”藍禮儘管心有喜悅,但可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剛剛他分明聽到了一點超出預料的聲音。
“外面有兩艘船觸礁了,河灣地的船呢,他們昨晚瞧見了走私犯,想追,結果在破船灣觸礁了!”
藍禮聞言忍不住哈了一聲,但緊接著就想到了什麼,笑容收斂,眉頭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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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6 PM
23 圍城的號角
風息堡內,緊靠在內城牆的一處稻草棚子當中,兩排身著鎖甲板甲的騎士坐在長桌左右,為首的是面頰消瘦凹陷的史坦尼斯,但他一直沒說話,而是默默聽著周圍的議論聲。
“損失兩條船頂多讓那蠢雷德溫清醒清醒,可他們現在知道了我們的食物問題已經解除,很有可能改變策略。”
“是有這個可能,但風息堡的防禦足以抵擋任何人的進攻。”
“就憑我們這點人手?”
“你可能忘了,我們這點人手已經在城堡內守了近一年。”
“那你豈不是也忘了我們正說的是什麼?”
“風息堡的高牆足以——”
“咱們城牆是很高,可你真認為這城堡是魔法建造的不成?見鬼,叫我說,沒有攻不破的城堡!”
“好爵士們,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他們會不會攻城,而不是他們能不能攻的破城堡。”
“這難道不是一個問題?”
“我不認為提利爾會冒險攻城,就算我們人手不足,他想強攻,沒有幾千人的死傷也休想打進來。”
“我認為,問題的關鍵是勞勃……”
……
天空揮灑下來的毒辣陽光將外面土地照耀的乾燥不已,但會議所在被草棚子遮擋,卻感受不到這種熱度。
不過就算被影子籠罩,那些穿戴板甲的騎士們也仍舊大汗淋漓,乃至於會議持續沒多久就開始宣佈散會了。
然後陸續離席的騎士們就看到一個黑髮男孩正在一位健壯僕人的照顧下,蹲在草棚子邊緣城牆的岩石牆根處,兩位本該阻攔人靠近的衛兵此時正一臉無奈地站在旁邊。
那是拜拉席恩家的三少爺藍禮,城堡內沒人不認識他。
有幾位騎士抬手和他打了聲招呼,有的則瞥了眼後不作理會踏步離去,更有騎士奇怪詢問他為何會在這裡。
“這裡有兩個螞蟻窩。”
男孩回答的令人錯愕:“我發現它們很容易就能互相打起來,只要我投下一點面包屑。”
聽到這話的騎士們不由哈哈大笑,一位棕頭髮的甚至上來和他蹲著一起看了一會,隨後摸了摸男孩頭髮踏步離去。
沒人認為藍禮在這裡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也沒人懷疑對方口中的話。
直到最後史坦尼斯走出來。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他面無表情地說。
“我在看——”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經將那冷淡的目光看向了他身後的僕人喬米。
“帶他回塔裡,實在沒事做,吩咐克禮森給他上課。”
史坦尼斯說完就踏步離開了,沒給藍禮任何開口機會,這讓他不由翻了個白眼,隨後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喬米,我們走。”
“好的少爺。”僕人忙點頭,隨後好心提議道:“俺有見到廚房後門那有一窩螞蟻,還有一窩馬蜂呢。咱們可以去那玩,小少爺,如果你想的話。”
“明天再說吧。”
藍禮擺了擺手,遂邁著雙短腿朝塔樓方向走去。
他剛剛其實只是在聽牆角罷了,可沒有對螞蟻什麼的多感興趣。而來聽牆角的原因也和之前那些騎士們議論的一樣,擔心這次突如其來的沉船以及食物補給會刺激到對方。
只是他擔心與否並不能改變什麼,假裝看螞蟻結果被曬的嘴巴發乾,也沒聽到多少收穫,除了聽到一件事——
他兄長,勞勃·拜拉席恩聯合北境史塔克家族、河間地徒利家,以及谷地的艾林家族於一個叫做石堂鎮的地方打了場勝仗。
這個消息似乎已經過時了,還是走私犯最先來時提供的,藍禮之前不知道。對此他稍感安慰,但他更期待的是勞勃一錘子錘死王室繼承人的消息。
關於這場叛亂,他也就記得這件事了,而只要坦格利安王室敗局初定,他就不認為風息堡外那些敵人會冒險攻城——誰會站在注定失敗的一方呢?
“希望現在已經發生了吧。”嘀咕著,內心中他仍舊有些憂慮城外那些敵人會不會突然跑來攻城,於是他開始思索要是真來攻打,自己能做什麼。
想來想去,除了仰仗人魚之息這個特性跳海逃跑外,他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天當中,藍禮做好了逃跑準備。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城外卻始終沒有什麼大動靜,除了城門方向偶爾有一兩個騎士策馬而來大聲挑釁叫嚷外,基本沒別的情況發生。
城堡內的氣氛倒是比之前要強得多了,食物有所補充,原本許多麻木的人們這會也變得越來越活躍,如同枯萎的植物重新煥發了生機。
自從走私犯們回來以後,藍禮明顯可以見到這裡的每個人臉上笑容越來越多,這讓他頗感滿意,而沒有任何人瞭解到這件事與他有關,則更讓他鬆了口氣——眼下這類似中世紀的世界,人們對於巫術之流可不怎麼待見。
走私犯們目前已經成為了城堡內的紅人,變得很受歡迎。沒人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麼弄回來一船魚的,大多人以為這是因為他們有著超高的捕魚技巧。
城堡內一個叫做瘸子湯姆的老漁夫因此開始圍在一位尖臉走私犯的屁股後問東問西,希望能夠學到這種技術,藍禮聽說為此他還把自己在廚房內當幫廚的女兒介紹給那位年輕走私犯認識。
他顯然不可能學到什麼技術,不過他女兒已經與對方打的火熱,都快要談婚論嫁了。
僕從喬米說這件事的時候滿是不忿,這主要因為他在馬房工作的小兒子原本與那位女兒相好,甚至他都準備好了兩人結婚時需要向拜拉席恩繳納的稅費,結果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乃至最初喬米還樂呵呵的稱走私犯們是諸神派來的大救星,現在一提到他們就紅著臉生悶氣。
事不關己的藍禮對此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一直關注事態發展,沒什麼感同身受的情緒,反而看的還挺樂呵。
……
平淡的時光流逝飛快,日常學習歷史與文字、吃飯、閒逛看戲、睡覺……
如此重複,兩個月時間一晃而過。
變化也在一個天空有些陰沉的下午出現。
城堡內外局面僵持已久,但在這個下午,本該寧靜的城外卻突然號角聲大作,悠揚的嗚嗚聲響伴隨著海浪滔滔聲音徹響在風息堡內所有人耳中。
“要攻城了嗎?”
“發生了什麼?”
“諸神保佑!”
伴隨著號角聲響,一個個身影從各處建築內慌張走出,廚房的大廚、幫廚、馬房總管、馬房小弟、城堡內的諸多僕人、鞋匠剃頭匠等等。
號角轟鳴下,他們下意識匯聚在靠近高聳塔樓的一處庭院內,以期能夠在災難發生時快速進入避難。
不過實際的情況並非如他們想像當中的那樣。
身處於高塔頂部面朝城堡大門的某個房間內,藍禮可以清楚看到城外一些情況。
圍攏在城堡射程之外的一片敵軍營地此刻充滿騷動,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黑點人影從營帳內出現並來回穿梭奔走,最終他們在營地前方組成防禦性的軍陣,似乎有敵軍出現。
只是最終出現的卻並非軍隊,而是一群人,一群看起來灰撲撲的,不過十幾位的騎馬之人。
他們抵達圍城軍的軍陣前,與他們對持片刻後,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位看起來稍大一號的人影就從軍陣當中走出——
然後跪在了那些騎手們的面前。
“是史塔克。”
身後有聲音喃喃,藍禮側頭看去,一向穩重的老學士此刻正睜大那雙蒼老的褐色眼睛。
“艾德·史塔克!”他重複喃喃著,似乎在確認一般,逐漸熱淚盈眶。
“提利爾不做抵抗就朝他下跪投降,肯定是你兄長勞勃成功了!沒錯,一定是這樣。我們——”他緊緊抓住藍禮胳膊,激動地朝男孩大笑。
“孩子,我們打敗了坦格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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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7 PM
24 宴會中的北方人
大軍開拔聲響龐大,單單入城時的腳步聲就足比擬戰鼓敲打了。
風息堡緊閉一年的城門此時門戶大開,狹長的軍隊隊伍則如一條匍匐長蛇,緩緩進入城堡之內。
最前頭的是一群跨坐馬上,全副武裝的騎士,他們絡繹不絕地通過鋼鐵閘門下的城門洞,背部披著的披風上紋章各異,有馬頭、有鐵拳、有水桶,還有交叉長斧。
但最顯眼的卻還是狼——冰原狼。
來自北方的軍隊在狼旗帶領下入駐風息堡,而城外那圍了一年時間的敵軍此刻卻灰溜溜的退軍而去。
危機因此解除,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盛大宴會,北方人的到來不僅解了城堡的圍困,更是帶來了一車又一車的軸重補給,全豬、蕪菁、胡蘿蔔、閹雞、奶酪、培根、鹹肉干……
人太多了,最開始藍禮被禁足在塔樓內不准出去亂跑,但當宴會開始時,他這位拜拉席恩家族的三少爺自然不可能缺席。
不過對此藍禮並沒有覺得榮幸什麼的,他反而感覺宴會很吵鬧。
或者說實在是太吵了。
風息堡龐大塔樓的一層大廳原本很空曠,足以容納幾百人,但現在卻已經基本被佔滿。放眼望去,周圍擺滿了長桌與長凳,僕人們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當中,食物絡繹不絕地端上來。
一片人頭湧動的大廳足以讓密集恐懼症患者渾身難受,而如果不堵住耳朵,那麼周圍連綿不絕傳來的吹噓、大笑、拍桌子、甚至吼叫的聲音混在一起,簡直可以把人逼瘋。
北方人入城時穿盔配甲威風凜凜,但這會兒一個個卻大吵大鬧,作風豪放。似乎每個人都在與旁邊人吹噓自己在戰爭當中如何如何英勇,戰績多麼多麼豐盛。
藍禮甚至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大鬍子正光著膀子捶桌哄堂大笑,而他大笑的原因是旁邊有人聲稱自己在戰場上踹碎了一個南方雜種的老二。
“他看起來好恐怖。”坐在旁邊的瘦竹竿貝里在藍禮旁邊嘀咕,“哪像是個領主老爺?”
“從紋章上看,他應該是北境渥爾家族的族長。”藍禮心不在焉地道:“或者應該叫做渥爾氏族,他們是北境山地氏族中的一支。”
“山地氏族是啥?”另一邊的胖墩好奇地問。
藍禮沒理會他這個幼稚問題,目光始終若有若無的打量著距離那光膀大鬍子不遠處另一夥人。
此時藍禮與小夥伴們坐在宴會首席下邊一張長桌子處,而他所見的那桌人則在他左下角不遠的地方,有三桌北方人的身影遮擋,但藍禮仍舊能夠從他們的腦袋空隙中見到目標。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瘦,又很矮的年輕人,與其他北方人不同,此時他仍舊穿著一身有些褪色的無袖青銅鱗甲,與同桌客人說話時也不見任何誇張的肢體行動,反而看起來非常安靜。
充滿喧囂的宴會大廳當中本該遮蔽感官,但隨著藍禮盯緊,那位沒一會卻將目光看了過來,彷彿察覺到了他的注視。
不過當見到看自己的只是一個小孩後,那位消瘦的矮子就沒有多在意了,遠遠朝他溫和地笑了笑後,就轉回了腦袋。
藍禮反而站起身來,準備走上去就近觀察。
可惜,他並沒有發現宴會首席處此刻正有兩人低聲說些什麼,然後朝他指指點點了幾下。
於是男孩剛剛從狹隘的長凳空隙中邁出身子,那邊就傳來一句淡淡招呼聲:“藍禮,快來見過咱們的史塔克大人。”
他循聲望去,兄長史坦尼斯正朝他點頭示意。暗暗撇了撇嘴,藍禮卻也沒有抗拒的走了過去。
此間主人儘管是端坐首席中央處的史坦尼斯,但他旁邊那位黑褐頭髮的年輕人才是這場宴會的焦點。
他穿著用銀線繡有冰原狼家徽的棕色羊毛上衣,腰板筆直,一副長臉看起來並不出眾,唯有那雙灰色眼眸細看之下有些出彩,卻又被其中充斥著的嚴肅所影響,讓他看起來顯得有些冷淡。
此時這位眉頭皺著,似乎有什麼憂慮在糾纏著他,但在藍禮上前拜見後,他仍舊勉強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勞勃時長與我說他的小弟與他小時候長得特別像,現在看來,他還真沒撒謊。”
“兄長也曾說艾德大人從不愛笑,但一笑起來就像冬天的大雪融化了一樣,令人舒心呢。”男孩充滿認真的話讓當事人忍俊不禁,周圍關注這邊的北方人們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唯有坐在史塔克旁邊的史坦尼斯與他身後站著的老學士沒有笑。
前者性格一向如此,似乎從不知道開懷為何物,宴會期間一直板著張臉,表現的很冷淡。後者則習慣了男孩的花言巧語,此時正無奈搖頭。
不過這只是宴會中一個小插曲,稍作交談後,藍禮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後下意識的將注意力再次看向那個在他看來非常奇特的矮個子。
可惜就這麼一會的功夫,那位的身影竟然見不到了。
“澤地人麼……”腦海中閃過之前瞧見的徽章,藍禮若有所思。
澤地人生活在頸澤,而頸澤是維斯特洛北方與南方的分水嶺,或者說是整個北境的門戶,那裡遍佈或明或暗的爛泥沼澤,非常難走。
但想要進入北境,只有走那片地方,或者乾脆走水路。
他如此在意那個小個子的原因很簡單,對方身上有香味。
那種似書香,卻又有些焦糊的味道。
這種味道在騎兵入城的時候就被他聞到了,但直到宴會開始,他才確定具體目標是誰。
有過一次經驗的藍禮這次並不認為這種香味是對方身上傳出的,而可能是他身上某件東西,可惜沒有給他近距離觀察的機會,對方就不見了。
不過想要找見他其實很容易,直接循著香味就能做到,但藍禮想了想後,卻並沒有輕舉妄動——現在人多眼雜,他準備等宴會結束之後再說。
於是他將注意力看向了首席的史塔克。
不論前世關於維斯特洛的印象,還是眼下,艾德·史塔克都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這位年輕的北境公爵與風暴地公爵勞勃·拜拉席恩從小一起在谷地做養子,關係可謂親如兄弟,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
史塔克的妹妹曾經就與勞勃訂過婚,可惜後來那位狼女就被坦格利安家族的雷加王子掠走了,戰爭也因此爆發。
叛軍最開始只是北境、風暴地與谷地,後來河間地也加入了進來,最後西境乃至鐵群島同樣聞風而動,於是延續了近三百年的坦格利安王朝就此覆滅。
現在戰爭基本結束,首都君臨聽說都已經被叛軍佔據,眼下這位卻仍舊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囧·什麼都不懂·雪諾?
藍禮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不過還沒等他多琢磨,旁邊原本正啃一隻焦黃閹雞的胖墩就偷偷捅了捅他,小聲說道:“藍禮,你瞧,那個胖子一隻在看著你呢。”
胖子?
藍禮怪異地看了看眼前這位小胖墩,繼而順著對方目光看去。
一位身材魁梧,有著一頭捲曲棕短髮的俊秀年輕人此時正坐在宴會角落,鬼鬼祟祟的朝著這邊張望。
藍禮矚目而去時,對方下意識收回視線,但馬上卻又轉移了回來,然後朝他微微一笑。
這也不胖啊。
藍禮下意識閃過這個念頭,但緊接著就見到了對方綠色天鵝絨上衣前襟處繡著的一朵金線玫瑰。
河灣地提利爾家的?
他有點納悶。
圍了他們一年的敵人,眼下怎麼跑到城堡裡來了,還大搖大擺的參加慶祝勝利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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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8 PM
25 綠色的災難
“目前局勢已經明朗,梅斯·提利爾大人作為南境投降代表,入城等待我軍提出諒解條件。”宴會仍在繼續,但藍禮已經陪伴老學士提前退場。
攀爬樓梯間,老人氣喘吁吁地道:“他注意你可能、可能只是在觀察你兄長勞勃的家人狀況。作為起義軍領頭者,勞勃——”
話語被一陣氣喘打斷了,老學士在一處台階上停下來緩了好一陣子後,才道:“也有可能是……嗯,我聽說在高庭,他的小女兒剛剛出生。”
“你是說聯姻?”老人說的含糊,但藍禮卻能猜到是什麼,於是他忍不住皺眉:“我的第五個命名日才過去多久啊?”
“這是正常的。”
默默感慨於眼前男孩超出年齡段的聰慧,老學士忍不住多解釋了一句。
“領主們通常用聯姻來拉攏盟友,很多貴族家的孩子襁褓時代就已經被盯上了,叫我說,你現在都算是晚的。”
說著,不待男孩回應,他就笑呵呵地道:“你是拜拉席恩家的人,出身高貴,可是個搶手貨。小領主希望與你結親攀上高位,大貴族想要碰上一個相同階級家庭出身,各方面又很合適自家兒女的聯姻對象也很不容易。”
“但我連次子都不是,現在又沒有繼承權。”
他們邊說邊繼續爬起了樓梯,一位黑頭髮女僕路過時打了聲招呼,老人朝她點了點頭,等對方走遠才再次開口。
“照理你的確很難擁有自己的領地,但你祖母雷蕾·坦格利安是伊耿五世的女兒,純正的王室公主,以血統論,你兄長——咳咳,這件事先不說。總之孩子,現在時局動盪,但當國家穩定後,希望與你訂婚的領主貴族會絡繹不絕湧來的,你要做好準備。”
老人說完砸吧砸吧嘴,突然感覺自己說的有點多,但瞥了瞥藍禮皺眉思索的面容,他卻又啞然失笑。
男孩早慧,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理解的。
然而老學士這點倒是想錯了,關於這件事情,藍禮並非沒有瞭解,甚至他的瞭解還很超前。
他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他那個便宜兄長勞勃會登上鐵王座,自己則會繼承腳下這座城堡,以及諾大的風暴地。
不過是否真的會如此發展卻也不好說——畢竟之前已經出現過一個和他記憶有明顯差別的事情了。
對此藍禮並沒有多在乎。
不管有沒有領地,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一員,一輩子吃喝不愁已經是肯定的了,所以對於領地與領主身份,他並沒有多少渴求的心思——
他真正感興趣的是身上隱藏著的“金手指”,以及這東西帶給他的特殊力量。相對而言,世俗的權利遊戲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只是這個吃喝不愁也不是沒前提啊……
藍禮邊爬樓梯邊琢磨著。
他覺得自己應該考慮這個問題了,因為按照原著發展,登上王位的勞勃會在十幾年後被一頭野豬給拱死,原因當然不簡單,但核心矛盾只有一個——
西境蘭尼斯特家族出身的王后背著自家丈夫和親弟弟亂搞,搞出的三個娃被人們慣性認為是勞勃的崽,連當事人勞勃自己也都這麼想的。
結果後來就有人發現他們不是王室血脈。
密謀、下毒、背叛、陷害……混亂與戰爭由此爆發。
所以怎麼才能阻止那個便宜大哥勞勃被戴綠帽子呢……
藍禮一時有些浮想聯翩。
“你今天表現的不錯。但應該更主動的去拜見史塔克大人,而不是讓你二哥叫你。”身旁又傳來老學士的嘮叨。
“為什麼?”藍禮明知故問。
把著石梯扶手,老人語重心長地對他道:“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少爺,這是你應該有的禮貌。”
“身為一個孩子,我認為我擁有害羞的權利。”
藍禮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而且我看他有心事,貿然打擾可不好。”
實際上宴會中他完全是被那澤地人吸引了注意力,不然不可能將史塔克忽視的,畢竟那位怎麼說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可能是戰爭的原因。有戰爭就有死亡,而死亡一向不容易被忽視。”老人停下來捶了捶腰,隨後壓低聲音。
“史塔克大人想來也並不總參加宴會,我見他在祝酒時表現的很生硬。你二哥呢,冷是冷了點,好歹對這種場面還能應付自如。”
有區別嗎?
見老人臉上似乎有所慶幸,藍禮不由無語。
宴會上他只見到兩張石頭一樣的臉,一張比一張臭。要不是北方人太多,整個場面的氣氛根本熱烈不起來
不過這個話題並沒有繼續下去,因為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因為需要養渡鴉,老人的房間被安置在塔樓最頂層,而藍禮的臥室基本上與學士房沒幾步路,不過他在走入房間內沒一會,就又悄然轉悠了出來,然後踏步朝下方走去。
此時走廊內空蕩蕩的,只有石質牆面處的火盆靜靜燃燒,影子晃動於走廊地表和上方石頭穹頂表面,顯得有些陰沉沉,與走廊銜接的石質樓梯則更顯幽暗,老舊織錦掛在側面牆壁處寂靜無聲,整體氣氛陰森,身處這其中,足以讓小兒怯步。
不過藍禮並非正常的小孩,所以他並沒有理會周圍環境有多陰暗,皺著鼻子聞了聞後,他就毫不猶豫的朝塔樓下方走去了。
只是半路上一位不速之客卻攔住了他。
“戴佛斯?”
看著這位從樓梯下走上來的灰袍棕髮中年,藍禮主動打了聲招呼:“你怎麼沒去參加宴會?”
他其實想問走私犯是怎麼上來的,因為上層居住區有守衛保護,不過想想下面的混亂場面,很大可能是守衛玩忽職守了。
“那些北方人實在太能喝了。”對方乾咳了一聲,隨後低聲道:“史坦尼斯大人承諾會給予我一塊領地與騎士身份,作為這次冒險的回報,但前提是我必須要為曾經的走私行為付出代價。”
藍禮歪頭看了看他,“砍掉你的手指頭?”
“你是怎麼——”
“聽僕人說的。”
戴佛斯聞言張了張嘴,但他並沒有多問什麼。
他與史坦尼斯的對話是在私下裡進行的,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曉。
不過那種特殊的骨粉已經在眼前男孩身上披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再多一層,也不算是太讓他驚訝的事了。
這種無法理解的巫術伎倆讓戴佛斯內心中有所警惕與排斥,但卻沒辦法忽視這一切給他所帶來的幫助。
所以儘管心有糾結,但他還是跑來了這裡,跑到這個看起來精緻漂亮,卻又充滿神秘感的小男孩面前。
“我想說這都是因為您,大人,如果沒有——”相比上次,戴佛斯的話語明顯帶有一絲恭敬。
“這不都是說好的嗎,功勞是你的,我只想吃飽肚子。”藍禮打斷他的話,並且擺了擺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想要謝我,以後再說。”
見男孩從身旁樓梯走過,戴佛斯忍不住又道:“但這回報實在是——實在是——”
藍禮腳步頓住了,隨後回頭看了他一眼。
對方渾身酒臭味,站在那裡似乎都有點站不穩,顯然已經喝多了。
“實在是太高了?還是你認為這件事有損你的……榮譽?”
“走私犯沒有榮譽可言,不過這的確——”
“走私犯沒有榮譽可言。”藍禮篤定地回答。
這話很多人說過,但卻頭一次出自孩童之口。戴佛斯聞言張了張嘴,最後尷尬地點了點頭:“好吧大人,很抱歉,打擾到你了。”
他說完躬了躬身,轉身就準備離開。
“但你馬上就成為一名騎士了,戴佛斯。”藍禮突然從他背後又道:“一名將榮譽看作比性命還要重要的騎士,故事裡是這麼說的。我希望你能成為那樣的騎士。”
戴佛斯聞言腳步一頓,忍不住回頭看向男孩,對方見此聳了聳肩。
“這也許就是對我最好的回贈。”
男孩說完朝他笑了笑,隨後就匆匆離開了,留下戴佛斯在原地怔怔出神。
直到那矮小身影消失在視線當中後,棕髮中年這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咬了咬牙,快步追了過去。
“大人,你走錯方向了,你的房間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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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8 PM
26 會“魔法”的澤地人
要擺脫一個醉醺醺的酒鬼其實很容易,仗著身高就近角落陰影裡一躲,然後目送對方匆匆下樓就可以了。
不過就如同對方見到的那樣,藍禮確實沒打算回房間。而是準備去拜訪那個澤地人。
沒錯,拜訪。
他準備光明正大的去拜訪,而不是偷偷摸摸或者其他什麼的。
因為那根本沒必要。
那種獨特的香味只有他自己能聞得到,誰又能想到他的目的以及意圖是什麼呢?
不過藍禮並不準備自己一個人去,因為那會“伸展不開”,所以他先是跑到塔樓某層,將胖墩埃林和瘦竹竿貝里叫了起來,然後這才繼續往下走。
“我們為啥要去找那個澤地人?”胖墩邊打哈欠邊問。
小孩子愛睡覺,這位雖然很樂意參加熱鬧的宴會,但他比藍禮退場時間還要早。
“聽說澤地人吃青蛙。”旁邊的瘦竹竿也開口抱怨:“而且都是泥巴變成的。”
“你們就沒聽說過他會魔法嗎?”藍禮隨口忽悠道:“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去見識一下?”
“舊鎮的學士們都說了,魔法是唬人的。”瘦竹竿貝里對此不屑一顧,胖墩聞言也脖子一縮,“你是說巫婆?我才不去!巫婆太嚇人了!”
他這麼說著,卻也沒轉頭就走,顯然對此還是有一定的好奇心,藍禮於是補充了一句。
“聽說他能讓青蛙開口說話呢。”
胖墩聞言果然上鉤,見藍禮轉身繼續前走,他不自覺的也跟了上去。
“真的?”
“我也是聽說的,所以才要去見識一下,而且周圍住滿了人,有什麼好怕的嘛……”
孩童交談話語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
風息堡的中央塔樓高聳又龐大,甚至倉儲軍械庫等通通在這棟建築當中,此時身處塔樓的上層區域,藍禮聽不到最下方宴會的吵鬧聲音,
沒有僕人跟著他們,因為參與宴會的人數實在太多,僕人全都忙的腳不沾地——他們需要服務的不僅僅是北方領主貴族們,還有各家的騎手騎士、相關的侍從們、以及普通士兵。
事實上,一樓大廳的宴會只是最核心的一場,在塔樓外諸多庭院當中,同樣遍佈火光與營帳,吵鬧的聲音與食物的香味瀰漫整座城堡。
人員眾多,問題就多不勝數了,比如說城堡內的居所就很吃緊。
不過那也只是對普通士兵而言,身為北方主要領主之一,藍禮之前見到的那位澤地人擁有自己的單人房間。
循著香味找到對方居住房間後,藍禮抬手敲了敲門。沒一會,陳舊的厚重木門就嘎吱一聲打了開,從中探出一顆留著棕色長發的消瘦面孔。
“你好,黎德大人。”藍禮朝他打了聲招呼。
熟知七國貴族家徽的藍禮很明白對方之前佩戴著的紋章代表的是哪個家族——灰水望的黎德家族,統治著整片頸澤。
“你好,孩子。”澤地人用他那一雙幽深的綠色眼眸奇怪地打量著門外跑來的三個小孩,“你們迷路了?”
“我們專門來拜訪你,大人。”藍禮回答,然後旁邊胖墩不用他示意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你真的會魔法嗎?讓青蛙開口說話?”胖墩說話時,那雙小眼睛當中仍舊有所警惕,更多的卻是好奇。
“你這是聽誰說的?”對方聞言忍不住蹙眉。
身為沼澤居民,他很瞭解七大王國各地對他們的印象如何,習俗怪異、食蛙者、泥人、鬼鬼祟祟……
然而這其中並不包括會魔法。
“克禮森師傅說的。”胖墩毫不猶豫地開口——
他就是這麼信的,但如果對方繼續問下去,那麼胖墩就會回答是藍禮說克禮森師傅說的,而不是他直接聽到。
不過澤地人並沒有追問,而是揉了揉粗糙的臉頰,耐心解釋道:“我不會魔法,你的學士師傅和你說的可能是某些傳說趣聞,但這種故事整個維斯特洛到處都是。”
“什麼樣的傳說?”小胖子糾纏的問。
他之前有聽藍禮說過,對方就算會魔法也不會直接承認的。而對方此時看起來又矮又瘦,根本一點都不可怕,所以他膽子就不自覺壯起來了。
“當然是森林之子的傳說。”
“什麼是森林之子?”
“森林之子當然是森林之子……”似乎從沒遇到過這麼碎嘴的孩子,矮個子的澤地人有點不適應,但他似乎性格很好,仍舊耐著性子解釋著。
對方說話的時候,藍禮一直盯著他開開合合的嘴巴,不過那種香味並沒有因此而更加嚴重,與風息堡的前教頭並不一樣。
於是他明白自己要找的並不是牙齒,而是其他什麼的。
藍禮隨之將注意力放在了對方灰色亞麻衫的胸襟上,那裡繡著一幅看起來和鱷魚很像的蜥獅紋章,觀察幾秒鐘後,通靈特性發動,原本一動不動的“鱷魚”就將那空洞的眼眸注視向了藍禮,同時它那黑色的絲線身體也開始淡淡發綠光。
但還沒等藍禮琢磨清楚這代表著的是什麼,澤地人就突然停止講話,隨後雙眼奇怪地掃視門外陰暗走廊,沒發現任何異常後,他更是轉過頭去看向屋內。
他發現了什麼?
藍禮見此一驚,不過緊接著他那湛藍雙眸就看向了對方別在後腰部位的一柄匕首。
一柄插在褪色牛皮鞘中的木把匕首,香味正是從這柄匕首上面散發出來的!
心念電轉,藍禮突然開口道:“黎德大人,可以給我看看這柄匕首嗎?”
“匕首?”對方聞言轉過頭來看向他,隨後笑了笑:“這可不成,這柄匕首非常鋒利,可不能摸。”
藍禮感覺這件事有點難辦,但他並沒放棄:“我可以戴手套的,或者只摸它的把手?”
可惜對方仍舊並沒有鬆口,反而眯了眯眼,有所懷疑地問:“為什麼要看我的匕首,孩子?”
藍禮想了想,實話實說地道:“因為我感覺它很特殊。”
對方聞言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就是感覺啊。”
藍禮滿臉認真,眨著眼睛觀察著對方會作何反應,可惜這位並不上套。
他既沒有多問什麼,也沒有同意讓藍禮看匕首,反而只是深深看了男孩一眼。
“這沒什麼特殊的,只是一柄青銅匕首。孩子,可能你看錯了。”
他說著,又掃了一眼周圍,隨口道:“現在,請准許我回房歇息,孩子們,行軍路遠,實在很勞累。”
藍禮對此有些不甘,但他還是很乾脆的點了點頭,禮貌道別:“謝謝你,大人,祝您好夢。”
他說罷,領著兩個小夥伴轉身離開。身後房門則沒有絲毫猶豫地碰聲關緊。
“他根本不會魔法。”走遠後,胖墩開口抱怨,“而且我感覺他很膽小,好像很怕有人突然從走廊裡竄出來嚇唬他一樣。”
“他的個子就很小。”瘦竹竿哼了一聲:“和那些說自己會魔法的巫師一樣,但巫師們連騎士一擊都擋不住,在黑港的時候,我就有見到過一個穿紅袍子的……”
藍禮沒聽他們說什麼,他此時正琢磨該怎麼把那柄匕首搞到手。
之前種種話語只是出言試探,如果對方並不珍惜匕首,他就可以嘗試把它直接要過來,可惜情況與他期待的完全相反、
軟的不行,難道要來硬的?
如此思索,藍禮忍不住摸了摸胸口,柔軟的綠色天鵝絨面料下,一抹戒指凸起讓他稍感安慰,但他卻也有所遲疑。
那個澤地人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
……
不論藍禮想要冒險一試還是心有遲疑,現實都並沒有給他發動“大招”的機會。
因為當他第二天起床時,就突然發現自己聞不到那種氣味了。
緊接著他就聽說了一件事。
“澤地人走了?”
正彎腰套上靴子的藍禮動作一頓,隨後抬起頭來看向跑來叫他吃早餐的僕人喬米。
“是的,史塔克大人帶著其他幾位北方來的領主老爺們都走了。”矮個子僕人點頭,“天還沒亮俺就看到他們早早出了城,也沒帶軍隊,不知道幹啥那麼著急。”
藍禮聞言蹙眉,但也頗感無奈。
時間太短了,根本什麼都來不及做。
“等他回來再說吧。”他如此琢磨著。
北方人的軍隊現在還留在風息堡當中呢,作為北境主要領主之一,那個澤地人想來不可能不回來,除非……
然而這個想法在不久之後就被一件突然發生的事情給打亂了。
“去君臨?”
學士房間內,面對克禮森師傅口中的話,藍禮面色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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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9 PM
27 離去
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藍禮正跑去上歷史課,結果就被突然的“當頭一棒”。
“勞勃叫史坦尼斯去君臨,為什麼要我也跟著?”學士房內,小桌對面的男孩對此發表抗議。
他還想著等那矮個子澤地人返回來後再想辦法偷他的匕首呢,可眼下自己要是去了君臨,指不定還能不能見到他。
“我想這一定有他的理由。”早晨的陽光從側面岩石牆壁內嵌著的窄小窗口照應進來,將老人笑呵呵的半邊面孔籠罩的分毫畢現,儘管皺紋密佈,但卻似乎充滿生機,而另一邊影子遮擋的臉卻顯得非常蒼老。
“也許勞勃只是單純的想念他的小弟了。”
可拉倒吧。
藍禮聞言撇了撇嘴。
在他不滿一歲的時候,這一世的父母就遇船難去世了,老學士以及一位最近死去的叔公負責照料他們三兄弟,但這畢竟比不上親生父母來的強,
而且雖說屬於親兄弟,但他與勞勃還有史坦尼斯這兩位哥哥的年齡相差十多歲,代溝很大,根本不是一代人。
同時前者一個早早就跑去谷地當養子,很少回來,後者則整天臭著張臉,似乎所有人都欠他錢似得。
這種情況下,儘管見面會感覺有親切感,但兄弟三個實際上並沒有太多親情可言。
“我能不去嗎?我感覺肚子有點疼,我好像生病了。”他嘗試迂迴辦法來解決。
“沒關係。”老人不緊不慢地道:“距離出發時間還有三天呢,孩子,我會想辦法把你的病治好。”
“我跟著他們,會不會拖慢速度啊?”藍禮皺眉假裝憂慮:“要是勞勃叫史坦尼斯有急事,那不就耽擱了?”
“這個也不用擔心,”老人擺了擺手:“事情沒有那麼急。”
“我不會騎馬,怎麼去?”
“當然是有馬車。”
藍禮感覺自己有點詞窮了,嘆了口氣後,他轉移話題問:“那你會和我們一起嗎?克禮森師傅?”
“我服務的是這座城堡,孩子。”老人搖了搖頭:“我會輔佐洛馬斯爵士管理這座城堡,然後等你們回來。”
洛馬斯爵士是胖墩埃林的叔公,全名是洛馬斯·伊斯蒙,而今似乎被指派為風息堡的代理城主了,藍禮有聽說過這件事。
“孩子,君臨沒那麼可怕,你已經是個大人了,總要出去見見世面。”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哄小孩,藍禮聞言翻了個白眼。
“好吧,三天後出發?”
“是的,等大部隊準備完畢之後。”
點了點頭,藍禮不再多問這個問題,轉而開始問起了今天的課程。
老人回答道:“今天我們講多恩征服記,這本書的撰寫者是坦格利安王朝第八位坐上鐵王座的國王戴倫一世,他又被人們稱為少龍王戴倫,年僅14歲就……”
……
“你真的要走了嗎?藍禮?”胖墩埃林在課程結束的時候跑了上來,與他一起的還有貝里·唐德利恩。
“咱們說好了要去伊斯蒙島的,我還和我叔叔說,要給你準備一頭最大的海龜燉湯喝呢。”
“等我回來後吧,”藍禮看著他回答,一本皮革封面的羊皮書此時被他夾在腋窩處,這是他最近一段時間需要看的“作業”。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胖墩邊蹦樓梯邊追問。
“不知道啊。”藍禮在他身旁嘆氣。
“我也要走了。”一旁的瘦竹竿貝里點了點頭,道:“回黑港,戰爭結束了,我家的騎士會來接我。”
唐德利恩家族的很多騎士之前都跟隨勞勃參加戰爭去了,所以留下他以及兩個衛士在風息堡當中。
胖墩聞言情緒更低落了,“你們都走了,那我也走好了,風息堡又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你爹叫你回去了嗎?”瘦竹竿奇怪地問。
“為啥要我爹叫我才能回去?”
“不然你怎麼回?變成海龜游回去嗎?”
眼看話鋒有點危險,藍禮適當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叔公和表叔不是還在這呢嗎?”
“我討厭我表叔,他總拍我後腦勺。”
胖墩皺著扁圓的眉毛,“他難道不知道,拍小孩的腦袋會讓小孩變笨的嗎?我懷疑他就是這麼打算的,好讓我變成一個傻子,然後霸佔我的繼承權。你們知道的,他的繼承順位比我低呢。”
小孩自然有小孩的煩惱,但胖墩並沒有多說這種家務問題,而是看向瘦竹竿,眯了眯眼睛。
“貝里,我給你起一個新外號怎麼樣?”
“算了吧,你別想再侮辱我的名字。”對方警惕的瞪著他。
“閃電小子!”
胖墩自顧自地道:“這名字我想了好久呢,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有點奇怪。”
“那閃電老爺呢?”
“不好!”
“再不叫閃電大王?”
“那你叫啥,海龜大王?”
“我覺得伊斯蒙島的海龜王子更好聽。”
“不揩屁股的海龜王子?”
……
小孩子的情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離別的愁緒最初令他們心情沮喪,但沒一會就消散一空了,他們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
從高塔到庭院,從庭院到神木林,儘管藍禮平時不怎麼喜歡兩個小傢伙的玩鬧遊戲,但真當要離開的時候,他卻感覺頗為不捨。一年時間,他們基本上算是天天見面,形影不離了。
於茂密神木林當中嘗試掏了一隻麻雀窩無果後,他們靠坐在這顆橡樹下,說起各自的未來計畫。
瘦竹竿唐德利恩的期望是成為一名偉大的騎士,胖墩埃林則認為只要自己能安安穩穩的繼承自家的伊斯蒙島就很好了,藍禮希望他們都能得償所願。
“你呢,藍禮,你將來打算做什麼?”貝里問起,
“我想當個旅行家。”藍禮靠在樹蔭下回答,原本腋窩處夾著的《多恩征服記》此時已經被他當成坐墊了。
“去北方看看長城,去多恩看看沙漠,我還準備去狹海對面的自由貿易城邦瞧瞧,聽說那裡有個很古怪的城市,他們的人每天作息都被三口大鐘管束著,起床睡覺、工作休息。”
拋除金手指帶來的東西外,藍禮的確是這麼計畫的。
“這太奇怪了。”瘦竹竿對此評價,胖墩則問了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
“撒尿要不要管啊?”
“我也很好奇。”
“那等你知道了之後,一定要回來告訴我一聲。”
“沒問題。”
“你可別忘了,我一直感覺你的記性不大好。”
……
不論人們的情緒如何,時光都始終按照它的固定頻率來運轉著,不急不緩,卻無人能夠抗拒。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告別小夥伴們與城堡內的熟人們後,在第三天一個陰鬱的早晨,藍禮鑽進一輛馬車當中,正式踏上了前往七國首都君臨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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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49 PM
28 君臨的味道
“一枚金龍能夠買來什麼?”
啟程後的第四天早晨,蹲在熄滅篝火前的藍禮詢問身旁戴佛斯。
此時他們身處於一片茂密森林當中,身後有一頂染成淡黃色的,繡著寶冠雄鹿的帆布制帳篷。
周圍這種帳篷零零散散有七八個,都是此行人們於昨晚紮好的。而在帳篷群的後方,一條湍急河流散發出的嘩嘩聲響不絕於耳。
清晨的森林空氣清新,似乎也激發了一行人身體當中的活力。所以儘管時間還早,但大部分騎士與侍從士兵們都已經起來了,而今一個個或是穿梭於營地當中散步,或是刷馬餵馬,或伸展四肢,做起了晨練運動。
“如果不考慮繡紋章,我們身後那頂帳篷大概值一枚銀鹿。”身材消瘦的前走私犯回答。
此時他穿著一套黑色亞麻衣物與棕馬褲,身上披著的披風仍舊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他此時也坐在這處熄滅篝火前,右手捏著一根樹枝隨意扒拉著身前灰燼堆,左手則纏滿了繃帶,橫在膝蓋上不敢亂動——
史坦尼斯在之前砍斷了他左手的五根手指前端,同樣也親自封了他為騎士。但分封領地需要勞勃那位當前風息堡公爵准許,史坦尼斯眼下還沒有這個權利。
因此戴佛斯也要跟著前往君臨。
“所以一枚金龍能買來二百一十頂帳篷?”蹲著的藍禮摸了摸下巴。
“不止二百一十頂,如果一次買很多,價錢會更便宜。”戴佛斯搖頭,蒼白的面容讓他看起來好像老了十歲。
“而差不多四枚金龍,我們就可以買來一套盔甲。包括鎖甲、護喉、護頸、頭盔。當然具體價格要根據當時的市場行情計算,任何商品都會有上漲或者下降的時候。同樣也得考慮是在什麼地方購買,以及質量如何。比方說鐵群島的鎖甲與武器就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昂貴,因為他們的鐵匠……”
隊伍當中一位金發的南境騎士在路過時聽到鐵群島這個名字,不由警惕的看了他們一眼,不遠處另外三個聚在一起交談著的北方士兵同樣也被吸引過了視線,不過他們都沒說什麼。
如果說多恩是風暴地與河灣地的世仇,那麼鐵群島則是北境、西境、河灣地的世仇了,因為這些地方的邊境海岸線正處於大陸西邊,與鐵群島隔海而鄰。
風暴地其實也算與鐵群島有仇怨,古代時河間地那塊地方曾被風暴王所統治,後來就是被鐵群島的人給搶了去的。
總的來說,鐵民在哪都不受待見,因為他們的歷史就是由殺戮與掠奪構成的。
隊伍當中此時就有風暴地人、河灣地人,以及北方人。北方軍隊雖然大部分駐紮在風息堡,但還是有一些被派來護送拜拉席恩家族的兩兄弟前往君臨。
河灣地的人則完全是陪隨,領頭的梅斯·提利爾是河灣地的封君公爵與守護者,而今正好與眼下隊伍一起前往君臨,談判投降與諒解問題。
不過那位身材魁梧的棕髮大貴族眼下可丁點都沒有個失敗者的姿態,看起來不僅毫不擔心自己去君臨的任務,一路上還總與他的騎士們談笑風生——
此時那傢伙甚至在河岸邊與一位河灣地騎士悠閒的練起了劍。
“大人們,咱不管誰是國王,但伊裡斯陛下說好了的,允許咱們在這片林子裡面砍樹和狩獵,他說好了的,你們可不能反悔。”
另一個方向同樣也有聲響傳來,就見隊伍真正的領頭者史坦尼斯此時身著一襲黑皮甲,站在他的營帳前,板著張臉正聆聽兩位穿亞麻粗布衣物的駝背老農嘮嘮叨叨。
“當然,咱們在林子裡養豬會交供錢的。但養蜜蜂也是伊裡斯陛下准了咱們的,沒錯,一個叫戴恩的白袍子騎士親口和咱們這麼說的,他還說……”
……
吵吵鬧鬧的一切隨著隊伍繼續上路而被拋在了身後,從風息堡出發後,他們陸續經過銅門城、文德河、眼下正穿行於歷代國王專用的狩獵場——御林當中。
這是一片很大的林子,他們已經在這裡走了兩天時間了,一路上村落與莊園偶爾可見,更有很多森林當中的兔子與麋鹿瞧見隊伍後飛快奔逃的身影。
但隊伍大部分時候面對的都是樹、褐色的、慘白的、嫩綠的樹,它們的樹葉或稀疏或茂密,共同交織點綴在林間道路的頭頂上方,隨陽光灑下一片片陰影。
“什麼時候才能到君臨?”
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當中百無聊賴,黑髮男孩看向馬車側面騎馬隨行的戴佛斯。
“預計還有一半路程。”戴佛斯側頭回答。
史坦尼斯可用之人目前還不多,所以這位剛被封為騎士的前走私犯就成了藍禮的暫時性護衛。對此戴佛斯並不抗拒。
經過上次樓梯中的交談後,他對於藍禮的警惕心已經基本消散一空了。
“那——”藍禮還想繼續說話,但眼角餘光卻看到了前方林路邊緣一個跪在那裡的瘦小身影,不由側目而去。
前面開路的北方士兵似乎已經教訓過了那個擋路小傢伙一頓,乃至他看起來鼻青臉腫,但仍舊堅持跪在灌木叢當中,低著頭,也不知道在幹嘛。
可惜不論是河灣地的騎士還是風暴地的人手都只顧行路,統統無視了他的存在。
“他在乞討?”藍禮見此詢問。
“他在販賣自己。”戴佛斯看了看他,“疾病、債務、甚至飢餓。世界很大,總有一些人活不下去。”
他邊說邊小心翼翼地鬆開單手握著的韁繩,用能夠活動的手摸了摸身上放置錢袋的地方,卻只摸了個空,不由無奈嘆氣。
駕駛小船潛入風息堡中送食物本來就不需要錢,而今圍困剛剛結束,他也沒來得及補充隨身財務。
黑髮男孩見此,抬手順著馬車窗口遞給他一枚金龍。
“這太多了。”戴佛斯忙搖頭。
“一枚金龍換一條命,也不算多。”藍禮回答。
出發之前管家給了他十枚金龍當花銷,但藍禮至今都沒想好以他現在的年齡,要這些東西能幹嘛。
“而且我只有金龍。”
這話讓戴佛斯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則問:“藍禮大人準備買下他?”
儘管不再排斥與之接觸,但他還是很難將眼前這位男孩當作正常的孩童對待。
“我要一個小乞丐幹嘛?”藍禮邊說邊掃了眼那個隨馬車前行而逐漸接近的小傢伙,對方此時正巧看過來,差不多七八歲大小,滿臉黑兮兮的看不清長相,唯有那雙綠眼眸比較出彩,顯得閃閃發亮。
只是面對黑髮男孩的注視,對方卻又膽怯地將目光避開,然後迅速低下了頭,
“我不買他,就當我送給他的好了。”藍禮說完就鑽回了車廂,而戴佛斯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握緊手中金幣策馬靠近了去過。
藍禮本來以為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但沒一會,趕回來的戴佛斯卻又朝他開口。
“這孩子不簡單。”他壓低聲音說。
“他的胳膊與手指和尋常農家孩子不同,明顯經過箭術訓練。也許是御林兄弟會中哪位土匪的後代。”
“御林兄弟會?”
“是一群被消滅了的匪幫,兩年前他們盤踞在這片林子內綁架貴族勒索錢財為生,瘋王伊裡斯幾次圍剿都沒有成效,最終他不得不派遣御林鐵衛亞瑟·戴恩爵士與無畏的巴利斯坦爵士親率軍隊前來……”
……
趕路途中,時間流逝的速度顯得很慢,但當目的地即將到達時,藍禮卻又恍惚覺得日子過得可真快,路程基本走完,身處於風息堡中的生活場面卻彷彿昨日。
隊伍離開御林後,君臨城那連綿又灰白的城牆隨著他們靠近而不斷擴大,一股特殊的氣味也漸漸傳了過來。
起先藍禮認為這可能是另外一種媒介的氣息,對此還有些期待。只是當靠近到一定距離後,他卻直接掩鼻翻了個白眼。
“這是我見過最臭的城市了。”
他如此對前走私犯說。
然而等黑髮男孩正式進入這座城市之後沒多久,他卻突然將這句話忘得一乾二淨,轉而變得頗為振奮。
他真的聞到了那種特殊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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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0 PM
29 戰爭與仇視
味道是從一處叫做雷妮絲丘陵的高聳山丘上傳來的,丘陵周圍被密集的磚石建築所包圍,最頂端則矗立著一座廢墟般的建築。
天空中陽光被丘陵遮擋,陰影籠罩下方的建築群與平坦街道,稍微驅散了入城後的悶熱。
一行人正於此路過,那股獨特味道不知不覺間就代替了周圍的臭氣,吸引藍禮側頭望向那丘陵之頂。
他有想過諾大的君臨很有可能出現自己想要的東西,但當這東西真的出現後,他卻仍舊不自覺有些心跳加快。
可惜,眼下隊伍的目的地是君臨城深處的紅堡,他不認為自己能夠隨意離隊,也不覺得開口要求隊伍改道會獲得正面回應。
於是他只是深深看了那個方向一眼,牢記住位置後,便不再多理會。
隊伍緩緩穿行於密集人流的街道當中,前頭有一位著金色天鵝絨緊身上衣與整潔綠披風的青年男子騎馬帶路,他身旁的侍從則不斷吆喝街道上的人們讓開別擋道之類的話。
君臨的人們對此報以憤恨目光,但礙於隊伍兩側有一隊隊管理君臨治安的金袍子士兵開路,他們卻只能老老實實的躲到街道兩邊不甘瞪視。
這裡的人不大歡迎自己一行人。
藍禮很明顯能發現這點。
他有見到路邊一個裹著頭巾的中年賣魚商販正邊吆喝叫賣邊瞪視著隊伍前行,也有看見一個路過的婦女緊緊抱住了隨處亂逛的光腚骯髒小孩轉身就跑,甚至還見到一個靠坐在棕磚房屋牆壁處的邋遢老乞丐朝他們所在方向啐了口唾沫。
而這種場面在入城後就時常可見。
“聽說蘭尼斯特在將君臨獻給勞勃大人之前洗劫了這座城市。”馬車側面騎著馬的戴佛斯如此解釋。
西境封君蘭尼斯特家族在叛亂爆發時一直選擇觀望,直到勞勃·拜拉席恩在三叉戟河一錘子錘死坦格利安王朝的繼承人雷加王子後,他們才下定決心加入叛黨。
但他們加入的方式很特別——裝作王室援軍,詐開君臨城的大門,大軍入城後當即以叛軍首腦勞勃的名義展開燒殺掠奪,最後獻城投效。
於是顯而易見,這裡的人們將拜拉席恩也當作了一丘之貉。
戴佛斯說起這件事來的表情有些奇怪,看出什麼的藍禮開口詢問:“你是君臨人?”
“我生在跳蚤窩。”
對方說話時抬手捏了捏胸前掛著的一個小袋子,那裡裝著他被砍下的五根指節,此時似乎被他當成了某種安慰。
“跳蚤窩是君臨窮苦人家的聚集地,高貴的蘭尼斯特老爺想來是看不上那裡的。”
他可能期盼如此,然而當隊伍路過所謂的跳蚤窩附近時,望見的卻是大量坍塌的棚子與建築,於是這位前走私犯在接下來的行程當中再也沒有說話。
君臨是座很大的中世紀城市,人口密集,密密麻麻的建築非常雜亂,戰亂的痕跡仍未從這裡散去。
火災後的焦黑、塌陷的房屋廢墟、街道上尚未清理乾淨的條條血漬等等,甚至他們入城時最近的城門都已經損壞翻修,也不知道明明沒有攻城那大門為什麼會壞掉。
這裡的人們也顯得尤為陰鬱,因此整座城市的氛圍可想而知。一路所見,總是顯得沉悶寂靜,而沒見太多繁華喧鬧。
再加上一股臭水溝混合發餿爛肉的味道總是糾纏不休地圍繞在他的鼻子周圍,於是藍禮最後收回觀望此處古代城市的視線,轉而躲在馬車當中琢磨起了該如何去把那處丘陵上的氣味之源弄到手。
這個倒是簡單,等安穩下來後,隨便找個理由出來閒逛一下然後上丘陵就好了。那地方是個廢墟,藍禮猜測裡面不可能有人存在,那麼他的目標很有可能是一個無主之物。
初步的想法被迅速敲定,但沒多久,他卻突然皺了皺鼻子。
“錯覺嗎?還是……另外一個?”
之前隨著趕路遠離丘陵而悄然散去的特殊味道此時此刻復又撲面而來,察覺這點後藍禮探出頭望去,卻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一座由淺紅色石頭建造成的城堡大門前。
這是一座城牆高聳,擁有青銅大門防護的巍峨城堡,靜靜矗立於這座城市的深處。
而今它的大門敞開,鋒銳的鐵閘門也早已升起,厚重城牆陰影籠罩前方空地,在兩排衛士靜靜注視下,隊伍順著入口魚貫而入。
隨著前進,那股味道愈發濃郁,讓藍禮恍惚有種掉進了藏寶地中的感覺,也已然將之前的嫌棄忘得一乾二淨。
不過進入城堡後需要下馬車步行,周圍人很多,他一時也分辨不好氣味源頭到底在那,只能暫時將這味道無視掉,轉而打起精神來留意眼前。
紅堡。
這座城市中的皇家城堡世代居住著坦格利安王朝的國王與王室子弟,而今卻已然為叛亂者的家眷敞開了大門。
不過儘管是國王的居住地,但看上去這裡和風息堡沒什麼太大差別,頂多寬敞一些,地面乾淨一些,庭院以及廊柱精美整齊一些罷了。
藍禮於是失去了興趣。
護送的金袍子士兵停留在了身後城堡大門處,其他一些士兵同樣被引到了別處,在那位帶路者的帶領下,所剩不多的人們順著鋪磚道路筆直前進,路過幾座高聳塔樓與一些堡壘庭院後,最終來到了一處橡木大門敞開著的大廳建築當中。
大廳恢弘,又深又廣,兩排雕花石柱巍峨聳立,每條柱子間都站滿了穿著打扮莊嚴精美的貴族男女,大廳地面由花格子大理石鋪就,周圍牆壁則掛滿了做工精巧的狩獵織錦。
在大廳盡頭,一張漆黑的,造型猙獰的黑鐵座椅靜靜矗立於高處,顯然是此處的王座,但它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張椅子,反而如同一塊滿佈尖刺、利角和扭曲金屬的鐵疙瘩。
而今這張鐵椅子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坐在上面,但王座下方卻有四位高矮不一,年齡不同的人員圍著一張長桌挺身而坐。
掃了一眼後,藍禮直接將目光看向了其中那個擁有一頭炭黑頭髮,面容修整俊朗的健壯青年身上,不過大廳廣闊,人又很多,對方此刻並沒有留意到門口情況,眼下正與旁邊三人一起靜靜聽著不遠處一位綢衣胖子的講話——儘管他看上去有些百無聊賴。
“這是規定,大人們,店主死亡後,他的寡婦要麼一直當寡婦,要麼就嫁給同行,絕對不准許嫁給外行人的,大人,她違反了規定,所以我們公會有權沒收她亡夫的店舖。”
說話之人是一位穿著淺藍色綢緞長袍,一臉富態的中年金發胖子,此時他臉上表情充滿了理所當然。
“這是什麼見鬼的破規定?叫我說——”王座下的青年張口就來,旁邊一位白頭髮老者見此忙用眼神示意,於是青年哼聲閉上了嘴巴。
隨後就聽那老者朝請願者面無表情地道:“我們尊重你們行會的規矩,但事情到底是否真如你所說那樣,還需要仔細核實,先回去等消息吧。”
於是胖商人躬身告退。
見此,等候在門口區域的綠披風帶路青年這才踏步上前,高聲稟報。
“勞勃大人,我為您帶來了史坦尼斯大人與您的小弟藍禮,以及高庭降俘梅斯·提利爾!”
話音未落,所有人目光都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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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1 PM
30 不是好人瓦裡斯
藍禮印象當中的勞勃是一個愛開玩笑,也非常喜歡大笑的人,除了在戰爭前夕的一段時間滿臉陰沉憤怒外,往常他就像是個不知苦惱為何物的傻大個。
而今當綠披風稟報過後,這位健壯的黑髮青年同樣也在哈哈大笑,然後不顧旁邊諸多圍觀者的目光,踏步走來後用力拍了拍史坦尼斯的肩膀,又蹲下來捏了捏藍禮的臉蛋,看起來顯得很是高興。
也不知道他高興的是見到了家族兄弟,還是高興能夠擺脫眼下的繁瑣公務。
他最後才看向兩兄弟身後的梅斯·提利爾,笑容有所收斂。
“見鬼,我聞到了玫瑰的騷臭味。”他說著,朝大廳側面一位白袍中年招了招手:“巴利斯坦,帶我的小弟先離開,給他安排住處和食物。”
被他招呼的中年男人穿戴著一副整齊又閃亮的白釉盔甲,身材高大,但面色蒼白,似乎受了不小的傷,聞言後他躬了躬身,隨即拄著腰懸劍柄踏步上前。
“孩子,請和我來。”
藍禮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眼低頭靜靜瞧著他的史坦尼斯,跟著白袍騎士轉身離去。
“好一個藍道·塔利,當初在岑樹灘,要不是……”
身後傳來的聲音漸行漸遠,身旁這位走路時盔甲與兵器碰撞的響動倒是越來越明顯,與此同時,隨著他們朝著國王大廳後的方向走去,那股子特殊味道也越來越濃。
在一天當中接連遇到兩個媒介的線索,藍禮感覺自己還真是很幸運,只是他對腳下這座城堡的人與物並不熟悉,眼下還不能確定那味道具體所在。
於是他看向了身旁這位白袍騎士。
近看去,這位叫做巴利斯坦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俊,但顯得有些老態,他棕色的頭髮夾雜著幾根銀白色澤,深邃眼眶兩側也溢出了狹長的皺紋,面色慘白,隨著腳步移動不時咳嗽幾聲。
唯有那雙藍眼睛看起來有些閃亮,配合他一身帥氣的白色上釉盔甲與白披風,倒是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輕一些。
“你就是傳說中的巴利斯坦爵士?”這位走路的時候一直抿嘴沉默著,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樣,藍禮因此打開了話茬。
無畏的巴利斯坦,這個名號不論是前世還是當前他都聽說過。
孤身一人潛入叛亂城鎮拯救被俘國王、在戰爭當中親手殺死黑火最後繼承人,終結了困擾坦格利安王朝近兩百年的漫長叛亂。
最近一次則是在來君臨的路上,戴佛斯與他講述御林兄弟會被剿滅的那件事,帶隊者之一就有眼前這位。
他是保護國王的七位御林鐵衛其中之一,也是一位擁有很多豐功偉績的偉大騎士,雖然出身於風暴地,但往昔他為坦格利安而戰。
現在看來倒是投降了拜拉席恩。
“巴利斯坦·賽彌爾,豐收廳萊昂諾·賽爾彌爵士是我父親。”白袍騎士點頭回應著藍禮的問題,低頭看向他的目光很複雜,似乎有所排斥,卻又頗顯痛苦。
這情緒令藍禮很奇怪,但他並沒有探究的心思,而是按照自己的思緒,開口道:“他們都說國王的大廳當中有裝飾龍骨,為什麼我沒看見?”
“因為勞勃大人厭惡與龍相關的一切,所以叫人把王座廳中那些骨頭收了起來。”巴利斯坦邊咳嗽邊回答,“它們現在被收到了地窖裡。”
“我可以去看看嗎?”藍禮迫不及待地問。
他沒來過君臨,前世記憶對這裡也沒什麼太多印象,但就如同他剛剛說的那樣,他曾聽說過國王的廳堂當中佈滿了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龍骸骨。
他能聞到的那種媒介似乎本身就不是什麼普通物品,最開始那個假牙,後來澤地人的匕首,而眼下在這紅堡當中,他也想不到有比龍骨更特殊的存在了。
“我的任務是將你安置妥當。”白袍騎士搖了搖頭,否定道:“如果你想看,孩子,可以在日後與你兄長勞勃商量。”
藍禮聞言皺了皺眉。
“我就看一眼。”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勞勃大人的命令是讓我安置你,而不是帶你觀看龍骨。”
“御林鐵衛都是這麼不懂變通嗎?”
“不,孩子,我們只是需要嚴格遵循命令。”
藍禮聞言眨了眨眼,遂話鋒一轉。
“我大哥是說叫你給我安排住處。”男孩若有所思地道:“但他也沒說不準許我觀看這座城堡吧?”
“他沒這麼吩咐。”
“是啊,他又沒這麼說。”藍禮蹙眉道:“所以我想看一下周圍環境有什麼不對嗎?難道勞勃大老遠把他的小弟接來君臨,就是為了要關他禁閉的?”
白袍騎士聞言詫異地看了看這個黑髮男孩一眼,同時語氣有所遲疑,“可勞勃大人的命令是——”
“我大哥對我很好,他不可能要關我禁閉的。”藍禮故作思索地打斷對方的話,隨後恍然看向身旁騎士。
“爵士,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你受傷了?傷勢很重?”
“是的,在戰場上受的傷。”巴利斯坦聞言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完才反應過來,老臉突然一紅,“孩子,別誤會,我不是因為受傷——”
“沒關係,爵士,我能理解,咱們快點走吧,然後您回去好好休息。”男孩的話聽起來懂事極了,卻讓對方愈發尷尬。
於是躊躇片刻後,他道:“跟我來。我帶你去地窖,然後我們就去梅葛樓,你的住所會被安排在那裡。”
“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
藍禮禮貌的道了聲謝謝。
於是原本直線深入的路線變成了折彎而去,身材挺拔的白袍騎士帶著一位黑髮男孩朝著城堡某處前行。
這座城堡的地面由紅磚鋪就,面積很大,塔樓則一座比一座高聳,堡壘庭院絡繹不絕,大量行色匆匆的僕人穿梭在各處的庭柱長廊當中,走了一會後藍禮就感覺自己轉悠的有點蒙。
白袍騎士在城堡內顯然名聲不小,一路上總有人和他打招呼,抱著一堆衣物的老洗衣婦、打水的廚房小弟、衣著考究的年輕貴婦,正在為騎士洗鎖甲的少年侍從,他們甚至還見到一個穿粉袍子的光頭娘娘腔。
那位娘娘腔穿著一雙軟拖鞋與綢緞制的光鮮長袍,圓臉肥胖,身上充滿了一股子脂粉香味,打招呼的聲音也顯得細聲細氣的。
藍禮不自覺看了眼他下身,對方卻機敏的拽袍子一遮,然後嗔怪似得朝他瞪了一眼。
“好孩子可不會有一雙亂瞧的賊眼睛呦,漂亮的小傢伙。”
藍禮因此翻了個白眼,對方見了反而咯咯之笑,隨後扭身曳步離去。
這傢伙還挺有意思。
男孩心想,最後瞥了那胖光頭一眼後,示意停下來等他的白袍騎士繼續趕路。
“那是情報總管瓦裡斯,我們叫他八爪蜘蛛。”走遠後,巴利斯坦皺眉叮囑藍禮道:“他即狡詐又——我是說,這傢伙不是好人,孩子,你最好離他遠點。”
“因為他養蜘蛛嗎?”
“這……可以這麼說,所以很危險。”
對話間,白袍騎士帶著男孩走到一處看起來有些荒涼的廳堂當中,將牆壁上燃燒著的一根火把摘下後,他蹲下身拉開角落一處扇形木質入口,隨後轉頭朝男孩說道:“這裡就是地窖了,孩子,你想看的龍骨就在下面。”
藍禮點了點頭,鼻翼間繚繞著的濃郁氣味讓他心有喜悅——
顯然他沒有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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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再次進入
通往地窖的入口對白袍騎士而言比較窄小,但藍禮在此卻暢通無阻。
他們一前一後走入其中,腳部踩踏岩石階梯不斷向下深入,沒多久,一股子陰冷之感就油然而生,胳膊上因此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進入地窖後環境就變得非常昏暗了,白袍騎士手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邊,身後敞開著的扇形入口有光芒揮灑而來,卻隨著前行愈發稀少,最終隨兩人下了階梯而完全消散。
而伴隨著腳步繼續前行,那種特殊的味道則越來越濃,將此地其他所有氣味全部遮蔽。
橘黃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在火把頂端,於騎士身後照映出一道狹長的影子,一抹明亮的黑色隨著兩人前進從眼角晃過,卻又因火光離去飛快暗淡。
那是一副小狗骨頭般大小的頭骨,鬆散癱倒在此處地窖外部邊緣位置,藍禮好奇地瞥了一眼,緊接著就被前方更大的龍骨吸引了注意力。
火把光芒昏暗,但仍舊能將周圍一片範圍的事物清晰照亮,伴隨著騎士身上那清脆的盔甲碰撞聲與腳步聲,眼前所見到的骸骨一具比一具巨大。
獵狗大小、牛犢大小、馬匹大小、野牛大小、乃至……巨龍大小。
漆黑的頭骨一顆接著一顆,一個比一個高聳龐大,最深處的一顆高達穹頂,似乎都已經快要被這處地窖容納不下了。
這顆頭骨的眼窩空洞又深邃,尖銳牙齒如同一顆顆立在那裡的長柱,火光照耀在其上,似乎將那黑漆漆的骨骼表面鍍上了一層火焰鑄就的薄膜,並隨著燃燒而不斷閃爍。
“最大的這顆是黑死神貝勒裡恩。”白袍騎士說道:“征服者伊耿就是騎著這條龍將維斯特洛納入他的王國中的。”
藍禮沒說話,此時他已經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這顆頭骨上面了。
昏暗環境下,男孩仰望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如同看著某種奇蹟。
儘管早就知道自己投胎的世界是一個充滿神秘與奇幻的地方,儘管已經有了可以穿梭歷史的能力,但當一顆龍的頭骨,一顆明顯超出他認知的龐大生物遺骸出現在眼前時,他仍舊為此感到震撼。
這一刻,他短暫忽略了誘惑著他的奇特香味,目光怔怔注視著隨火光晃動而似乎隱隱動彈著的龐大龍頭骨,內心當中對它的真面目充滿了好奇。
不過實際上他的目標並非是這顆最大的,而是它旁邊那個第二大的頭骨。
看起來那顆黑乎乎的頭只是稍小一號,嘴巴更長一些,但與其他頭骨不同,特殊的香味正是從其表面散發而出。
瞧了幾眼後,藍禮收回目光,同身旁白騎士道:“我們走吧,爵士,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騎士有些驚訝他就這麼準備走了,他還以為這小傢伙會在這裡呆好一陣子呢。
畢竟大多第一次看到龍骨的孩子不是被嚇哭就是被勾起強烈的好奇心,然後迫不及待的問東問西或者自己跑去研究。
暗暗稱奇,白袍騎士卻並沒有多廢話,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帶頭轉身走去。
氛圍變得一片沉默。
回程的路上藍禮一直在思考著龍骨相關,而沒有心思在開口說話。
儘管之前因為觀看頭骨而震撼,但那並沒有讓藍禮失去理智。那顆第二大的頭骨雖然是散發氣味的根源,然而他可不會在旁人面前施展自己的特殊“手段”。
進入那種副本中後,他在現實的身體似乎就會陷入昏迷,單純如此倒是沒什麼,但他不確定在這期間,如果讓自己脫離了那進入副本的媒介會發生什麼。
而如果他真的昏迷在了這裡,身旁這位根本不可能幹等著讓他完事後再說的,況且就算他能等,讓外人看見這種現象也顯然不合適。
“還得想想該怎麼不讓別人發現。”想著這個問題,藍禮最終踏入城堡中一個有著幹枯護城河保護的方形堡壘之內。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平靜又吵鬧。
似乎從藍禮他們抵達之後,紅堡中的宴會就始終沒有停止過,每天晚上,位於城堡的王座廳內都會展開一場場熱烈而又喧囂的盛大晚宴。
晚宴參與人員眾多,歌手與雜耍演員接連表演。
西境的蘭尼斯特、河間地的徒利、谷地的艾林、乃至河灣地新投降的提利爾家族。
諸多大家族此刻都有人員身處於君臨當中,而他們麾下各個次級領主同樣多不勝數,絡繹不絕的貴族階級穿行於紅堡內外,彷彿整個維斯特洛的領主階級在最近全都抵達了這裡。
原因只有一個——新王即將加冕。
事實上,如果不是非要等待著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返回,國王的加冕儀式早就開始了,畢竟國家不能沒有主宰者,而拖延的時間長了,難免會出現變故。
不過這一切都與藍禮沒什麼關係,目前來說,他只需要負責裝模作樣當一個有禮貌的孩子就夠了。
早晨時與史坦尼斯、勞勃、還有一位叫做瓊恩.艾林的谷地公爵一起吃頓早餐、晚上的時候被接去參加宴會,期間隔三差五有各地而來的貴婦小姐們圍著他指指點點,也有“同齡”孩子們跑來找他玩鬧。
他更是見到了幾個長相與印象中差別很大的人物。
詹姆.蘭尼斯特此時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穿著一襲御林鐵衛的白袍,有著一頭耀眼金發,笑起來很帥氣,卻顯得非常傲慢。
泰溫.蘭尼斯特,詹姆的父親與西境公爵,屬於七國最頂級的大貴族之一。寡言少語,充滿威儀,每次出現都前擁後簇著一些有著金燦燦頭髮的傢伙,藍禮有聽說那是泰溫公爵的幾個弟弟。
不過蘭尼斯特家雖然看起來聲勢顯赫,但眼下似乎並不受人待見,每次出現都會讓旁人退避躲閃,然後指指點點。
所以藍禮很少見到這些人。
除此之外,他還見到了谷地老公爵瓊恩.艾林的新婚妻子萊莎.徒利,這個在他印象當中有著尖下巴的刻薄女人此時看來似乎是個圓臉,身材纖細,長相可愛,一頭棗紅色的長發漂亮極了。
她才十七八歲的年齡,卻坐在一個近六十歲的老頭子旁邊,怎麼看怎麼像爺孫二人,連父女都稱不上,然而他們卻是夫妻。
她的性格似乎也很好,總愛在吃飯的時候朝藍禮微笑,笑起來也顯得特靦腆。
不過藍禮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似乎充滿哀傷。
這位的姐姐,也是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的妻子凱特琳目前倒是沒有前來君臨,據說她剛剛生下一個男嬰,沒辦法長途奔走……
除了這有限的幾個人外,其他的藍禮就基本沒有印象了,他也沒多留意。相對而言,藍禮倒是更加中意宴會當中的食物。
栩栩如生的奶油天鵝嘗起來甜膩又清香,但卻不及真正的天鵝肉來的有吸引力,而嘗過那種類似鵝肉的食物後,藍禮卻又對沾滿濃郁醬汁的烤熊肉更加好奇。
除此之外、香嫩的黃油焗鵪鶉、鬆脆的炸鱒魚、蜂蜜餡餅、蝸牛湯、腹部掏空塞滿香料的烤閹雞……
世界一時間被各種各樣的美食所佔據,讓藍禮彷彿突然覺醒了什麼獨特愛好,每天吃的小肚子圓滾,滿嘴流油,完畢之後回房間往床上一趴開始呼呼大睡。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胖了很多。
上午與晚上的時間基本就是在吃中度過的,其他時候他並不躲在房間裡,而是帶著勞勃給分派的家族護衛去找御林鐵衛巴利斯坦,美其名曰仰慕對方的種種傳說與戰績,實際上是熟悉路線,準備一有機會就鑽進地窖。
而這個機會沒多久就已然到來。
……
某次閒逛中,藍禮趁著兩名衛士被一隻暴躁黑貓襲擊的功夫,腳步一轉就悄然消失在了一處廢墟的牆壁後,隨後朝著早已熟悉無比的方向飛快前行。
身後不久就傳來吆喝與急匆匆的腳步聲,但腳步聲卻朝著另外一個他往常習慣走的方向前去了,而沒有留意到他的真正所在。
藍禮因此徹底鬆了口氣,隨後匆匆順著牆根朝目的地出發。
矮胖的堡壘、肅穆的聖堂、廢墟般的半圓形矮塔樓、寥無人煙的庭院……小心躲避路上一切人員的他最終來到了不久之前抵達過的廢棄大廳,然後費力掀開那沉重的扇形木門,腳步踏踏下了地窖。
漆黑、陰森、冰冷,地牢環境依舊,但此時男孩卻並沒有火把光芒保護,乃至最開始他眼前一片虛無,什麼都看不見。
在門口稍微適應了些許後,視線這才緩緩恢復,但卻也頗為模糊。
只是這已經足夠了。
小心翼翼地不斷摸黑前行,踩著碎步走過一顆又一顆擁有空洞雙眼的怪異屍骸,他最終抵達了自己目標面前。
仰頭望去,這顆龍頭骨那深邃的眼眶即空洞又怪異,其中彷彿真的有兩顆眼珠子在緊緊盯著面前的黑髮男孩,讓他不自覺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感覺有點滲得慌。
搓了搓胳膊後,藍禮深吸了口氣,然後一頭鑽進龍頭骨張開的嘴巴內,癱坐其中,雙腿伸直,小手緊緊握住眼前比他還高的猙獰黑牙。
一股溫潤卻又冰冷的怪異觸感因此浮現,但並沒有給藍禮多少時間感受,隨著他手部用力,原本清晰的思維就迅速模糊發散了。
周圍環境也變得更加幽暗,最終徹底變成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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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隕落的巨龍(1)
熱、滾燙熾烈、彷彿火焰緊貼肌膚般的熱不斷從周圍洶湧襲來,直接讓身處於朦朧狀態當中的藍禮迅速驚醒。
睜開眼睛後他就發現自己正臉朝下的癱倒在一處碎石密佈的沙土地表,四面八方火光衝天,側面有處塌陷牆壁,而今他正被一堆黃磚壓在下方。
額頭傳來劇痛,右手胳膊與雙腿位置同樣有種火辣辣的疼痛感。不遠處一灘粘稠鮮血被周圍火光照映的微微發亮,三行古怪的文字隨著藍禮注視從血泊表面凹陷而出——
【救下雷妮絲.坦格利安】
【生存三十天】
【將雷妮絲.坦格利安平安護送到征服者伊耿手中】
……
空氣中充滿了熾熱感,入目一切建築正洶湧燃燒著熊熊大火,許多朦朧身影穿梭於建築內外。腳步聲雜亂,慌張尖叫與大聲呼喊不絕於耳,隱隱還有一陣陣箭矢破空聲響。
局面似乎充滿危險,沒時間仔細思考這三行字,藍禮當即準備從地面爬起身來,然而他不過剛剛支起身,後腦勺處就突然傳來一道猛烈撞擊,龐大力道帶來一陣劇痛,不自覺悶哼一聲後,藍禮復又摔回了地面。
他以為這是敵人襲擊自己,但眼睛看到的卻是一位狂奔而過的身影。那是一位戴著頭盔的士兵,穿棕色皮甲,雙手拎著長矛與盾牌,剛剛似乎就是那面盾牌將他撞倒的。
那好像不是敵人,但還沒等藍禮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被敲了一下時,前方一道耀眼的銀紅色火柱轟然從天而降,直接將那狂奔的士兵洶湧淹沒,連帶著周圍一片尚算完好的建築牆壁也統統被這怪異的火柱衝擊塌陷!
從天而降的銀色大火讓眼前一切變得刺眼無比,但火焰並未駐留於原地,而是如同一束粗壯的高壓水槍般掃向前方更深方向的高塔建築。然而水能帶來清涼,火卻只能讓人尖叫著邁向死亡的深淵。
哀嚎與慘叫、咒罵與呼喊,伴隨著銀紅色火柱洶湧前行,這處黃沙密佈的城堡彷彿一塊蛋糕般被一分為二。
藍禮感覺自己還算幸運,因為那火焰是朝著他相反方向噴湧的,但他並未因此放鬆心情,反而更為緊張。
在他的左近就是由熊熊燃燒著的馬廄,而身後則是一片塔樓與低矮屋舍,前方不遠是一處岩石城牆,而今城牆上的一些士兵統統被大火焚燒的慘嚎亂跑。
艱難從破碎牆壁下站起身,藍禮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但掃視周圍,全是火光衝天的情況,沒有絲毫隱秘地點可以供他藏匿,看起來反倒是他所在的廢墟牆壁下最安全。
蒼茫的吼叫聲音此時從遠方高空飄蕩而來,藍禮仰頭看去,一道雙翼舒展,體格龐大的身影於正天空當中不斷圍繞城堡飛舞,不時飛低噴射出一片銀紅色的熊熊大火,乃至這裡的城牆與高塔紛紛被烈火蒸煮,連帶身處其中的人們如同沸騰開水中的螞蟻一般只能被迫等死,而藍禮正是螞蟻之一。
雷妮絲.坦格利安。
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
學習維斯特洛的歷史時間不長,但這個名字所指的人物他起碼知道三個。
然而配合周圍建築的風格與紋章旗幟,配合天空中那展翅翱翔的巨龍,配合剛剛看見的某個任務。藍禮迅速瞭解到了頭頂上那位龍騎士到底是誰,以及目前到底是什麼情況——
龍石島出身的伊耿.坦格利安在日後被稱之為君臨的地方登陸以後開始了他的征服道路,焚燒赫倫堡、入侵風暴地、在河灣地一處沃野平原上揮灑下熊熊烈火,將河灣地王室園丁家族以及其諸多子嗣全部燒死,同樣也燒服了西境蘭尼斯特家族當時的國王。
揮軍南下的北境之王見勢不妙屈膝投降、谷地也在大王后的巨龍降臨後賠笑獻上王冠,古老的七大王國當中,只有多恩面對小王后的巨龍沒有屈服,領主們選擇放棄各地城堡,躲藏在茫茫沙漠當中。
征服元年,伊耿於舊鎮加冕為王,之後他忙碌於平定四方亂象,並未理會尚未屈服的多恩。
但這種不理會也只是暫時的。於征服歷四年,伊耿正式掀起了第一次多恩征服戰,結果面對敵人的游擊戰術慘敗撤軍。
再次發動攻擊是征服7年,伊耿與他的小王后騎龍焚燒多恩各處城堡,多恩人則瘋狂地展開了報復,開始了一邊躲避巨龍,一邊反攻與多恩接壤的河灣地和風暴地兩地邊疆的軍事行動。
一來二去,仇恨迅速升溫。
而雷妮絲.坦格利安的隕落則讓仇恨的怒火上升到了另外一個層面上——
在焚燒一座名為獄門堡的城堡時,那位征服者的小王后騎乘的巨龍不幸被弩炮射中了眼睛,於是龍與龍騎士雙雙身隕於多恩這塊古老的土地上。
獄門堡居住的領主家族名為烏勒,他們家的紋章是黃色與深紅色的交錯火焰,而此刻城牆上正有一副被燒燬大半的破爛旗幟。
於是藍禮能夠確定自己眼下正身處於獄門堡,於是他猜到頭頂上燒城堡的那位正是征服者伊耿的妹妹與小王后,坦格利安王朝的創建者之一,雷妮絲.坦格利安。
而自己目前正身處於這個歷史事件當中,也就是說,眼下他來到了二百多年前,坦格利安王朝剛剛建立的那個時代。
如果史書記載的不錯,接下來他就會目睹天上那位威風凜凜的龍騎士淒慘隕落了。
前提是他不被對方先行燒死。
“要我去救她,怎麼不讓她先放過我?”
充滿混亂與嘈雜的環境當中,有著一頭雜亂黑短髮的年輕人俯身躲在廢墟牆根處喃喃著,隨即低頭瞧了瞧自己目前的情況。
一身棕黑色皮革護甲表面遍佈焦糊,粗糙又單薄的亞麻長褲被磨破了好幾個口子,左胳膊被火焰燒剩下的衣服袖子正與泥濘的血液混雜一起,帶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後腰上別著一把帶鞘匕首。
只是這匕首面對巨龍的火焰,又能有什麼用?
腦海中心念電轉,他的目光忍不住掃視周圍城牆。
歷史記載,那位小王后騎乘的巨龍米拉西斯是被弩炮射死的,那麼如果提前將此地的弩炮毀掉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然而他緊接著就發現自己不遠處的那面城牆上並沒有任何弩炮存在,唯有幾具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屍體和木質器械廢墟點綴在城頭。
這讓他一時有些遲疑,但考慮現在不行動,可能一會這個任務就要被迫失敗,他就不自覺咬了咬牙,隨後衝出去迅速奔向廢墟牆壁後方那火光密佈的道路盡頭,朝著城堡左側一座高塔奔去。
他準備找一張弓,然後站在一處即安全又能展開攻擊的高處將這座城堡當中操控弩炮的士兵們一個個射死,這樣自然就算完成任務了。
視線盡頭那座高塔就挺合適的——周圍火焰儘管洶湧逼人,但看起來並不能將石頭完全溶解。
可惜,亂象叢生下,沒等他奔到目的地,一道充滿痛苦的驚天龍吼就突然從頭頂處傳來。
城牆陰影下的藍禮忍不住順著聲音抬頭望去,一道於天空當中飛快墜落的龐大身影隨之映入了他的眼中,並且在視線當中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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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隕落的巨龍(2)
昏暗天空下,不斷降落的龐大身影彷彿一道銀色的璀璨流星,淒厲嘶鳴不絕於耳,巨大翅膀混亂拍打著,裹挾而來的狂風與烈焰非常猛烈。龍身於空中扭動掙扎,卻難掩降落趨勢,最終轟的一聲巨響,整條龍艱難落在了城牆不遠處的焦土地面上。
大地震顫,風暴與沙塵洶湧四竄,將周圍建築上熊熊燃燒著的火焰衝擊的被迫俯低腰身,而本該堅硬的泥土地表則瞬間撕裂凹陷,同時一座靠近的磚石牆壁也被龍尾波及到塌陷崩潰。
猛烈的撞擊讓巨龍嘶鳴聲音更顯尖銳與痛苦,脖頸甩動間,長滿猙獰黑色牙齒的巨口迅速噴湧處一片耀眼的銀紅色烈火長柱掃過周圍。
火焰的煉獄因此更為熾熱。
慌忙間撲到一處廢墟牆壁後的藍禮盯著頭頂竄過的銀色火舌冷汗直冒,心跳也變得非常劇烈——巨龍摔落的地方就是他剛剛站立的所在!
此時前後左右都是著火的道路與建築,身後倚靠著的牆壁也愈發滾燙,但上方襲來的火焰沒一會就悄然斂去了,深吸了口熾熱的空氣後,藍禮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
就見牆下方那片焦土空地上,一頭長滿銀色鱗片的巨龍此時正匍匐在那裡痛苦痙攣,鋪在地面的雙翼有如兩片顫抖的銀色湖泊,狹長的尾巴則蜿蜒伸展,其上長滿銳利尖刺。
這條龍的脖子很長,同時龍首猙獰,卻又泛著一絲獨特美感。藍禮瞧見它側對著自己方向的那顆眼睛上正深深插入著一隻弩箭,這是造成對方墮落以及重傷嘶吼的根源,不過雖說叫聲恐怖,但這條龍卻並沒有因此亂動,而是靜靜趴在那裡不住地哀鳴。
在它的脖子上藍禮見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一位坐在特製龍鞍上面,穿著銀色女性盔甲的身影,對方頭上本該佩戴著的頭盔不知何時被甩了出去,一頭銀金色的捲曲長發散亂分佈,伴隨著低垂的腦袋,覆蓋住了她的面容。
她似乎已經隨著衝擊力而陷入昏迷,但因為身上纏縛著的鞍帶,她卻並沒有被甩脫出去。
藍禮見此眯了眯眼。
但與此同時,並非藍禮一個人發現了此地龍與龍騎士的情況,或者說,作為射殺巨龍的一方,這座火舌密佈的廢墟城堡反應速度很快。
一隊穿著皮甲的士兵目前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去,前面的士兵持裹銅盾,後面的則緊緊握著手中弓箭與長矛,然而還沒等他們搭弓射箭,原本看起來萎靡不振的巨龍卻突然昂首嘶鳴了一聲,聲音充滿怒火與痛苦。同時它的身軀掙紮著挪動顫抖,高昂的龍口中猛地噴湧出一片銀紅色的火焰洶湧而去!
火焰朝天而放,但斜著揮灑下去的大片璀璨火花卻如同暴雨般,當場將那隊士兵完全澆沒,痛苦慘叫霎時響起,士兵們倉皇捂臉四下奔逃,卻難掩身上熊熊燃起的大火,乃至叫聲愈發淒厲。
唯有一位靠後的傢伙見機不妙竄到了旁邊牆壁後躲藏。
多恩士兵的慘叫聲似乎更刺激到了那條虛弱的巨龍,就聽它嘹喨嘶鳴聲響不斷,肥碩的銀鱗身軀東倒西歪地朝著聲源掙扎爬行,狹長龍尾更是猛烈揮掃周圍一切,轟隆巨響連綿,讓此地變得更為混亂。
但卻也有機會可循!
伴隨著巨龍的匍匐前行,周圍建築紛紛塌陷破碎,但就在這條銀色巨龍的狹長尾巴轟然掃爛一處廢墟牆壁時,一道黑影迅速從中竄了出來,趴下來躲過回掃的龍尾後,腳步一登猛地竄起,繼而飛快踩在那骨折的龍翼上,貓腰朝著龍脖子奔去!
龍鱗厚重,但卻光滑,同時這條龍正在不斷的挪動翅膀以期前進,讓踩在上面的黑影腳步並不穩當,幾次差點摔落。
但所幸這個過程當中這條龍並沒有回過頭來噴火,而是不斷朝前方嘶吼鳴叫。於是黑影最終順利靠近了龍脖頸根部的那位騎士所在。
周圍混亂又刺眼的火光混合遠處尖叫聲,充滿了世界末日般的氛圍,明亮夜色下,滿頭血汗的藍禮咬牙拽開搭扣,手中一柄匕首則飛快割開銀發龍騎士坐鞍與身體上綁著的皮帶,然後一把將其拽下,跳下龍身彎腰就跑。
可能感受到了主人的離去,巨龍怒吼著將脖子探了過來張嘴撕咬,但這卻似乎牽動了它眼部的傷勢,乃至尖銳嘶鳴變成哀嚎,但一片銀紅色龍焰仍舊於其大張的嘴巴深處醞釀而起,不過最終它並沒有真正發出這道攻擊,而是哀鳴了一聲後,轉頭向前掙扎前行。
此時藍禮正抱著沉重的龍騎士躲在一處半塌牆壁後大喘著粗氣,外面轟隆碰撞聲與嘶吼聲清晰可聞,但卻逐漸遠去。
眼角餘光能夠見到不遠處一座燃燒的高塔被撞擊的轟隆作響、邊緣城牆則在幾次衝擊下變得搖搖欲墜,堪堪躲過一劫的藍禮聽到了些許響動,轉頭看去,卻發現竟然有個人不知道從哪竄了過來。
“幹得好,小子!我們竟然抓到了那雜種伊耿的老婆!哈——”
這人大笑著抓向藍禮懷中之人的長發,黝黑的糙臉上滿是興奮以及恨意,然而緊接著他的笑聲就嘎然而止。
火光下,一閃而逝的匕首迅速割開了對方鼓脹的喉嚨,怒目圓睜下,脖頸傷口鮮血飛濺,卻只能揮灑到身前沙土地表。
黑髮年輕人此時已經竄起身來,順手扯下對方腰上披著的黃綢披風裹在懷中女子身上,然後沒理會這位捂著喉嚨呵呵亂叫的將死之人,頭也不回地朝著煙燻繚繞的城門方向迅速奔去。
路上並未有碰到任何人,唯有燃燒的建築與燒焦的死屍,但當藍禮跑到城門口時,他卻發現有一隊五個持矛衛士正聚在那裡,朝著熊熊燃燒的城堡深處探頭觀望。
他因此有了那麼一剎那遲疑,但當那些人將目光看過來時,藍禮臉上卻轉而變成了一片焦急與暴躁。
“快閃開,大人被燙傷了!我要去護城河找水,你們快閃開!”
“廚房後的水井更近!”一位多恩士兵聞言忙開口。
“龍在那邊呢,你想讓大人去死嗎!”黑髮青年張口破罵,腳下速度飛快,“後面還有人受了重傷,你們快去幫忙!”
“我們的任務是守在這裡。”有人回答,另外一人忙問:“城堡裡現在到底怎麼樣?我們成功了嗎?”
“待會再說,救人要緊!”
於是城門口這幾名士兵慌忙讓開身。
然後他們就見到這位黑頭髮的同伴抱著自家“大人”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噗通一聲跳入了那渾濁流淌的護城河中,浪花激烈濺起,人影霎時被吞沒消失。
“他為什麼要跳下去?”有持矛士兵見此皺眉。
“我們沒有水桶。”另一人自覺解釋著,顯然沒有想過那位黑髮同伴是個叛徒。
然而當那流淌河水當中半天沒有發現對方身影浮現時,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到事情似乎不大對勁了,於是這幾位守門的士兵對視一眼後,持著長矛順吊橋湊近,準備探明情況。
好巧不巧的是,城堡內此時正有憤怒大吼傳來,於是他們身體動作不由一僵。
“有內奸!烏勒老爺被殺死了!”
“伊耿的龍婊子被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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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3 PM
34 隕落的巨龍(3)
黃沙河岸的腳步聲急促而又絡繹不絕,一隊隊身著燻黑黃鱗甲的多恩士兵此時正就著天空明亮的圓月光芒,沿著洶湧河流迅速奔過,他們一個個拎著長矛與盾牌,面露憤怒與焦慮。
身後遠處是一座冒著熊熊黑煙與火光的廢墟城堡,城堡靠近河岸,內部接二連三有身影匆匆出現並朝著四面八方趕去,於是沒過多久,遠方荒漠的邊界線上就出現了許多騎著馬匹的多恩騎手,繼而繞著那座城堡展開行動。
夜晚的沙漠氣候寒冷,甚至呼吸都開始冒冷氣,但人聲鼎沸的場面卻非常火熱。暗淡夜色下,帶著多恩口音的維斯特洛通用語呼喊接連不斷,無數人影從四面八方靠近而來,最終匯聚在一條名為硫磺河的河流兩岸仔細搜查了起來,一絲一毫的土地也不放過。
從遠方趕來的多恩人似乎無窮無盡,乃至沒多久整條河流的河岸就已經被徹底搜查了一遍,更多的人則以這條河流為圓點分散而開,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沙漠深處展開搜查。
可惜,當炎熱驅散寒冷,當第二天的太陽冉冉升起時,多恩人一直沒有什麼收穫。
搜查的這些人對此很不甘心,但他們並不懷疑沒發現目標是自身搜查不當的原因,反而認為是有更多的內奸做內應,偷偷將人藏了起來,或者早已轉移。
於是憤怒的多恩人將視線放在了更遠的地方,也看向了原本非常放心的自家陣營上面——
成百上千的死傷之下,他們好不容易射死了一頭巨龍,己方卻出了個叛徒將那小王后給救走了,他們沒法平息心中怒火,也沒法不懷疑原本認為鐵板一塊的多恩人陣營還是那麼值得信賴。
可惜他們自認為正常的方向,其實並不正確,而被他們早已徹底搜查了一遍的所在,卻根本稱不上完全搜過——
當喧囂平息,河岸兩側的多恩人轉移方向消失不見後,兩顆腦袋驀地從寬廣河流中一顆大石頭下破水而出,觀望半響,迅速爬上岸。
這是一個非常怪異的組合,看起來他們在河水中潛伏已久,但其中一位銀色捲髮的女性此時卻仍在昏迷。
然而那輕微起伏的胸膛卻無聲顯露出,她並沒有被淹死。
另外一個人是一位黑色短髮的俊秀青年,有著一顆鷹鉤鼻與薄嘴唇,被烈日曬成棕色的皮膚與略帶異域特徵的長相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多恩人,然而真正情況卻與所見到的明顯不同。
……
兩側周圍全是隆起的黃土丘陵,身旁洶湧奔過的河水散發出陣陣激流響動,額頭與身上其他部位的傷口因長時間浸泡於河水當中沒了刺痛的感覺,包紮用的亞麻布條卻已經被鮮血浸成深紅。
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那愈發刺眼的太陽,藍禮不自覺皺眉,隨即將目光看向身前地表上躺著的女性。
這位叫做雷妮絲·坦格利安的小王后照理說應該有三十多歲,但看起來卻彷彿二十七八,原本身上穿著的銀鱗甲已經在水下因太沉而撥開丟棄,於是她眼下裹著的只有最外藍禮之前搶的那件黃色羊絨披風,以及裡面的白色加墊皮甲外套與內裡一件絲綢長裙。
她有著一頭銀金色的捲曲長發,此時正靜靜鋪在地上,沾滿了河中淤泥與雜物,臉蛋同樣顯得很髒,只是這卻並不掩對方的美貌。
鼻樑高庭,額頭光潔,瓦雷利亞人素以馴龍與俊美著稱,而眼前這位同樣帶有那種獨特的美貌。然而黑髮青年在蹲下來掃視了幾眼後,卻迅速拔出腰上皮革刀鞘內的銀色匕首,拽起對方那美麗的長發開始切割了起來。
匕首不算特別鋒利,但人的頭髮卻更顯脆弱,一束束在陽光下閃耀光澤的美麗長發被他割下來後拋向身後大河,最終當黑髮青年收回匕首後,原本有著一頭閃亮銀金色捲髮的美麗女子此時已然變成了一個造型怪異的短髮女人。
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黑髮青年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突然想到什麼,抬手摸了摸胸口,卻並沒有摸到任何戒指模樣的物品,緊接著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也沒見任何特殊情況發生。
藍禮不自覺皺眉。
當時局面緊張,原本他跳進護城河當中的目的只是希望從下面遊走然後躲開守門多恩人視線逃跑,但卻不想一入水,他本來以為不可能帶進來的能力竟然同樣能夠生效。
不止於此的是,那條護城河還與眼下這條更大的,充滿硫磺臭味的河流連接著,於是事情變得相對容易了許多。
面對多恩人絡繹不絕的搜捕,他乾脆抱著救下的女人躲在了河中,有人路過就潛下水,沒人的時候則浮出水面,躲在那顆河中石頭下的陰影內,一整晚基本如此。
想著,他不自覺瞥了眼對方紅潤的嘴唇,但緊接著就抬眼警惕的掃視周圍。
此時太陽高高昇起,烈日烘烤下的河流升騰著濃濃的水汽,兩岸沙石乾燥熾熱,越過黃土丘陵後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與山丘。
身後有著一座高丘的矗立,因此名為獄門堡的城堡倒是看不到了,但藍禮並不覺得自己走的有多遠,所以稍作休息以緩解身上寒冷後,他背起昏迷者順著相反方向飛快逃離。
想要從多恩人團團包圍下脫困簡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如果考慮身上背著這位的身份,那麼藍禮覺得自己只要堅持一段時間,然後等待“空中救援”似乎就可以了。
不過躲在哪裡卻是個問題,得有水源與食物的存在,否則就算不被多恩人找到,他們也很有可能被餓死。
藍禮對於多恩的地理並不瞭解,但食物這點暫時來說倒是不用太擔心,畢竟身側就有一條河流的存在,雖說這條河河水渾濁了一點,但想要從中找到一些食物卻也並不算是難事。
他此時正思索著另外一個問題。
“也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救下,甦醒?”
那三件任務當中,他自覺冒著生命危險已經完成了一件,可從昨晚到現在都一直沒有任何獎勵出現,這讓他一時有些納悶。
不過這卻並不影響他的行動,雖說期望著救援出現,但此地距離多恩人的城堡實在太近,他不能一直躲在河裡,也不可能找到連本地人都不知道的一些隱蔽地點躲藏。
所以他背起目標開始順著這條河朝下游趕去,決定先遠離這裡再說。
黃沙瀰漫的河流邊緣,背負女人的身影緩緩前行。
不斷趕路間,太陽越升越高,散發出的光芒也越來越熱,身上本來濕漉漉的厚皮甲與襯衣長褲則變得乾爽宜人,繼而變成乾燥,後背上的女人則更是讓他感覺渾身難受。
對方身上的加墊皮外套此時彷彿變成了一個暖爐,不斷朝他散發著悶熱的氣息——這東西在穿盔甲時必不可少,眼下卻變得似乎有點累贅。
不過儘管如此,他卻也沒像撥盔甲那樣將這厚外套剝掉,而是勉強忍受著,實在忍受不住了就暫時停止趕路,然後竄進旁邊河流當中緩解酷暑。
可能注意力放在了別處,一路上倒是沒碰見有多恩人存在,卻也沒見到有任何環境的變化,彷彿這條河與這片沙漠荒野無窮無盡一般。
夜晚悄然降臨時,之前還屬於累贅的厚外套此時反倒是變成了保暖驅寒的重要物品。
暗淡月光下,走累了的藍禮有些瑟瑟發抖地癱坐在河岸邊黃土地表,雙眸注視著躺在眼前的這位包裹臃腫的女性,總覺得對方身上披著的黃色披風有點多餘。
不過還沒等他考慮好是不是該將這東西拽出來裹在自己身上時,他突然發現對方癱在地表的一根手指略微動彈了些許。
藍禮由此一怔,但沒等他仔細觀察,腦海中就閃過一條信息提示——
【你獲得了新技能:製毒LV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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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4 PM
35 隕落的巨龍(4)
毒藥採集、加工製作、毒物辨識……翻騰不休的記憶接連浮現於腦海,最終當一切沉澱完畢後,藍禮突然有了一種揭開世界面紗的感覺。
目光掃視周圍,不遠處那顆灰色的大石頭原本在他看來沒什麼不同的地方,但此時他卻一眼就發現了那下面極有可能藏匿著一些攜帶有劇毒的多恩紅蠍子,腳下生長著的一顆看起來灰撲撲極不起眼的小草,其實表面佈滿了特殊的麻痺毒素,肌膚觸碰會直接中招。
而在距離他不足五米之外的那處所在,模樣沒什麼特殊的沙土地表,實際上正有一條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劇毒沙蛇正匍匐在地,朝著兩人所在虎視眈眈……
冷汗不自覺落了下來,他蹲下身來拾起一塊石頭,掂量了一下後猛地拋射而出,那沙蛇反應飛快的昂起腦袋,但緊接著就被石頭打在了腦門上,乃至嘶嘶聲不絕於耳,整條蛇身也開始捲曲扭動了起來,最後被上前的藍禮一匕首切斷了腦袋。
蛇血流淌於沙地不斷滲透而下,鬆了口氣後,藍禮轉頭就準備抱起任務目標離開這個毒物遍及的地方,然而一回身面對的,卻是一個支起身來瞪視著他的女人。
“你是誰?”
清涼月光下,白膚紫眸的女子表情充滿警惕,特別是當她發現藍禮一副多恩人的長相之後,更是忍不住雙腿蹬地慌張後退了起來,配合其纖細的身軀,看起來可一點也沒有昨晚火燒獄門堡時那股霸氣。
“救你的人。”藍禮邊說邊將匕首插回鞘中以示並無敵意,這也的確讓對方放心了一些。
“救我?你——”她喃喃著,掃視周圍情況,卻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於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頭頂。
“我的頭髮哪去了!?”沙啞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許多,本來情緒緊張著的小王后這會也顧不得害怕了,滿臉憤怒的盯著藍禮。
“是你割了我的頭髮?”
“你的頭髮被火燒了大半,所以我就幫你修整了一下。而且我認為這樣對我們來說更好。”藍禮邊說邊指了指對方身上那件披風。
“把它裹在腦袋上,你看起來就和多恩女人差不多了。”
這其實是他隨口說的,實際上藍禮也沒見過多恩女人到底是什麼打扮,但對方聽了之後卻愣了愣,憤怒的面容轉而變成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最後她忙不迭地將披風拽起來然後纏緊自己的腦門,一時看起來有點滑稽。
“抱歉,爵士,我錯怪你了。”她很有禮貌地說,隨後遲疑開口:“請問我的,我的龍……”
“死了。”藍禮聳了聳肩。
“被弩炮射中了眼睛,然後又掉進了多恩人的老巢。”說著,見對方表情有異,他於是又補充道:“你也不用太傷心,要不是我把你給弄下來,你可能已經被那條龍給壓死了。”
可惜,對方聞言後卻並沒有感到絲毫安慰,不過她也沒露出其他情緒,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轉移話題。
“你叫什麼?爵士?”
“我叫——”藍禮下意識就想撒個謊,但緊接著想到這似乎沒必要,於是道:“藍禮,你叫我藍禮就好了。”
“藍禮爵士?”將自己裹的如同粽子般的雷妮絲嚴肅保證道:“謝謝你救了我,爵士,等我們到了君臨,我丈夫會報答你的,你想要什麼?城堡領地?還是金錢財富?”
“那些對我可沒用。”藍禮擺了擺手,腦海中突然閃現過一個念頭,於是他開口道:“我把你安全送出這裡,你給我一顆龍蛋,這個交易怎麼樣?”
雷妮絲聞言一愣,隨後蹙眉:“你要龍蛋做什麼?”
“自然有用。”
“除了我們之外,沒人可以孵化龍蛋,更沒人能騎龍。”
“我可以拿來做收藏。”
“不行,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雷妮絲王后搖了搖頭,顯得很果斷,“而且我們家族中只有成年龍,沒有龍蛋。”
“那真遺憾。”藍禮聞言嘆了口氣。
“那我只好留著你在這裡了,我已經背叛了多恩,但自己逃跑總好過帶一個累贅。”
他沒有再說其他話語,而是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我們可以給你永遠花不完的錢,或者其他財富與地位,你想要什麼就給你什麼。”
“我只想要龍蛋。”藍禮說道:“不然幹嘛冒著被全多恩人追殺的危險把你救出來?”
“你要龍蛋沒用。”
“這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了。”
這話讓對方沉默半響,最終開口問:“你真的救我出去?”
“不能肯定。”藍禮搖頭。
“做不到的話,我估計會被多恩人當成叛徒亂刀砍死。你就會被他們抓回去,理智的話他們大概會拿你當人質,但我感覺他們不可能還保持理智,畢竟你燒死了那麼多的人,所以嘛……”
他聳了聳肩。
“怎麼樣,我可是豁出這條命來了,你同不同意?”
“我們家族並不准許龍蛋外洩,但……”凝視眼前這位黑髮多恩人,雷妮絲點了點頭。
“成交。”
“……”
這麼痛快?
藍禮聞言反而狐疑地看了看她,感覺自己這次敲竹槓似乎有點順利了些。
“你發誓?”
“我以坦格利安家族的名譽起誓,只要你帶我脫離危險,我就給你一顆龍蛋。”對方滿臉認真地回答。
氣氛因此陷入一陣寂靜,藍禮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想了想後,他還是閉上了嘴巴。
……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人沒再說話,一個皺眉沉思,另一個則緊緊裹著身上的毯子癱坐在那裡,時不時警惕地掃視周圍,順便有意無意地掃視藍禮。
不過沒多久這位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警惕思考什麼的似乎全都忘了。
藍禮倒是沒什麼睡意,一來他還要盯著周圍會不會有多恩人突然出現,二來溫度實在太冷,也根本睡不著。
只是最開始他能保持如此,但後半夜卻也變得昏昏欲睡——從進入這處歷史到現在,他可是一點覺也沒睡呢。
迷迷糊糊間,一聲尖叫卻突然將他驚醒,一軲轆站起身來後,他忙順著聲音看去,發現不遠處的小王后正一臉驚恐地瞪著身上緩緩爬行著的一條金黃色蜥蜴。
皺了皺眉,藍禮踏步上前,隨後探手一抓,直接將這蜥蜴抓在了手中,隨後匕首光澤一閃,手中物直接來了個身首分離,正扭曲著纏繞他手腕的尾巴也登時沒了力氣。
要說之前他對此也只能用蠻力來解決,但製毒能力帶給他的可不只是關於毒藥的知識,此時此刻,對於制服毒物方面,他就真的如同一個土生土長的多恩人那樣熟練。
小王后見此鬆了口氣,隨後低聲道謝。
藍禮沒理會她,抬腳將蜥蜴腦袋踢到旁邊河流當中,隨後把手中仍在流血的下半身蜥蜴身體放在地面,匕首鋒芒轉動,開始飛快切割了起來。
“藍禮爵士,你在做什麼?”沙啞的聲音好奇地問。
“它雖然是有毒的,但總有可以吃的地方。”藍禮頭也不抬地回答,“而且我也不是爵士,叫我名字就好。”
這話讓對方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忙問:“你沒帶食物?”
此時藍禮正將蜥蜴黃金色的硬皮剝離,聞言聳了聳肩,“沒錯,所以我們只能走到哪找到哪。”
“那水呢?”
“河裡不都是水?”
雷妮絲聞言轉頭看了看身後那渾濁的水流,不自覺蹙起了眉,隨後她看向不遠處一顆高聳矗立著的大仙人掌。
“我聽說多恩人可以在植物裡面找到水源?”
“起碼來說這顆不行,除非你不怕上吐下瀉。”
於是這位坦格利安王后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坐在地上,手腕支著下巴,陷入憂鬱狀態當中。
經過這麼一鬧,她似乎睡意全無,藍禮見此叮囑她留意周圍動靜,自己跑到一旁眯了一覺,這樣等第二天晨曦漸露時,他已經恢復了大多精力。
然而也就在此刻,一個新問題擺在了兩人面前。
用披風裹著腦袋的纖細女子站起身時看起來很正常,不過她剛剛走了幾步,就不自覺的雙腳趔趄,繼而驚叫朝地面癱倒,藍禮見此忙伸手攙扶,卻看見對方眉頭緊蹙。
“你——”他隱隱感覺有點不妙。
小王后咬了咬嘴唇,低頭慚愧地道:“我屁股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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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5 PM
36 隕落的巨龍(5)
外表看起來有些半透明的黃色蠍子從躲藏的岩石陰影下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停頓片刻後,朝著外面河岸方向飛快奔去。
只是它不過剛剛跑了幾步,一隻穿著綁腿粗繩涼鞋的腳就突然從天而降,黃蠍子驀地被踩癟,令人心顫的嘎吱聲伴隨著外殼被壓爆後冒出的鮮綠濃漿,殘忍地顯露出了一個無辜生命就此消亡。
低頭瞧了瞧腳底板後,這只腳的主人卻並沒有因此心聲憐憫,反而晦氣地用腳板蹭了蹭地,濺起塵土陣陣。
毒辣的陽光靜靜籠罩著此處河岸,將周圍一切所見都蒸煮的扭曲朦朧。
身後方向的渾濁河流緩緩流淌,岸邊此時正坐著一位穿著鑲銀邊紅色裙服,頭髮即短又亂的美麗女子。而今她正緊盯著不遠處那赤裸上半身還熱的一身汗的男人,或者說緊盯著他身前那顆石頭。
在那顆相對平坦的石頭上,一片片被切割纖薄的嫩白蛇肉被男子陸續貼下,滾燙的岩石表面此時彷彿變成了一口加熱已久的鐵鍋,沒一會就發揮出了它本不應有的作用,油脂流淌而出,聲音滋滋作響。
蛇肉從生到熟的過程伴隨著的不只是顏色變化,還有一股股特殊香味的散發,而當一柄匕首將它們統統插起穿成串,繼而靠近而來後,這種散發更是緊緊吸引到了河岸邊女人的注意力。
只是她瞧了瞧這柄匕首後,忍不住提醒了一聲這位黑髮棕膚的鷹鉤鼻男子,也就是藍禮。
“這柄匕首上有毒。”
“哪有毒?”
“你昨天還用它擠蛇毒……”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放心吧,上面早就沒毒了。”
“真的?”小王后用一種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對方。
“就算有,適當的毒素也會讓這東西更好吃一點。”藍禮說著,抬手抽出一片蛇肉來送入口中咀嚼。
“也能夠減緩痛苦。”
於是雷妮絲哦了一聲,探手小心接過匕首,然後低頭吃了起來。
藍禮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感覺這位史書上記載性格活潑任性的小王后看起來還是挺好相處的。
不論是最初對於頭髮,還是後來的一些事,只要講清楚原因,這位都會默默接受,也沒有胡亂提意見和鬧情緒。
就是好奇心實在很嚴重。
……
此時是對方甦醒後的第三天,短暫補充完能量後,藍禮背起她來繼續上路,而沙啞的詢問則從背後不斷傳來。
“他們說你們多恩人的領主甚至領主夫人都公開養情婦與情夫?大多還喜歡同性,真的是這樣?”
“你看我像是領主嗎?”
“我聽說你們崇尚愛情與慾望,聯姻和傳宗接代只當是義務呢,也許是因為這樣?”
藍禮沒說話,對方卻並沒有住口。
“你們多恩人對這些都很熟嗎?我是說沙漠還有毒蛇?”
“你對自己家很熟悉嗎?”藍禮詢問。
“當然熟悉,我從小在龍石島——”她說話到一半才反應過來,然後就被噎的沒了聲響,但沒一會,問題就又出現了。
“為什麼你要救我?只是因為你想要龍蛋?”
“不然還能因為什麼?”
“比如你在多恩是不是有很多仇人?仇恨讓你選擇站在我們這邊?你……你被人搶了未婚妻?”
“沒錯,我被未婚妻當眾退婚,然後立下了三年之約呢。”
“真的是這樣?那約定是什麼?決鬥嗎?”
“你確定你已經三十五歲了?”
“……”
“你會唱歌嗎?你唱首歌吧,我感覺有點無聊了。”
“不會。”
“好爵士,唱一個吧,就一首。”
“真的不會,而且我也不是什麼爵士。”
“你喜歡男人?”
……
天氣本就悶熱,不斷前進間,背上這位還總是說來說去的,讓藍禮有種耳邊圍著一群蒼蠅嗡嗡作響的感覺。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無害了,讓這位竟然如此放鬆。卻根本沒看到對方在他背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只是緊接著她的表情就變成了驚愕,繼而驚呼。
因為他們掉進了旁邊的河水當中!
驚呼伴隨著噗通聲響,渾濁的水流將兩人瞬間吞沒,措不及防的灌了幾口水後,雷妮絲勉強拽緊一塊石頭穩住身體,但卻發現水中正有一雙手在拉扯自己,於是她忍不住尖叫。
“你幹什麼?”
沒人回應她,見拉不下去後,那雙手也消失的不見蹤跡了。小王后此時滿臉惱怒,但馬上就變成一片懊悔。
因為隱約的馬蹄聲從河流上遊方向傳來,並且越來越響亮!
“藍禮,你在哪?有人來了!”她低聲呼喚,但流動的河中此時卻並沒有任何響動回應,掃視周圍,也沒有任何遮擋物可供躲藏。
雷妮絲因此咬了咬牙,隨後深吸了口氣,捏緊鼻子潛伏而下。
龍石島位於維斯特洛大陸的東海岸外,是一座海島,從小在那裡長大,這位坦格利安王朝的初代王后自然不可能不會水性。
然而她此時藏匿已然有些遲了,伴隨著馬蹄聲,三位多恩騎手正飛快的朝這裡靠近,顯然已經發現了此地動靜。
他們起先可能只是察覺到了響動,而不清楚具體情況,但當靠近到一定距離後,當先一位黑膚騎手卻突然見到河岸上那悄然脫落了的黃斗篷,不由一愣,繼而憤怒大叫。
“是那個龍婊子,快來!”
他邊說邊翻身下馬,然後拽起長矛就衝了過去,剩下兩人也忙不迭地下了馬跟在身後。
略顯渾濁的河流此時外表看不出有任何異常來,經驗豐富的騎手們卻已然見到了周圍隱隱一個人趕路的腳印以及落水濺起的痕跡。
於是一個騎手留在岸上搭弓緊盯,其他兩位抽出隨身攜帶著的匕首迅速竄進河中,準備將河裡的人抓出來。
只是也就在他們下了河水後,原本岸邊那位突然感覺到腳脖子一緊,然後沒給他有任何反應時機,一股巨大拉扯力道登時傳來!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後,這位身材消瘦的多恩騎手登時就被拽進了河水當中。
落水的騎手奮力掙扎,河邊因此水花飛濺,但當有鋒利物體狠戾地劃過脖頸處後,他的掙扎瞬間失去了大多力道。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當那驚呼響起時,河中正游泳的兩位回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卻只有同伴愕然瞪大的雙眼,以及那雙手摀住的脖頸不斷有鮮血流出。
抽搐的屍體隨河水流動而飄動,洶湧溢出的鮮紅液體在這個過程當中不斷於河面擴散,剩餘兩位騎手對此目眥欲裂。
“是那個叛徒!”一位怒吼著反身朝河岸游去,另一位則不管不顧地繼續前進——在不遠處坐落灰色斷流石的水面下,他已然見到有一個朦朧的纖細人影正靠著石頭躲在水裡!
隨著前行,他隱隱看到了對方河面下那張愈發驚恐的美麗面頰,這讓多恩人似乎渾身充滿力量,拍水的手也盡力伸直前抓,想要第一時間將這位仇深似海的敵人抓在手中。
可惜最終他還是沒有抓到想要的目標,儘管距離已經近在咫尺,但一柄匕首在此刻卻悄無聲息地從水面伸出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時他持匕首的手也被人緊緊抓了住。
旁邊隨之浮起一道濕淋淋的黑髮身影,遮蔽陽光的身體看起來異常高大,一雙褐色眼眸靜靜俯視而來。
棕頭髮的多恩人見此渾身一顫,隨即頭也不回地吆喝了一聲,可惜回應他的卻只有身旁這位將陰影灑在自己身上的高大存在。
“他已經死了,現在只剩你一個。”
“怎麼可能?”多恩人尤自不信地回答,但身後沒有任何響動傳來的情況卻讓他內心沉到了谷底。
剛剛發現被襲擊時他與同伴就很默契地展開了行動,一個繼續入水朝目標游去,另一個則折身上岸準備射殺敵人。
這樣不論敵人選擇去襲擊他們哪一位,另一位都能圓滿達成目標。
可卻不想身旁這位竟然有如此的快速?
沒理會敵人怎麼想,黑髮身影,也就是藍禮開口命令。
“現在,上岸。”
“你是個叛徒!”飄在水面上的棕髮多恩人面露仇恨。
藍禮對此無動於衷,他緊了緊手中匕首,威脅道:“這上面塗了紅棘蠍子的毒,你不聽,我就叫你嘗嘗它的滋味。”
“水會沖散你的毒,叛徒!”多恩人朝他啐了一口。
“想試試嗎?”
棕髮多恩人聞言臉上青一片紅一片,最終不甘地瞪了藍禮一眼,被迫朝著岸邊前行。
他可能有尋機會反擊的想法,而這個機會就在爬上岸的時候,可惜敵人卻比他先動一步,沒等他徹底上岸,對方就直接用膝蓋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的要害,驟然誕生的劇痛讓多恩人渾身力氣霎時消散,慘叫哀嚎忍不住發出,而等到他被拖上岸回過勁來後,匕首早已經再次降臨於自己的脖子表面。
“獄門堡現在情況如何?”藍禮隨之問道。
“我不會告訴你的,叛徒!”
“伊耿還沒來?”
“他已經怕了,我們殺死了一條龍!”被壓在黃土地表的棕髮多恩人驕傲宣稱,被曬黑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所以他真的沒來嘍。”藍禮喃喃著,不自覺瞥了一眼隨後跟著爬上岸的女人,對方此時也在靜靜聽著這一切,眉頭緊蹙。
顯然自己中了這種簡單的語言陷阱,反應過來的多恩人因此滿心惱怒,於是他在地表費力扭頭緊盯著藍禮,語氣憤恨地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叛徒!你和你的龍婊子都不會有好結果!所有多恩領主都在通緝你們,就算現在沒人知道你在這裡,他們總會知道!是的,等著瞧!他們總會知道!”
“那顯然不是現在。”藍禮回答,隨後問道:“有什麼遺言嗎?”
對方只是冷笑。
藍禮靜靜看了他片刻,手中匕首最終脫離多恩人的脖子,卻閃電般刺入對方心口,同時另一隻手摀住其嘴巴,阻攔聲音散發。
金屬貫入肉體的沉悶響動帶起鮮血飛濺而出,胸膛亞麻布料被浸染的深紅一片,面對著身下這位痙攣的身體以及那飛速擴散的黑色瞳孔,藍禮抬手默默為其合上了眼睛。
隨後他看向身後自行爬上岸的小王后。
“怎麼,你的屁股又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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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8 PM
37 隕落的巨龍(6)
陽光暴曬下的河岸邊緣,激烈的戰鬥已然結束,兩具騎手的屍體被渾濁河流吞沒消失,剩下一具則一動不動地躺在河岸邊,鮮血滲透地表沙地,顯露出一片深紅痕跡。
“怎麼,你的屁股又不疼了?”
一身濕漉漉紅色裙服的纖細女子此時正站在一旁看著屍體前蹲著的黑髮男人。迎面而來的一句話讓她臉色一紅,卻也沒開口狡辯,反而提裙行禮。
“請原諒我的小心謹慎,藍禮爵士,畢竟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希望你能理解。”
弱到把我脖子勒的生疼?
藍禮暗暗撇嘴,但這本就是一個互相試探與磨合的過程,所以他也沒責怪的心思,只是點了點頭。
對方見此暗鬆了口氣,隨後眼波轉動,有意無意地道:“剛剛在河裡,我還以為你要對我不軌呢。”
藍禮此時正蹲著身搜查地上的多恩人,聞言瞥了她一眼。
“放心,咱們不是一代人。”
輕飄飄的話語威力卻不小,雷妮絲聞言忍不住低頭瞧了瞧自己,表情有所不忿,但她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話鋒一轉。
“等我回到君臨後,我可以給你介紹同齡的貴族女孩,我知道七大王國所有沒出嫁的貴族少女,肯定能給你找一個般配的。”
藍禮沒理會這茬,對方見此跟著蹲了下來。
“你看起來很傷感?”她問。
“還好,就是感覺在做夢一樣。”藍禮邊搜找戰利品邊回答。
他現在其實有些分不清這個世界的真假。
之前他就問過眼前這位了,關於鐵群島方面,得到的答案與他在現實當中瞭解到的基本沒什麼差別。
也就是說,這裡只是一段歷史,而不是另一個重複的世界。
可如果是假的,眼前這些人為什麼看上去又那麼真實?
感情、觸碰,一切的一切都與現實無異。
包括身旁的雷妮絲,她即調皮又狡詐,但她到底是什麼?
……
鮮血與戰鬥刺激腎上腺素的滋生,卻也讓他一時頗為惆悵。周圍陽光正濃,眼下氛圍卻變得沉默了許多。
“殺戮的確會讓人感覺很不適呢。”略顯沙啞的女性聲音說著,語氣低沉。
“就像是在吹滅一根根燃燒的蠟燭,儘管房子裡的蠟燭很多,但每熄滅一支,你見到的一切就都好像少了一點光亮。”
“那你豈不是整天蹲在小黑屋裡了?”藍禮奇怪地看著眼前這位:“起碼有一千人吧?”
“那是我的龍殺的,不是我。”小王后聞言忍不住解釋了一句,卻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表情嚴肅地道:“我不想說這個了,咱們應該談點正事。”
這話讓藍禮忍不住一愣,對方則已經正襟危坐,蹙眉說道:“我丈夫可能覺得我已經死了,或者他還沒聽到消息,但我認為前者可能比較大,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只能繼續走下去。我沒記錯,這條河往南走是大海,也許我們可以走海路,然後去舊鎮,或者青亭島,那裡是我們的地盤。”
雷妮絲的話語顯得很沉重。
之前他們其實還期待那位征服者能夠聽到消息,然後順流搜尋,於是他們就一直在這條河周圍盤旋,但此時看來似乎希望不大。
“你不想和你丈夫求助了?雖然現在還沒來,但如果他相信你死了,一定會來報復的吧?”藍禮饒有興趣地問。
“留在這裡時間越長就越危險,而且就算我們能避過他們的搜捕,就算我們能碰到我丈夫,我們也沒辦法向他求助的,因為在龍背上看不清下面的一切,他只會將我們當作敵人燒死。”雷妮絲聞言憂鬱地說。
“我們在騎龍的時候不敢飛的太低,因為龍騎士是巨龍最大的弱點,而且低空飛行也會……後果你看到了。”
藍禮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走海路是個好辦法,但不能順著這條河。”
“為什麼?”
“不論哪裡,沙漠中的水都是一個重要資源。你襲擊獄門堡的風頭還沒過去,所以我們目前看不到人。但現在沒有不代表一直看不見。”藍禮道:“我猜往下游繼續走,肯定會有多恩人的村子,或者一些來取水的,那樣我們就等於是綿羊主動跑進了獅子的嘴巴裡。”
發覺這位黑髮多恩人話語有些奇怪的地方,雷妮絲皺眉問:“你不知道這裡哪有他們的聚集地嗎?”
“我其實是從星墜城來的。”
藍禮面不改色地撒謊:“我熟悉多恩的山,但不熟悉這裡的沙漠與河流。”
“你是戴恩家族的人?”雷妮絲聞言好奇地問:“星墜城的戴恩家族?你們家是不是有一把叫做拂曉神劍的劍?”
“那把劍叫黎明,拂曉神劍是劍士的稱呼。”藍禮很奇怪眼前這位竟然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但他並沒有繼續探究於此的心思,而是開始檢查起了他搜出來的一些東西。
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天氣炎熱,這位多恩騎手身上除了匕首鞘與隨身衣物外,根本就沒什麼多餘的物品。
他遂轉身走向那三匹馬處。
戰馬與尋常馬匹不同,面對戰鬥並不會受到刺激逃竄,而且剛剛的戰鬥基本在水中發生,所以它們並未因此受驚。
走近時藍禮還有些擔心自己靠近後這些馬會不會掉頭就跑,或者給自己一蹄子,於是腳步顯得小心翼翼,但他緊接著就發現這些馬似乎出奇的溫順。
面對走近的藍禮,其中一匹黑色的甚至還低頭拱了拱他的手臂。
於是藍禮放開了手腳,開始在它們背上背著的鞍袋內搜刮了起來。
盛滿水的水袋、打火用的火石、油布、因炎熱而褪下的皮甲棉質衣物、青銅鱗甲、解毒劑、營帳與鋪蓋卷……
一些長途奔走的基本配給差不多都有,這讓藍禮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驚喜感,而接下來發現的一封用綢子寫下的上印信件,則更讓他心念電轉,想到了一個讓他們渾水摸魚的辦法。
於是他轉頭看向身後自覺警惕掃視周圍的雷妮絲。
“其實順著這條河走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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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5:59 PM
38 隕落的巨龍(7)
夜晚的沙漠氣候寒冷,人畜呼吸出的空氣都泛著白色冷霜,但多恩人們就如同習慣於在酷熱天氣行動一樣,他們同樣也習慣了晚上這截然相反的溫度差距。
許多多恩人甚至更喜歡在夜晚活動,而不是白天。
名為硫磺河的河水在不遠處洶湧流淌,散發出的嘩嘩聲響能夠清晰傳到河岸不遠處一座沙地高丘下的村落當中。多恩人的建築通常由黃土與石塊鑄造而成,混雜沙漠中那些頑強又堅韌生長著的植物,顯得充滿了異域風情。
不過不論是生存在這裡的人們,還是某些外來者,他們基本不會留意這點。
村落內此時人頭湧動,村民斥候的高聲吼叫讓此地所有人全都睡意全無,紛紛從各自家中竄出聚在一起——有騎手正朝著這裡趕來。
遠遠的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多恩人們一個個手持棍棒與農具,緊張兮兮地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但一些老人對此卻面色淡定。
“要是有北方來的騎兵,領主老爺早就來通知啦。那三個騎龍的狗雜種也不會騎馬,這一定是咱們自己人。”
一位嚼著草梗的禿頭老人如此聲稱,但愈發響亮的馬蹄聲讓周圍人並沒有留意他口中的話,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男男女女全都做好了戰鬥或者逃亡的準備
不過當他們看清來人具體裝扮後,一個個緊繃的情緒就突然放鬆了下來,轉而開始議論紛紛。
“又有啥事發生了?”
“這年月,肯定不會是好事。”
“難道龍雜種報仇來了?”
……
半個月前巨龍隕落在獄門堡後,騎手們沿岸抵達過這裡,並且通知殺死巨龍的喜訊,但此地多恩人並不清楚具體情況——這支種族雖然團結一心,但一些消息並不適合被所有人都知道,否則難免走漏風聲。
不過他們對此的猜測沒一會就紛紛停止了,因為視線中那兩位騎手已然接近到一定距離。
他們穿著領主老爺手下士兵們才會穿的黃銅鱗甲與馬褲,頭上沒戴頭盔,但卻披著斗篷兜帽,同時下半張臉也被土黃色圍巾所包裹。
遠遠的,還沒等抵達聚集地村落邊緣的柵欄處,前頭那位騎手就高亢開口:“奉獄門堡領主烏勒大人的命令,懸賞一男一女兩位逃犯,有線索立即上報,大人重重有賞!”
騎手圍著圍巾,但一口帶有多恩特色的流利通用語卻能夠完美表現身份,同時邊說邊抖落手中綢緞,於是畫在上面的兩張簡陋面孔映入湊近的村民們眼中。
“銀發?是龍婊子嗎?”
有人從頭到尾掃視了一番畫像,然後開口問:“上次你們說的——”
“龍婊子已死!”騎手聞言訓斥:“不要妄信謠言!”
“但我聽說她逃掉了?”
騎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傲然地直起身來,“該問的別問,你們只管記得烏勒大人的命令!”
他說完一拍馬屁股就策馬順著村前道路離去,留給了此地多恩人們一個惹人遐思的背影。
身後另外一個面龐黝黑的騎手在掃了他們一眼後,也默默跟上。
沒人發現這兩人有何異常,看起來他們就是平時領主派來通報的傳訊人員,然而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兩名騎手一前一後的策馬小跑著。直到背後那些人被遠遠甩開,完全看不到了之後,後面那位黑臉騎手才一踢馬肚子上前,朝著最前面那位看似很淡定,實際膽顫心驚夾緊馬肚子的騎手咯咯直笑。
“好爵士,你竟然不會騎馬?”略顯沙啞的聲音明顯並非男聲。
“都說了我不是爵士。”彎腰佝僂的前騎手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
維斯特洛的人們稱呼騎士為爵士,不是騎士的被這麼叫多半也會很高興,然而藍禮只感覺對方故意嘲笑自己。
實際上他還沒到學習騎馬的年齡,眼下能勉強騎著上路,已經是他天賦異稟了。
“很多不是騎士的人也都會騎馬,就連女人也一樣。”
“總有例外的。”藍禮反駁,對方卻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駐留,在夜色下顯得發黑的泛紫色眼眸轉動著掃了他全身上下一眼,語帶笑意。
“知道嗎,有時候我總感覺你不像是個多恩人,雖然你的確是。”撂下這句話後,黑臉騎手一夾馬肚子,率先奔跑而去。
望著對方背影,藍禮暗暗撇嘴。
此時是他來到這處歷史副本的第十六天。
前陣子被他們襲擊的三個多恩人實際上就是負責去各地傳訊的,發現這點後藍禮就決定來個魚目混珠,以期用這種身份度過接下來這段路程。
這倒也並非不可能完成,雖然是個冒牌貨,但他說話聲音方面卻彷彿本能般地與其他多恩人無異,同時這個時代並沒有任何留下影像的設備,頂多也就是有人能夠畫出他們的模樣。
但如果畫家沒見到真人,那麼他們的作品顯然不可能有多逼真——手上那張糊弄人的綢緞畫像就是個證明。
再加上小王后雷妮絲擅長化妝技巧,就地取材用炭灰之類的塗塗抹抹一番,大晚上的也基本不會有人發現異常了。
如此下來,一路上竟也沒遇到太多波折,除了某次他們被兩個熱情的多恩女人挑逗,結果小王后差點露餡之外。
而現在,漆黑的海岸線已經朦朧可見,波濤聲音也隱隱可聞,當他們真正抵達海邊後,這段路程就算是抵達了終點,多恩方面的危險也就基本被拋在腦後了。
下一段路要走海路。
前提是他們能弄到船。
……
月色下兩名騎手朝著南方筆直奔去,馬蹄捲起的沙塵連綿飄起又伴隨清冷月光悄然消散,不斷接近大海,周圍的風也開始加重,並且變得更冷。
海灘前他們見到了最後一處多恩人的村落,遠遠的,馬蹄聲就開始減弱,而他們也開始留意起了周圍有無斥候存在。
“這裡真的會有船?”朝著視線盡頭那處村落探頭張望了一番後,雷妮絲開口詢問。
他們希望能從這個村子當中弄到一艘小船,然後划船跑。
“鹽人多以捕魚為生,肯定有船。”藍禮小聲回答。
他有讀過一本名為多恩征服記的書,這本書中有對多恩人的人種記載,他們統一被稱之為多恩人,但就像北方人被統一叫做北方人那樣,都只是個統稱。
實際上多恩人分三類,那本書的作者將他們依次命名為石人、沙人、鹽人。
石人居住在多恩的山間,膚白貌美,沙人則生存在沙漠當中,皮膚普遍被曬得棕色,而最後的鹽人則生活在多恩最南部的海邊,有著黑髮與異族特色的橄欖色皮膚。
此時撰寫那本書的作者還沒誕生,但很多事情都是傳承已久的,而且就算沒讀過,在海邊的村子一般也都會有漁民存在。
藍禮對此很篤定。
至於弄到船之後怎麼辦那就再說了,總之怎麼也比身處於敵人領地當中要強。
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村落,周圍卻突然傳來一陣馬蹄敲擊地面的轟隆聲響,聞聲後藍禮臉色一變,隨後毫不猶豫地策馬轉身。
可惜他不過堪堪騎著馬轉過身去,就發現一圈多恩騎手此時已經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並且飛快靠近。
月光籠罩下的沙漠上,一群騎手圍著他們緩緩轉圈打量,其中一位高大身影掃了藍禮幾眼後哈哈大笑。
“叛徒與他的龍婊子會主動跑來找咱們,祭祀大人說的果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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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6:11 PM
39 隕落的巨龍(8)
光線暗淡的夜晚,四面八方趕來的一群多恩騎手將藍禮兩人團團包圍,他們一個個身披黑斗篷,內裡則套著黃銅鱗甲與皮甲,手中長矛於月光下泛起一陣陣鋒銳光澤。
對於這群突然出現的人,藍禮根本沒有絲毫預料,同時也想不清楚他們為何能夠提前得知兩人的路線。
然而此時他已經無暇理會這個問題了,面對著這群充滿敵意的多恩騎手,被緊緊圍在中央的黑髮年輕人心跳飛快,腦海中心念電轉,他目光看向剛剛大笑的那位大漢。
“你認識我?”
這位有著一頭蓬鬆黑髮與橄欖綠皮膚的騎馬大漢顯然是這群人的領頭者,同時藍禮有留意到,其他騎手與這位大漢相同,全都是橄欖色的皮膚……
“怎麼,當了變色龍就不準備認你曾經的老對頭了?”對方嘿嘿一笑,策馬稍微湊近,手中長矛朝著藍禮全身上下比劃了幾下。
“不過沒關係,你這樣的叛徒,我連拿來當對手都感覺羞恥。你猜我待會是會捅爛你的脖子,還是你的鳥蛋?”
這話引得周圍多恩騎手們哈哈大笑不已,同時目光看向藍禮以及他身後的雷妮絲時也充滿了興奮與恨意。
“不反抗,咱們就叫你死的痛快點。”另外一個面頰消瘦的披斗篷老人陰森森地開口,他看起來不太像是士兵,但卻被有意識的保護在側。
藍禮發現了這點,但他暫時沒理會於此,褐色雙眸看著大漢,組織語言斟酌地開口道:“你確定你認識我?你要真認識,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當然是個叛徒!”大漢啐道:“還能是什麼人?以前你就很卑鄙,和我搶女人也要玩手段。只有懦夫才會那麼做!”
這位並沒有下令直接動手,周圍人同樣也保持圍攏姿態,似乎有所忌憚,卻又可能只是在享受勝利的愉悅。
然而這卻給藍禮帶來了一絲機會,儘管他感覺這個機會有點糟糕。
“你認為我真的會背叛自己的血脈同胞?”
“事實就是,你背叛了我們。”月光籠罩下,大漢牽著馬繩面帶冷笑:“不過我倒是真沒想過你會這麼幹,血仇在身,比你更卑鄙的都沒有背叛我們,你?”
他搖了搖頭,又朝藍禮方向吐了口唾沫,泛著血絲的液體瞬間消融於沙塵當中。低頭瞥了眼後,藍禮突然抬高嗓門。
“我沒有背叛多恩!事實就是,我沒有背叛多恩,更沒有背叛你們!”
這突然發出的大叫讓周圍騎手們下意識捏緊長矛,其中一位的馬匹更是嘶鳴著蠢蠢欲動,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確定了思路的藍禮,儘管心臟怦怦直跳,但他表面上卻擺出一副莊嚴姿態,目光掃視周圍,語調高亢地開口道:“瓦雷利亞的魔龍再度崛起,七大王國中的六個已經被它們佔領了,多恩也絕不會倖免。除非我能前往洛恩母親河,將這個擁有龍王血脈的女人獻祭給我們偉大的母親,沒錯,只有這樣才能拯救多恩。”
“你們莫要耽擱了大事!”
話音落下,周圍騎手們紛紛一愣,繼而看傻子一樣的盯著他瞧。
“他在說啥?”
“他說洛恩母親河。”
“這與母親河有啥關係?”
……
他們口中的洛恩母親河是一條河,也是一個信仰。
維斯特洛大陸主要有三支人類種族、先民、安達爾人、洛伊拿人,他們都是外來者,依次抵達這片落日之地,將遠古森林之子等種族驅逐出了歷史的舞台。
但與足跡遍佈整片大陸的先民和安達爾人不同的是,最後抵達的洛伊拿人選擇留在了多恩這個他們最初登陸的地方,與此地一些原住民融合到了一起。
漫長時間流逝,多恩人普遍擁有洛伊拿人的血脈混血,而這其中要以鹽人最甚——洛伊拿人就是一支有著橄欖色皮膚與黑頭髮的種族。
而他們所信仰的神明,就是那條叫做洛恩的河流,被他們尊稱為洛恩母親河。
不過那是古代洛伊拿人們的信仰,眼前這些混血的多恩鹽人很有可能早已將之忘記。但當藍禮聽到這些人口中稱呼母親河時的語氣後,他卻迅速安下了心,繼而再次朝那位大漢開口。
“我夢到了母親河,我瞭解到了祂的意志,所以我要把這個女人帶去獻祭給祂。你們不瞭解這個,所以我可以原諒你們對我的誤解。但現在,讓開路,然後給我準備一條船和划槳的人,等我成功回來的那天,就是你們徹底擺脫魔龍災難的時候!”
黑髮青年話語囂張,可惜並沒有達成所願,他的話反而讓所有騎手再度盯緊了他,一個個持著手中武器蠢蠢欲動。
“就算是叛徒,你也絕不能拿咱們的母親河開玩笑!”為首的那位膀大腰圓的黑髮大漢語氣鄙夷地道:“還是說,你原來是個北方雜種?”
“我沒開玩笑!”聞言後藍禮立即開口反駁,臉上的莊嚴漸漸化作憤怒。
“我身上流淌著洛伊拿人的血脈,長輩們從小教導我洛恩母親河的偉大,我決不會拿它來開玩笑!”
說著,他朝地啐了一口,凶狠地朝這位敵人首領說道:“我以為你能理解,但現在我發現我想錯了。你羞辱我,剛才還威脅我,等著瞧,我會報復你的!”
這話讓周圍人再次大怒,其中一位長臉少年更是揚起手中長矛就準備發起衝鋒,然而他不過剛剛擺出姿勢,就被有著亂糟糟黑髮的為首漢子給拽住了。
他隨即目露懷疑地看向藍禮——
主要是這位表現的太肆無忌憚了點,一點不像是被包圍,也根本沒有丁點叛徒的羞愧模樣,反而充滿了灼灼逼人的傲慢。
正常情況下他絕對不會放過如此挑釁者,但此時此刻,這位叛徒表現的卻完全不正常,而且以往大漢對眼前這位確實有所瞭解,雖說他卑鄙了些,還愛用毒,但也不像是會突然反叛的人。
於是他有點半信半疑了起來。
“你這麼說,有什麼憑證?”
“沒有!”
馬背上的藍禮怒道:“但我為什麼要背叛自己人?為了私慾?還是為了錢財?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我背叛整個多恩後根本活不成!就算逃到自由貿易城邦去,多恩的刺客早晚會找到我。你看我像是個傻子?”
這話倒是真的,得罪一兩個多恩領主沒關係,但得罪了整個多恩的後果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史書記載,第一次多恩戰爭發展到最激烈的時候,兩方互相派出刺客刺殺對方首腦,征服者伊耿就差點在君臨被刺死,這也造成了御林鐵衛這種保護國王的護衛組織誕生。
而周圍的多恩騎手雖然不瞭解這點,但對於己方卻總有一種盲目的自信,於是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敵意倒也變弱了許多。
就連領頭那位也陷入了思索當中,但就在此時,他身旁那位枯瘦老人卻陰森森地開了口。
“誰曉得你是怎麼想的?也許你愛上了這龍婊子,也許你有其他理由。我警告你,小子!如果你再以母親河的名義欺騙咱們,我就叫你嘗嘗真正母親河的憤怒有多疼!”
這位說話時,周圍騎手全都看向了他,就連那個領頭者也不例外,似乎地位比較重要。然而藍禮聞言後並未因此語塞,儘管心跳飛快,但他反而勃然大怒。
“你個老白痴!我要是真想救她,為什麼我沒有躲起來?往隨便哪裡一躲,等伊耿來報復咱們時朝他求助?反而跑來這裡?跑到你這白痴的手上!”
這話讓老頭臉色一沉,但藍禮的話並沒有停止,反而越說越順暢,也越說越來勁,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多恩人,口中提起母親河這個字眼時也充滿了狂熱的虔誠。
“那才是最佳的救援路線,我跑到這來有什麼用?是因為這裡的人,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流有洛伊拿人的血液!因為你們瞭解母親河的偉大!因為你們能幫我把這件事辦成!不然我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為什麼?啊?你們都說說這是為什麼!?”
這話又讓多恩人們遲疑了起來,他們互相對視著,目光看向領頭的大漢與他身旁的老人,卻發現這兩人此時也正遲疑不定。
多恩人受到洛伊拿人文明的影響很嚴重,所以文化習俗才與其他地方有明顯區別,而這種影響在這些海邊生存的鹽人當中尤為明顯,所以儘管他們可能不再信仰曾經的神明,但卻不可能完全將之忽視。
不用仔細看,藍禮就發現了這些人的動搖,但還不到真正放鬆的時候,於是他趁著周圍人沒反應過來之際,復又滔滔不絕地開了口。
“大多數多恩人從不瞭解這些,先民與安達爾人的血脈佔據了他們的全部,而沒有洛伊拿。所以我要遠離他們!因為他們會阻止我,他們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他們會將多恩葬送在魔龍的大火當中!”
“瓦雷利亞的龍王再度崛起,他想要染指我們最後的家園,而他也的確有這個能力。唯有母親河才能救我們!你們這群白痴,將這女人獻祭給母親河,我們才能獲得救贖。阻撓洛恩母親河的意志,你們就是真正的叛徒!”
他講話時早已將手中的武器扔掉,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但態度越囂張似乎就越證明了他口中話語的正確,甚至就連一旁的雷妮絲也對此報以錯愕目光。
她最開始還以為這是藍禮的詭計,但越聽就越感覺是那麼回事。
坦格利安家族最早來自另一片大陸,一個叫做瓦雷利亞自由堡壘的國度,坦格利安原本只是那個國度中諸多馭龍家族中的一支,後來瓦雷利亞毀滅於天災後,他們才成為世界上最後的龍王世家。
而瓦雷利亞自由堡壘的崛起伴隨著其餘諸多文明的隕落,洛伊拿人就是其中一支,也是抵抗最頑強的一支。換句話說,瓦雷利亞人與洛伊拿人根本就是一對死對頭。
所以雷妮絲對於洛伊拿人的歷史自然有所瞭解。
這支文明擁有著傳承自一條名為洛恩河的特殊水魔法,在鼎盛時期甚至與瓦雷利亞魔龍一決雌雄,雖然最後不得不拋棄家園慘敗逃往維斯特洛,但卻也給瓦雷利亞造成了嚴重損失。
這點身為瓦雷利亞人,雷妮絲不可能不瞭解,然而也正因為她瞭解,所以她才知道藍禮所說的並非虛假,獻祭確有其事。
而有什麼獻祭會比一位曾經帶來洛伊拿毀滅的瓦雷利亞龍王血脈來的要強大?
……
所以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嗎?
小王后對此恍然,於是頗感惱火與絕望,只覺自己之前還真是幼稚的可笑,信了這個狡詐多恩人的話。
相對來說,周圍這些多恩騎手雖然大多是文盲,但同樣也是聽著古代祖先們的豐功偉績長大的,自然不可能不曉得其中一些真真假假的門道,甚至那位面頰消瘦的老人就一直自詡為洛恩母親河的祭祀。
老人也的確有種特殊的力量,別的不說,整日祈禱就讓他隱隱獲得了一種預知的能力,比如今晚提前埋伏就是因為他夢到有一條銀龍順河而來,同時因為地位特殊,他之前也有瞭解獄門堡事件的真正結果。
只是祭祀此刻卻撞見了一個自稱母親河使者的傢伙……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詭異,騎手們儘管沒有一哄而上,卻也沒徹底認同藍禮的話,而是一直遲疑不定地徘徊在原地,目光看向領頭的老祭祀與那位黑髮大漢。
然而這兩位此時正站在那裡皺眉沉默,似乎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藍禮見此咬了咬牙。
“我知道你們這幫蠢貨懷疑我,沒關係,母親河賦予了我力量,而我可以展現給你們,然後你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這話讓沉思著的老祭祀目光抬起,渾濁雙眼混雜著期待與狐疑。
“你有啥力量可以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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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6:12 PM
40 隕落的巨龍(9)
當晚月光稀疏,一艘平日裡很少動用的,停泊在漁村不遠處海岸邊上的大號平層漁船被一位橄欖色皮膚的多恩騎手鬆開繩索,然後與其他一群多恩人踏上船隻,升帆划槳漸漸遠離海岸。
“叫我說,要是真有洛恩母親河庇佑,他咋會生病?”搖著槳,有船員小聲嘀咕,邊說邊看著船尾癱靠在那裡的黑髮男子,對方此時正哼哼唧唧的,似乎發燒了。
“祭祀大人不也總生病?”另一人反駁,但沒敢說的太大聲,因為那位祭祀此時就坐在船頭處,與領頭的多恩人交談。
“他能在海裡呆那麼長時間還沒被淹死,我認為他說的是真的。”這位說話時一臉敬畏,“我見過他,以前他可辦不到。”
“沒準是啥邪門手段呢。”
“祭祀大人認為是真的就是真的。”認同者小聲回答:“而且他說的沒錯,他沒有道理背叛咱們,也沒道理跑到咱們這裡來啊。”
“我就感覺他沒撒謊。”旁邊聽著的另外一人點頭附和。
……
這基本代表了這艘船上大多數人的想法,而這艘船中的人全都是之前那些騎馬的士兵。
敲定結局的籌碼是藍禮在海中憋了三個小時的氣。
最初儘管他說了許多話,但這群多恩人仍舊心有疑慮,只是隨著那種超自然情況的出現,大多數人都不自覺徹底信了他,繼而對獻祭與母親河抱有強烈的信心。
很難說這到底是被言語勸服,還是被那種特殊的力量勾起了反抗魔龍的期望,總之此時這艘船上的二十多個人當中包括藍禮與雷妮絲。
仍舊黑著一張臉的小王后此時被五花大綁的困坐在桅杆處,面對周圍充滿敵意的目光滿臉憤怒與絕望,還有一絲絲難以發覺到的驚恐,相對而言,她的前同伴所受待遇要好很多。
最開始對藍禮充滿敵意的這群多恩人此時反倒是客客氣氣的把他請上了船,其中最客氣的要以那個陰沉的老人為甚。
不過儘管如此,但藍禮並沒有完全獲得信任,上船前他手頭上的武器就統統被收走了,同時有兩個士兵一直在他身旁附近,看似隨意坐著,實則在警惕著他跳海逃竄。
只是這已經算是不錯的待遇了,總比被當場亂刀砍死來得強。
藍禮對此就很滿意,他認為幹什麼都要一步步來,而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
眼下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裝病。
他也的確在幹這件事,一動不動地躺在船尾處,滿臉虛弱模樣。
自打從海水裡面鑽出,他看起來就病怏怏的,上船之後甚至滿臉迷糊的癱靠在船尾彷彿陷入昏睡,乃至不論是誰,與他說話基本都得不到什麼有效回應。
這自然難免讓周圍人們升起一絲疑慮,但藍禮不得不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他是一個假的多恩人,更是一個假的洛伊拿人,對於這個種族,他只限於從書籍上看到的一些常識,更多的根本不瞭解。
短時間內忽悠忽悠人還行,繼續聊下去保準露餡,更別說這裡還有一個所謂的前對手存在,所以他只能這麼辦。
但藍禮現在卻也並不單單只是在裝病,他目前其實真的不太好受。
此時他的嗓子就很疼,一頓嘴炮連吼帶叫的,有效是有效,卻也帶來了一些糟糕的後果。
當然這點倒是沒什麼影響,但另一個情況卻比嗓子疼要嚴重的多——於海水當中潛伏,和在水盆乃至河流裡面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身處於大海,彷彿無窮無盡的冷意連綿不絕地朝他湧來,讓他能夠長時間在水下生存,但身體當中的熱量卻也因此不斷被寒冷驅逐,乃至於他連續潛水的時間越久,感受到的冷意就越來越嚴重。
如果可以冒頭換氣那可能會好一些,但為了達到效果,藍禮卻一直咬牙堅持著,乃至於破開水面後,他已經渾身顫抖,面色慘白了。
他估計自己要是繼續硬呆下去,很有可能會被活生生的凍死。
於是有意無意的,藍禮生病這件事看起來就顯得非常真實,一點假象也看不出來。
不過關於他的議論並沒有因此停止——不論如何,眼下這船上的多恩人都與整體多恩人民背道而馳,面對這龐大的壓力,他們難免心浮氣躁。
……
“這事辦的突然,但他有力量,大家都見到了。”船頭處的老祭祀此時就在安慰著眼前同伴。
“言語能作假,母親河的恩賜絕對不能,你沒法在水裡呆那麼長時間,我也不能,他很有勇氣,偉大的母親河想來正是看中了他這點。”
最開始敵意嚴重的老人眼下卻彷彿變成了藍禮的鐵桿粉絲,言談間對其頗為推崇與期待。
“我倒沒太懷疑他的話。”和他說話的那位黑髮多恩大漢聞言搖頭否認道:“我就是擔心,我們這麼做要是叫烏勒老爺知道了可怎麼辦?”
原本興致沖沖的召集人手跑來埋伏抓人,一連埋伏了好幾天才終於碰到目標,結果一番交涉卻反而跟著那叛徒奔向了大海——雖然此時他們不認為叛徒是真叛徒,但旁人不知道啊。
這事要是傳揚出去,指不定有什麼嚴重後果呢。
“烏勒的城堡距離咱們這裡有半個月路程。”老祭祀道:“就算有人去報信,咱們到時候也已經到了綠血河了。”
說著,他哼了一聲:“到那時,咱們與大祭司會面,獲得了他的支持,那麼就算烏勒知道了,這事也改不了了。”
多恩東部地區有條河叫綠血河,裡面有著一些擁有純正血統的洛伊拿人,他們拒絕融入多恩本土文化,並且一直保持著古老洛伊拿文明的習俗,而老祭祀曾經就是從那裡走出來的。
“前提是我們做的這事沒錯。”大漢悶悶地回答。儘管他此時相信了藍禮的話,但事實沒真正發生之前,總會有疑慮與顧及。
“不然你說的大祭司還能支持我們嗎?”
老祭祀聞言微微一笑。
“咱們不能肯定他說的是真的,但誰也不能說那是假的,是真是假,大祭司自然會做出正確判斷。”
有些話他沒說,但實際上船上這些人對此心知肚明。
儘管是一些文盲,但他們也不傻。
藍禮說的是真的,那麼怎麼都好說,而萬一要是假的,代價不過是趕一段路罷了。俘虜在手,什麼時候處置,怎麼處置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甚至往深裡想,抓住雷妮絲這個多恩仇敵,操作好了還能帶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呢。
當然,大多騎手並沒有想過這種問題,但身為祭祀的老人卻一直有這個念頭——不論是真是假,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件事對他們而言都是好事。
……
顯然老祭祀並不認為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可惜他沒有考慮到某人的狡詐。
儘管在之前有搜查過藍禮全身,除了身上的衣物外,武器基本被卸下,但實際上藍禮暗中卻藏匿了一把匕首——有著匕首掌握這種能力,他帶有技巧性的藏匿沒有被這群多恩人發現。
此時癱靠在船尾的藍禮看起來虛弱不已,可實際上他一直在留意周圍情況,準備有合適時機降臨就暴起發難。
當前船上的多恩人比陸地上的只多不少,但身處於大海,仰仗人魚之息,藍禮認為自己就算敵不過也能夠縱身跳海,繼而嘗試動手鑿穿這艘船。
到那時,就是他佔據主動的時候了。
可惜他的計畫還沒有真正來得及實施,一場頗為奇怪的意外就突然發生——
風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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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6:13 PM
41 隕落的巨龍(10)
起航前海面上的風向正對,於是划槳的多恩人們能夠放鬆歇息,一些人佝僂在船板上熟睡,另一些則圍在燃起的火堆周圍閒聊,順便朝著被困在桅杆處的女人指指點點。
不過當週圍海風越來越大後,他們就沒有閒心思再想別的事情了。
狂躁的風讓船隻前行速度飛快,但下方海浪此時洶湧顛簸,卻讓這艘船極度不穩。
六個守夜的多恩人見此忙不迭地開始收束風帆,同時將那一個個熟睡的同伴紛紛踹醒,然而這並沒有帶給這艘不大的平底漁船什麼幸運結果。
猛烈的海風沒多久就將船上燃起的火堆吹滅,周圍因此陷入一片陰鬱的黑暗當中,頭頂烏雲密佈,不時轟隆閃過陣陣電光,密密麻麻的雨滴也開始飛快降落。
面對這種情況,多恩人們慌張叫嚷著,有的握緊木槳奮力搖動以抵抗海浪顛簸,有的於船上飛快奔走以期保持船隻平衡。
為首的黑髮漢子大吼大叫的指揮著,而他身旁那位消瘦老祭祀則跪在船頭,雙手握緊朝著海洋的東方默默祈禱。
可惜不論是水手的船槳還是祭祀的祈求,最終都無法阻礙這艘船愈發的不穩。
祈禱半天沒半點作用的老祭祀慌張看向船尾處,以期某人能夠如他聲稱的那樣靠譜,但入目所見卻早已沒了對方的身影,被緊緊綁在桅杆處的小王后對此不自覺發笑,結果被領頭大漢狠狠扇了一巴掌。
下一個瞬間,船隻左側猛地掀起一道巨浪,直接將這艘捕魚用的大船徹底吞沒!
海浪降臨如同頭頂蒼穹塌陷了一般,朦朧環境中的船隻尖叫著被瞬間掀翻,沒多久就又四分五裂,二十多個多恩人因此落入大海,一個個仰仗水性在漆黑的海平面下慌忙逃竄,卻又在動盪亂流的作用下被迫分離,面龐驚恐地接連消失在了深海的四面八方。
仍舊被緊緊捆著的小王后倒立於海洋當中,泛紫眼眸睜大,雙頰鼓脹,被縛在木桿上的雙手奮力掙紮著,然而肺部氧氣愈發稀少,她卻始終沒有掙脫開來。
只是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張開嘴巴的時候,一道身影卻於她身體右側方向探了過來,那張熟悉的面孔讓她忍不住驚喜又惱怒,但這似乎讓她有點岔氣,於是本就搖搖欲墜的嘴巴徹底堅持不下去了,海水猛灌而入,眼前一切彷彿翻天覆地般的陷入了混亂。
直到朦朦朧朧間感覺周圍無處不在的海水消失,雷妮絲才終於恢復了些許神智,夜色下的狂風暴雨中低頭嘔吐出大量海水後,她抬起手狠狠扇了身旁這看不清面容之人一巴掌,然後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昏迷當中。
……
再次甦醒,已經是第二天風平浪靜時。
睜開雙眼茫然地注視著上方那已然萬里無雲的晴朗天空,感受著身下堅硬潮濕的木板觸感,雷妮絲目光呆滯半響,最終側頭看向身旁正低頭打量著自己的黑髮男人。
“又一次,我還以為你真的要背叛我。”她喃喃道:“上次在那條河邊,你突然把我扔進河裡面,我就以為你想反悔。這次你裝作那種模樣,我差點還真信了你的話……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像騙子的人嗎?”
“我要不騙你,咱們早就被亂刀砍死了。”藍禮回答,褐色雙眼掃視身前這位任務目標幾眼,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方面色發白,一邊臉也有些腫脹淤青,但整體精神頭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難道你就不能和我打個招呼?”沙啞的聲音顯得非常不滿。
“我幹嘛要和你打——”他的話沒說完就突然被身下這位抬手抓著衣服前襟給打斷了,上半身被一股巨大力道拽著猛地壓低,嘴巴緊接著就被堵上,尚未完畢的話語則變成一陣嗚嗚聲,眼睛瞪大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有著一雙漂亮紫色眼眸的女人,藍禮心中一時充滿茫然,唯有一個念頭始終繚繞於腦海。
她怎麼這麼大力氣?
唇上觸感冰涼,但沒一會就突然誕生一股劇痛,隨後束縛身體的力道鬆懈,回過身來的同時,一句惱火話語從身下傳來。
“這滋味不好受吧?可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藍禮摸了摸滲血的嘴唇,雙眼驚疑不定地瞪著對方。
“你——有你這麼報復的?”
“下次再有這種事,一定要提前和我說!”對方沒正面回應,而是支起身來瞪了藍禮一眼,隨後轉頭打量周圍環境。
緊接著她就有點傻眼了。
身下是一塊厚重木板,看起來像是之前那條船的一部分碎片,面積不大,漂浮在海上就像是一塊破爛桌子的擱板,周圍光線明媚充足,但不論看向哪個方向,入目所見統統都是一片蒼茫海水。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忍不住轉回頭看向藍禮,聲音不自覺弱勢了許多。
“我救下了食物與水,”
藍禮此時正用衣袖捂著受傷的嘴巴,聞言沒好氣地指了指身後,於是雷妮絲見到在殘骸木板的後方,一根粗繩子正拉扯著一些零零散散的木桶與包袱。
“只要別倒霉的再遇到風暴,我們就能多堅持一個月。”
藍禮說著,突然皺了皺眉。
他感覺這件事情非常的不對勁,怎麼自己在海上的時候總是碰到海難,或者說風暴?
“那一個月之後呢?”對方聞言忙問。
“幸運的話,我們會遇到船隻,不幸的話,我還能嘗試潛水抓魚,但那維持不了多久,因為我們沒有水源。”藍禮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是說,我們可能會渴死在海上?”
“如果你願意,也可以選擇一頭紮進海裡面淹死,我感覺這可能比渴死要強點。”
小王后聞言瞪了他一眼,但緊接著她就突然想到了什麼,充滿好奇地湊近,紫色雙眸盯著藍禮時彷彿在看什麼稀有動物。
“你竟然能在海裡憋氣那麼久?怎麼辦到的?”
“這是偉大母親河賜予我的力量。”
“傻子才會信你這個騙子的話,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說。”
“我拿我的秘密和你交換?”
“我不感興趣。”
“好吧,我還以為你對龍很感興趣呢。”
……
海上漂泊的生活對於藍禮而言其實還挺熟悉,畢竟不久之前他曾飄過一次。
然而眼下的情況卻又與上次不同。
身下的沉木木板並非完好的船隻,這段時間他總擔心這板子會不會在某一時刻突然沉入水中。
同時睡覺也睡不安穩,沒有任何護欄存在,一個顛簸就足以將兩人推進大海了。
藍禮對此倒是不怕,但身旁的雷妮絲卻沒有他這種能耐。
然而到頭來反倒藍禮這個不怕水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因為他總怕一覺醒來後發現身旁這位任務目標早已掉進海裡面給嗆死了。
小王后開始也對此膽顫心驚,但她沒多久就發現有藍禮在,自己似乎用不到多惦記這個,於是她後來每次睡覺都很沉,心中莫名感覺很溫暖,對藍禮的某些防備也悄然消散了許多。
這卻難免讓藍禮感到發酸,更讓他羨慕嫉妒的是,對方竟然比他還不怕冷。
夜晚的大海相比白天時要冷得多,儘管不像沙漠那樣有著強烈反差,卻足以將人凍的瑟瑟發抖。
然而身上穿著的明明都是曾經偽裝用的多恩騎手皮甲與衣物,對方卻似乎一點都感受不到冷意。
“我們家族的人都不怎麼怕冷。”一次面對藍禮不解的目光,對方主動解釋了一句。
“你們也不怕火?”
“那只是謠言。”雷妮絲搖頭否認:“我們能忍受高溫,但並不是不怕火,火焰仍舊會傷害我們,只是比尋常人要微弱一些。”
這話讓藍禮皺了皺眉,想到記憶中某個豌豆射手,忍不住就刨根問底了一句。
“真的沒有人一點火也不怕的?”
“如果有,也只可能是古代的龍王們,他們掌握了失傳很久的瓦雷利亞魔法。”雷妮絲點了點下巴回答,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也不能說失傳,而是失效,其實那些魔法咒語我都會,但沒有一次成功的。”
說到這裡時小王后對此頗感沮喪與憂鬱,藍禮好奇地問了一句咒語,結果她就沒怎麼猶豫地念叨出了一段聽起來亂七八糟的音節,顯得一點也不珍惜。
嘗試記下,卻發現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怎麼記也記不住,於是藍禮只能無奈作罷。
……
日昇日落,隨著時間流逝,身處於“孤島”當中的兩人很多情況下都沒辦法互相避嫌,除了說話外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於是漸漸的,他們似乎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藍禮瞭解到這位小王后許多的童年趣事還有一些與龍相處的過程,而對方則對於他的真正身份愈發懷疑。
一次交談當中,她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
“我懷疑你是布拉佛斯的無面者偽裝的,那些人一直對我們家族感興趣。”
藍禮對此矢口否認,雷妮絲卻只是白了他一眼,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最初的氣氛還算平靜,但隨著食物與水源越來越少,“小船”上的氣氛卻愈發的壓抑與沉悶。
而與此同時,海上的平靜也悄然消散,一個烏雲密佈的夜晚,周圍海風漸漸變大,最終混合暴雨轟擊在了這片殘骸船板與其中的兩人身上——
又一次風暴驟然降臨!
烏鴉校長說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關於火焰免疫這點,馬丁老爺說過,丹妮莉絲那次火免屬於奇蹟事件,不可複製,所以劇裡她二次利用純粹屬於2db自行編造(或者老爺子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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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6:16 PM
42 隕落的巨龍(11)
雷霆轟鳴彷彿雲中神祇憤怒的咆哮,黑暗海洋上空的狂風猛烈,暴雨如梭,偶爾伴隨著一陣陣蒼白電光閃過,將洶湧海水中兩個落湯雞般的身影照應的淒慘無比。
原本維持生存的殘破船板此時已然被海浪捲走不知去了哪裡,其後牽著的一些食物與補給也被衝跑了大半,剩下那些被兩人艱難抱緊在懷中,卻半點安慰也帶不來。
週遭海水顛簸晃蕩,狂風暴雨的聲響則充斥著整個世界,身旁用繩索緊緊拴著的雷妮絲朝藍禮說著什麼,但他對此根本聽不清。
對方於是探過頭來在他耳邊大喊:“我們要死了嗎?”
“可能死不了!”藍禮朝眼前這個銀金色短髮緊貼面龐的美麗女子回喊,但話音未落,一個巨浪來襲,兩人徹底被海水所吞沒。
海面上的風暴並未因此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浩瀚的大海因此猛烈搖晃,海面下的狂暴亂流則如同一道道強烈氣浪,將內部一切物質沖刷的東倒西歪,最終不知身在何方。
時間不斷流逝,海水亂流也連綿不絕,直到暴風雨緩緩停歇,天空烏雲悄然消散,一抹陽光刺破雲層照耀於某處海面,並且不斷擴散開來。
最終當雲層散去後,本來黑暗的大海已然變得湛藍無比——
原來天早就已經亮了。
……
大海中,一座長滿了棕櫚樹的海島沙灘上,浪濤將兩個被繩子綁在一起的不速之客沖刷了過來。
一動不動地在沙灘上躺了半天后,其中一位纖細身影顫抖著解開繩索,掙扎站起身來,腳步踉蹌地朝著沙灘盡頭走去,另外一位則仍舊哆哆嗦嗦地抱著膀子癱在那裡,渾身濕漉漉,似乎有冰碴貼著他的臉蛋與裸露在外的皮膚。
周圍陽光雖然明媚,但卻絲毫無法驅散他渾身上下所充斥著的冷意,乃至半天下來,這位都沒有挪動身體哪怕一下。
沒過太久,先前離開的身影返了回來,然後一屁股坐在顫抖者的身旁,聲音沙啞又絕望。
“恐怕這裡是個荒島,我沒見到有人生活的痕跡。”
“荒島總,總比落到敵人手裡強。”沙灘上的黑髮男子顫抖著說,曬了半天陽光後,他似乎恢復了些許力氣,於是奮力支起身來仰臉癱坐在了沙子上。
“可我們根本沒有吃的,也沒有水。”雷妮絲喃喃地道:“就算這裡有獵物可以打,我們難道要吃生肉?”
沒有說話,藍禮顫顫巍巍地遞給對方一個解開皮帶的棕黑色皮革袋子。雷妮絲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正有一塊火石與兩柄銀色匕首存在,這讓她忍不住抬頭驚訝地看向對方。
“你早就料到了?”
“我要能早,早料到,怎麼可能落到這種地方。”面色蒼白的藍禮哆哆嗦嗦地回答。
接連潛水明顯超出他的體制承受上限,乃至於此時他感覺那股子寒冷已經鑽入自己的骨髓當中了,冷意直襲腦門,久久不肯散去。
藍禮嚴重懷疑如果這是自己真正的身體,那麼經過這麼一鬧,準會落下什麼難纏的病根,這讓他因此提起了警惕之心,決定在副本之外一定要悠著點,不能大意。
雷妮絲可不知道對方此時在想著什麼,見他表情有異,不由自嘲地笑了起來。
“怎麼,你後悔了?”
“沒錯。”藍禮艱難地點了點頭:“我們應當沿著海邊走,或者想想別的什麼辦法,走海路絕對是一個糟糕的選擇。”
這話讓雷妮絲愣了一會,隨後突然轉移話題。
“你最開始就是這麼救我的?”
“什麼?”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可沒空和你打啞謎。”搓了搓手後,藍禮腳步不穩地站起身來,開始緩緩在這處沙灘上踱起了步。
此時他的靴子早就不知道丟到了哪裡,赤裸的雙腳踩在鬆軟沙灘上顯得非常舒適,只是左近海洋處吹來的輕風總是叫他忍不住直打哆嗦,於是他朝著沙灘深處走去。
“真的只是為了龍蛋?”凝望對方背影,小王后神色恍惚。
龍蛋很珍貴,但那並不等於龍,除非擁有瓦雷利亞龍王血脈,否則就算獲得到了龍蛋也孵不出龍來。
而就算能孵出來,沒有相應的血統,也根本無法馭龍。
雖說因為稀少的緣故,龍蛋能夠換來大量財富,但如果真的是為了錢財,直接開口索要不比龍蛋來要強的多?
思索著,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雷妮絲忍不住朝那個在視線盡頭來回踱步的身影叫喊。
“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也算是吧。”聲音從遠方傳來時顯得很微弱。
“我從書上見到的你。”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有人把你的事情寫在了一本書裡面,然後被我瞧見了。”
雷妮絲聞言蹙眉,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氣突然從心底浮現,於是她起身拍拍屁股,朝著對方所在快步走了過去。
“你說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
“我忘記我都說過什麼了。”身處於沙灘盡頭的藍禮回答,此時他正來回走動著,以加速身體血液流動驅散寒冷。
“你說你是多恩人。”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那你說,科格爾家族的領地位於多恩哪裡?他們的紋章是什麼?”
“在多恩西部的沙石城,紋章是紅底上三頭黑蠍子。”
“韋爾家族?”
“在骨路沿線,家族城堡就叫韋爾城,靠近多恩邊疆地。”
“戴恩家族呢?”
“星墜城,多恩西部,夏日之海沿岸邊緣。”藍禮說著,瞧了瞧走到眼前的這位,忍不住道:“你要是無聊,不如去試試你們家那些咒語,沒準哪個就能生效,然後能解決現在的問題呢。”
“星墜城距離獄門堡有多遠?或者需要走多長時間?族長又是誰?你說過你是星墜城來的!”雷妮絲並未理會藍禮的話,而是瞪眼追問。
這個問題讓藍禮眨了眨眼。
維斯特洛各個家族大多擁有千年以上的歷史,因此他曾經學過的許多知識都在眼下適用,但學過不代表真正接觸過。
書面上的知識學得再多,他也不可能知道哪跟哪距離有多遠這個問題,除非書中有相應記載。
然而實際上並沒有,或者說就算有他也沒學過。
於是藍禮皺眉道:“你有口臭啊,幾天沒刷牙了?”
這話讓一本正經的雷妮絲臉蛋霎時漲紅,繼而惱怒地揪住藍禮亞麻衣物的衣領拽到眼前。
“別想再轉移話題!快說,你到底是誰?”
又是這種巨大的力量,藍禮發現對方儘管看起來一副弱女子模樣,但力氣卻特別的大,乃至他此時面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蛋,甚至有些掙脫不能。
“有什麼關係?這也不重要吧。”他感覺對方情緒太過激動,於是出言提醒。
“我答應救你出去,你答應給我龍蛋,很簡單的一件事。”
小王后聞言愣了愣,隨後突然鬆開手,退後兩步靜靜看著藍禮。
“你真的以為我會給你龍蛋嗎?或者說,你真認為我會遵守諾言?”
“你發過誓的。”
“我不信任何神,瓦雷利亞的龍王們也從來不信神。”她語氣似乎有點奇怪,“就算我破誓,又有誰會來懲罰我?”
“你用你家族榮譽起的誓。”
“只有我哥才在乎所謂的榮譽。”她道:“它能當飯吃嗎?還是可以為我們殺敵?”
“我救了你。”藍禮說道:“你不能忘恩負義。”
“報答的方式有很多,但不會是龍蛋。”
“所以你打算賴賬嘍?”
“當然,我正式告訴你,我壓根就沒打算遵守承諾。”雷妮絲坦然地點著頭。
“所以你能把我怎麼樣?”
藍禮摸了摸下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目露奇怪地看著對方。
“為什麼現在說這些?你可以一直瞞著我的。”
“這還重要嗎?”小王后反問,掃視周圍環境,聲音苦澀,“海上飄了那麼久,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是哪裡。而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這座島在哪,誰又會知道?誰又能來救我們?你完不成你的承諾,我也沒可能再給你龍蛋了。”
“那可不一定。”藍禮聳了聳肩,“沒準過不了幾天就有船路過這裡呢。”
“我可不認為我會有那麼幸運。”雷妮絲冷笑道:“知道嗎,除了眼睛之外,成年龍沒有任何弱點,可他們偏偏就射中了它的眼睛!”
“這事說明不了什麼。”
“那麼那個怪裡怪氣的老頭呢?風暴呢?一場風暴可能是偶然,咱們連續遇到了兩場!”
藍禮聞言不自覺乾咳了一聲。
他懷疑這風暴可能是自己引來的,雖說他還不確定為什麼。
不過這可不能和對方說,於是他安慰道:“放心吧,會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對方追問。
“暫時還沒有,但總會有的。”
沒說話,雷妮絲沉默著就這麼看著藍禮,直到對方不自覺皺眉,她才突然開口:“我和你講我不會給你龍蛋,你卻一點也沒生氣。但你一直聲稱你救我只是因為龍蛋,你覺得這正常嗎?”
“你真不給我,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所以我看起來像是個傻子?”語氣尖銳的質問讓藍禮挑了挑眉,但雷妮絲王后深吸了口氣後,聲音反而冷靜了下來。
“我剛剛檢查過了,從這裡到島的另一邊,最多也就一里格,沒有見到任何獵物,也沒看到水源。周圍全是海,一點土地影子都沒有。你認為這種情況下,我們還能活多久?”
“你害怕了?”
“你難道不害怕?”
藍禮沒回答,而是側頭望瞭望島嶼深處。
不怪對方情緒激動,這座島真的是很小的一座島嶼了,從此處沙灘邊緣望去,越過一塊岸邊石頭,甚至可以朦朧看見對岸盡頭的海岸線。
一圈沙子圍繞此處島嶼,內部則生長著一些茂密筆直的棕櫚樹,從林間縫隙看去,也看不到有什麼動物存在的痕跡……
“我可以嘗試抓魚。”他轉回頭來時朝對方說道:“我們有火石,有匕首,這裡也有樹,吃的方面不用擔心。”
“那水呢?”
“待會我進林子裡仔細看看。”藍禮回答:“也許會發現一些解渴的植物。”
雷妮絲沒說話,靜靜看著他半響,突然低頭喃喃:“為什麼你一直這麼有信心?你就一點也感覺不到絕望嗎?墜落、被俘、海難、風暴、小島……我們已經很倒霉了,可你竟然從沒有開口抱怨過。就算有食物和水,你真的認為我們會順利渡過難關?”
“活下去總會有希望的。”藍禮如此回答,見對方沉默著並沒有再開口說話,他拍了拍其胳膊以示安慰,隨後目光眺望周圍。
島嶼四面八方全被大海包裹,邊緣一圈碧綠,外圍湛藍,再往外則沒見有任何陸地或者其他海島的影子,唯有那深藍海面一望無際地延伸至視線盡頭,茫茫不知身在何方,彷彿這座島已經成為了整個世界。
藍禮皺了皺眉。
他沒有被境遇影響滋生煩悶乃至絕望等情緒的原因很簡單,他不是這裡的人。
而這也讓他不自覺想起了那三件事。
第一件事早已完成,第二件也不用擔心,雖然感覺過得時間有點亂,但大概估摸了一下,一個月應該所剩沒幾天了。
唯有這最後一件……
想著,藍禮仰頭看了看天空。
“都到這了,怎麼也不能放棄吧?”他喃喃著,若有所思。
此時太陽高掛頭頂,萬里無雲的蒼穹顯露出狂風暴雨剛剛過去後的晴朗與明媚,天空揮灑下來的光芒溫暖宜人,陣陣海風撲面,帶來一絲咸腥味與裹挾著的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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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6:16 PM
43 隕落的巨龍(12)
情況其實並沒有想像當中那樣糟糕。
驅散體內寒意後,藍禮正式開始了對這座島嶼的探查。
然後他就發現,儘管這座島不算很大,但其中的資源卻挺豐富。
棕櫚、木槿、芭蕉、椰樹、甚至檸檬樹,這座小島上的植被物種多樣,同時他更是在林子深處發現了一處掩蓋於石頭下的,看起來很髒的小池塘。
池塘水骯髒發黃,可能是雨水積存,也可能是有地下水滲透,藍禮最開始不確定這水能不能喝,但他觀察了一陣子後,發現有很多老鼠螞蟻之類的小動物都跑來飲水,甚至還有鳥。
於是他就放心了。
食物方面,藍禮從這座島上發現了一種紅綠相間的毒蛇,這種蛇是島上老鼠們的天敵,但面對擁有製毒知識的藍禮卻只能被當作食物的份。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了一種專門吃椰子的大螃蟹,養子看起來很猙獰嚇人,烤熟後的味道卻非常鮮美。
海灘上也時長有普通螃蟹和海蝸牛從浪潮中浮現而出,同時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貝殼點綴於沙灘各處。
這種貝殼挑大的用,可以用來接雨水,也可以用來當煮開水與燉湯用的小壺,初步穩定後,藍禮甚至用檸檬樹的葉子與貝殼煮了一“壺”檸檬茶。
這樣,食物與水就暫時不缺了。
而住處方面,雖然他沒有在這裡找到山洞之類的天然住所,但現場尋找原料,他卻用棕櫚樹以及芭蕉的葉子編了個草棚子,由堅韌樹皮搓成的繩索頗為牢固,而橫置在兩顆檸檬樹分叉上的樹枝房梁也緊緊被固定在了兩端,就算島上起風,也不見有任何晃蕩。
這一切當然並非那麼容易就做出來的,但源於身上那種特殊“系統”,只要他做成一次,那麼接下來他展現的手藝就會越來越純熟,乃至於小王后雷妮絲在一旁看的眼花繚亂。
當藍禮將這座樹林邊緣處的草棚子變成一個三角形的低矮“房屋”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起來。
“你以前學過這些?”
“先動腦,再動手,然後就會了。”藍禮聳肩回答。其實還要算上一些前世的朦朧記憶與見識,但這些就沒必要和眼前這位多說了。
這個過程當中他同樣獲得了好處。
廚藝、建築製作、以及之前領悟過的騎馬、游泳,雖說等級都只是最低級別,但數量多了似乎也是一種收穫。
只是藍禮感覺除了騎馬與游泳之外,其他技巧在副本之外的世界根本就不大用得上,畢竟他不可能去當個廚子,也不會跑去當石匠或者一個木工。
但目前來說,因為他的一系列行動,原本頗為消沉的小王后也漸漸恢復了一些曾經的活潑與開朗,每天笑的次數變得多了不少,也會跟在藍禮屁股後忙前忙後幫著打下手,不像最初那樣整日憂鬱地望著大海嘆氣,似乎已經默認了眼前的一切。
她的問題也同樣變的很多。
最開始藍禮還耐著性子回應,但漸漸的他就又感覺有一群飛在耳旁蒼蠅嗡嗡響了。
流落這座島嶼後的第七天晚上,棚子內燃起火堆照亮,蹲在旁邊的雷妮絲雙手捂著海螺杯,裡面熱騰騰的檸檬茶升起的霧氣將她面頰遮擋的朦朦朧朧,卻掩蓋不住那充滿好奇的紫色雙眼。
“你們無面者到底是怎麼變的臉?是魔法嗎?還是特殊的面具?”
一旁坐在樹樁凳子上扒拉身前火堆的藍禮聞言瞥了她一眼。
“都說過了,我不是無面者。”
“那你是怎麼變成的多恩人?”
“你就這麼確定我不是多恩人了?”
“當然,而且你也沒否認我的懷疑呀。”小王后道:“所以你到底是怎麼變成的多恩人?”
藍禮沒理她,對方卻並沒有住口。
“你早就料到了我會出現在獄門堡?還是說你去那裡有其他事情?”
“你到底怎麼做到的,在水下呼吸?”
“你結婚了嗎?有沒有孩子?”
“……”
“你是不是嫌我煩?”
“如果你能少點問題的話。”藍禮嘆氣回應,“也許我會感覺你很可愛也說不定。”
話音落下,對面卻久久沒有傳來聲響,最後藍禮忍不住抬眼看去,卻發現這位此時已經淚流滿面。
“你怎麼了?”
他愣了愣:“我嘴巴臭,就那麼一說,你別當真啊。其實我感覺你還是挺有意思的。”
對方搖了搖頭,盯著火光怔怔半響後,突然喃喃地道:“我是維斯特洛的王后,我是個坦格利安,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還是個母親,我在君臨的兒子才三歲大,你能懂嗎?他才三歲。”
“本來我應該看著他長大成人的,然後成為一位偉大的國王。可現在,我卻被困在這個破島上,穿著多恩人的臭衣服,渾身餿味,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同伴還神神秘秘的,連句真話都不肯說……”
藍禮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對方卻突然捂臉哀鳴哭泣了起來,彷彿再也忍受不了了一般,聲音撕心裂肺,丁點也不顧自己王后的尊嚴與形象。
藍禮見此嘆了口氣,起身貓腰鑽出了樹葉小屋。
火焰光芒在身後恍惚閃爍,於藍禮身前照應出一道狹長的影子跟隨起舞,耳中默默傾聽著後方傳來的響亮哭聲,他頭一次感覺到了內心滋生的一絲壓抑。
對方傷心的並不是眼前的困境,也不是他的撒謊,她只是有點想家罷了。
想著,他抬頭看了看天上深邃廣闊的星空,那沒有一片烏雲的模樣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某個念頭是不是想錯了。
只是除此之外,他卻也沒有其他思緒。
“難道真的要被困在這裡?”
喃喃著,藍禮皺眉。
除了死亡與完成任務之外,他並不清楚其他脫離副本的方法,但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不大可能一直駐留在這裡。
可就這麼半途而廢的話……
正思索著,他突然察覺到一股特殊的清涼感從腦部誕生,與此同時,一條信息浮現而起——
【順利渡過三十天,你獲得了一次神秘變化】
……
你的釣魚學識衍生出特性——【歸巢之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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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時間:
2019-9-8 06:17 PM
44 隕落的巨龍(13)
海洋下一切聲響都顯得非常微弱,被堵住的耳朵在海水浸泡下隱隱有種腫脹的感覺,陽光刺破上方晃來晃去的海面,如同另一個世界滲透而來的微光。微光照亮黑暗世界,同時也輻射出海水當中無數微弱如灰塵般的浮游物質。
身側沙子當中有只棕黑色的螃蟹爪子從中探出,帶起一陣微弱的渾濁沙塵,隨後這只寄居蟹模樣的小螃蟹橫著在藍禮身前繞了一圈,最終爬進了他的褲腿。
此時藍禮盤坐在一塊海洋礁石的根部,雙眸靜靜凝望前方深邃又朦朧的海水世界,被微光照映恍惚一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頭髮則朝上飄蕩著,如同一叢烏黑海藻。
無數寒流連綿不絕地從四面八方滲透進入他的身體,絲絲冷意不斷加重,卻讓他感受不到任何缺氧而帶來的痛苦與憋悶,雙眼處同樣有微弱的涼意入侵,於是海水帶來的酸澀感不斷被消弱。
但藍禮早已熟悉這一切,所以他並沒有多理會身上的變化,而是緊盯著前方海水深處那朦朧看不清的地帶,臉上不顯露絲毫情緒,心中卻一直期待著什麼。
變化沒多久就發生了。
一條銀黑色的鰻魚突然破開朦朧海水,氣勢洶洶地從黑暗深處竄向藍禮,但當它抵達藍禮身前時,卻一改之前暴躁,轉而變成慢條斯理地在他身旁盤旋遊蕩了起來,不時靠近用冰涼的嘴部觸碰一下他赤裸的上身。
藍禮並未理會這條泥鰍般的小魚,他此時仍舊盯著前方,等待著某個目標的出現。
沒一會,另外一條有棕黑條紋的鰻魚復又竄了出來,然後如同它之前的那條一樣開始圍繞藍禮遊蕩。
緊接著是更多的魚。
佈滿棕色斑點的胖大牙鱈、身體扁平的銀鱗鯧、長相醜陋的梭魚、密密麻麻的小鯡魚……
海底世界的魚兒們最開始零零散散地不斷襲來,但隨著時間流逝,絡繹湧來的魚類卻越來越多,最終完全將藍禮周圍遮蔽的一片黑暗。
直到這時,他才一把抓住一條肥碩的大鮭魚,然後雙腿蹬地,帶起一片渾濁沙塵朝上竄去。
周圍魚群被驚動的一哄而散,緊接著卻又如同一道烏黑龍卷般聚攏圍繞在那身影的雙腿處轉動,直到對方脫離海面,它們才戀戀不捨地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爬上岸邊岩石的藍禮呼出了一口涼氣,隨後彎腰拾起礁石上的亞麻襯衣套在身上,曬得滾燙的衣物讓他頗感暖意與舒適,但緊接著就皺了皺眉,低頭抖落了一下褲腿,於是一直小螃蟹被他甩了出去。
手中那條銀色的大鮭魚此時脫離了海水正不適地扭動著身體,但卻並不激烈,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反抗藍禮的想法。
“你這樣子,我都不好意思吃你了。”
他嘀咕著,看了看身側大海,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頭頂四方聚攏而來的片片雲朵,隨後拎著這條服服帖帖的魚朝著沙灘盡頭森林方向走去。
不久之前獎勵的歸巢之餌特性很有趣,它能讓藍禮在海水中引來大片魚類圍繞,彷彿他自身變成了一個強效魚餌。
這讓他潛水抓魚的行徑變得異常輕鬆,甚至能夠挑挑揀揀,彷彿在逛魚市……
此時藍禮穿著一件棕黃色的亞麻短袖襯衣,下身則是相同顏色與材質的褲子,赤裸雙腳踩在沙灘前的鵝卵石上,留下一道道濕潤腳印,被海水浸濕的褲子顯得有些沉重發黑,但沒多久就因為周圍環境的炎熱而變得愈發輕巧。
踏步走入佈滿落葉的棕櫚樹林,陣陣瑣碎響動因此從周圍不斷傳來,鬼鬼祟祟的老鼠、寂靜潛伏的毒蛇、嗡嗡飛著的甲蟲,以及趴在樹上伸展螯足的,看起來堅硬又肥胖的椰子蟹。
由葉子與樹枝構造而成的三角棚子此時就建在樹林邊緣區域,靠近那處水源的位置。周圍全是棕櫚樹,不遠處一塊聳立著的低矮岩石上此時正曬著被洗過一遍的紅色裙服與兩件棕黑色皮甲外套,一隻黑背銀鷗眼下正蹲在藍禮的那件上面,不斷用嘴巴啄著那皮甲襯側的軟綿物質。
見狀藍禮忙上前轟趕,鳥兒於是慌張逃竄,身後則傳來一陣嬉笑聲音。
轉頭看去,與他差不多穿著的雷妮絲這會正蹲在樹葉棚子前方的空地處生火煮水,見藍禮看向自己,她佯裝不悅地道:“你攆它幹嘛?我正打賭它會不會在你衣服上拉屎呢。”
“和自己打賭?那你可真是夠無聊的。”藍禮翻了個白眼,走近後將手中魚遞給對方。
“奇怪,你怎麼天天都能抓到鮭魚?這附近有鮭魚群?”
接過後她納悶地問了一句,卻不想一脫離藍禮的手,那條原本老老實實的魚登時就開始奮力掙紮了起來。
措不及防下,雷妮絲一個沒抓穩直接讓它掉在了地方,她因此啊了一聲,忙蹲下來補救,探手緊緊捏住魚身,不見什麼響動,但那纖細的手上卻夾雜著一股龐大的力量,於是魚眼凸起,掙扎也變得非常微弱。
這一切讓藍禮看的眼皮直跳。但對方卻沒事人似得站起身來,將手中魚扔進一旁早已煮沸的貝殼鍋中,一點也沒嫌棄魚身上沾染的那些塵土與樹葉。
……
此時是他們身處於這座島的第二十五天。
自從前陣子雷妮絲哭過一場後,她就變得溫順,或者說任勞任怨了許多,也沒再提往昔種種,也沒散發負面情緒。
除了有時候會憂鬱地坐在海灘處發呆外,她看起來真的已經打起了精神,不僅開始主動分擔種種繁瑣事情,眼下甚至還琢磨起了自己動手煮魚湯。
著重挑選的大貝殼下面被火焰熏的一片焦黑,其中沸騰著的開水不住地在邊緣溢出泡沫,隨著那條魚掙扎的停止,沒多久,一股特殊味道就漸漸瀰漫而出。
那顯然不會是什麼好味道,一旁正在用匕首削尖樹枝的藍禮突然想起來對方根本就沒刮魚鱗以及加工,而是就那麼直接把魚扔了進去……
不過見這位眼下正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蹲在火堆前,他卻也沒好意思提醒。
於是顯而易見的,這次魚湯是喝不成了。
熱騰騰的煮魚最終被匕首一分為二,瞧著大貝殼中升騰著陣陣熱氣的半條混合內臟的魚身,藍禮感覺自己挑食的毛病似乎又犯了……
抬眼看向火堆對面,坐在樹樁上的女人看起來倒還挺滿意自己的傑作,而今正用匕首切下一塊魚肉送入口中咀嚼。
於是他不再多想,嘆了口氣後,轉動手中匕首開始小心翼翼地切割了起來。
只是割著割著,他卻突然感覺周圍有些安靜,忍不住抬頭看去,卻發現對面的女人此時早已放下了食物,坐在那裡用手支著下巴,一雙紫色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
“你怎麼了?”藍禮問。
靜靜看著他,雷妮絲半天沒有回答,但當藍禮打算不作理會時,她卻突然開口:“知道嗎,小時候我就想過,如果我不是坦格利安會怎麼樣。”
藍禮聞言挑了挑眉,但對方話語並未停止。
“如果是維斯特洛人,那麼我可能出生在一個領主家庭裡,這樣一來根本就逃不掉拿去聯姻的命運,運氣好的話,和我結婚的會是同齡人,運氣不好就只能是個糟老頭了。而如果是小領主家庭,也許父輩會窮的出不起嫁妝,然後我就會被送去當修女,或者降低身份下嫁給某個撞大運的效忠騎士。當修女倒是還不錯,只是肯定會很枯燥。”
“要是農家女就很糟糕了,很大可能會被嫁給一個滿嘴臭烘烘的男人,可能是個醉鬼,也可能是個窩囊廢。我還可能被某個領主老爺盯上,生下一堆私生子,不管我願不願意。”
她說著,見藍禮表情似乎很怪異,不由瞪了對方一眼。
“看什麼?我這麼漂亮肯定會被盯上的,維斯特洛的領主老爺們又一向很野蠻。他們竟然還有那麼糟糕的初夜權……你知道我第一次聽說這個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不知道,但能想像得出。”藍禮聳了聳肩。
“這其實不是最糟糕的。”雷妮絲道:“維斯特洛以外遍地是奴隸,任打任罵,被殺了也沒人替你做主。你要長得漂亮,幾歲的時候就會被送去訓練當女奴,學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出生在那裡,我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所以你很幸運啊。”藍禮附和道:“身為坦格利安,只有你奴役別人的份,誰又敢來奴役你們。”
“是啊,坦格利安的族語箴言是血與火呢。”她喃喃著,突然嘆了口氣:“可如果沒了龍,流的會是誰的血?燒的又會是誰的家呢?”
即將取而代之晉級為王室子弟的藍禮對此其實很有發言權,但他並沒有說什麼——眼前這位只是失去龍之後的一種感慨罷了。
氣氛暫時陷入沉默當中,藍禮沒說話,對方盯著火堆的雙眸也有些恍惚,直到火焰變得微弱了些許,她才將視線再次看向藍禮。
“我漂亮嗎?”她問。
原本剪短的一頭銀金色碎髮此時已經長到了齊耳位置,面龐精緻整潔,泛紫雙眸眼波流轉,一股似喜似憂的情緒讓她看起來有些柔弱,卻又有種獨特風情。
這其實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情,所以藍禮點了點頭。
對方見此嘴角勾起。
“那你對我的印象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感覺你一點也不像是三十五歲。”藍禮的話讓對方眯了眯眼,但緊接著就喜笑顏開了。
“反倒像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於是她忍不住道:“知道嗎,我最開始還懷疑你不喜歡女人,可後來發現你並不是沒反應,只是更有禮貌與教養……一點也不像維斯特洛那些臭男人。”
“所以現在又是一次試探?”藍禮感覺對方在挑逗自己。
“你可以這麼想。”雷妮絲拄著下巴專注地看著對面黑髮男人,口中緩緩道:“我其實已經做好準備了。如果我們一直被困在這裡,那麼還有其他可能嗎?你是個不錯的男人,懂得多,又有禮貌,雖然總騙人,但我能感覺到你是真心想要幫助我。最重要的是,我還不討厭你。”
她說話時眼神莫名,似喜似悲,有所釋然,卻也有一絲難以察覺到的壓抑與頹廢。
聞聲後藍禮沒說什麼,靜靜看了對方幾眼後,他撂下手中貝殼碟子,起身走向林子外。
“我再去弄一條魚,這條根本沒法吃。”
雷妮絲見此愣了愣,隨後忙喊道:“那你早點回來,我瞧這天氣不大好。”
藍禮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邊走邊仰頭看去。
繁瑣樹蔭遮擋外的天空處,連綿不絕的雲層此時已然變得陰沉發黑,同時周圍感受到的涼意也不斷加重。
起風了,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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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2 PM
45 隕落的巨龍(14)
風暴降臨前夕一點也不安靜,頭頂雷霆沉悶轟鳴聲陣陣,海浪的呼嘯聲音透過森林傳來時仍舊清晰可聞,圍攏三角棚子周圍的棕櫚樹葉子不住地被風吹的混亂飄蕩,發出猛烈的嘩嘩聲響。
白天時還有閒心談天說地的兩人此刻正忙不迭地加固著這座小棚子,同時在不遠處的那顆平坦石頭表面擺上了密密麻麻的貝殼——雖然他們有水源,但那水源渾濁不堪,且每次取水都能見到明顯的下降,第二天卻恢復不多,所以眼下有補充新水源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只是當風暴真正降臨之後,他們就發現這種準備根本就毫無用處。
烏雲將原本尚算晴朗的天空遮蔽的陰沉黑暗,狂風伴隨著無數豆大的雨滴斜斜拍落而下,樹葉與大雨相互撞擊的響動混合著森林被猛烈吹起的聲音,顯得狂暴而又混亂。
更大的暴雨沒多久就傾盆而下,那從天而降的巨大衝擊混合狂風,直接將那些擺放整齊的貝殼吹的四處亂飛,就算有被特意固定住的也是一樣,其中大多數沒多久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當中。
雷妮絲對於這次風暴的出現倒是沒怎麼擔心,畢竟此時她已經不在海上了,同時她自稱自己從來不會生病,乃至於大雨剛剛降下的時候就跑出去仰頭想要痛快大喝一番,可惜沒一會她就彷彿落湯雞般地鑽了回來,滿臉晦氣。
“你能想像到被水不斷在臉上扇巴掌的感覺嗎?”
藍禮此時正警惕地盯著兩側草棚子,有些擔驚受怕這處遮蔽風雨的住所能否承受外面的一切,聞言看了對方一眼,但緊接著就收回了視線。
對方嘮嘮叨叨的話並未停止。
“瓦雷利亞一直有傳說落日之地內會孕育出毀滅全世界的災難,所以古代的龍王們才只在維斯特洛邊緣的龍石島上建了個前哨戰,沒有真的打算跑到這裡來,直到我們家——我原本還不信,但現在倒是有點信了。”
說著,她突然發現了什麼,不由一愣,繼而狡黠一笑,然後踩著碎步故意在藍禮眼前晃蕩了一圈,結果卻一不小心踩在了邊緣滲入的一處滑膩的小水窪上,乃至於直接摔了個馬趴,本就落湯雞般的形象更顯狼狽了。
尖叫與大笑因此徹響在此處三角棚子當中。
可惜的是,沒一會他們就沒心情再如此玩鬧了——
如同藍禮擔心的那樣,這座小棚子在風暴當中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當一陣猛烈狂風來襲後,牢牢固定在地面與兩旁樹叉上的木頭框架再也支撐不住了,直接嘎吱著朝側方癱倒,連帶著整個棚子也都瞬間乾癟塌陷。
乃至於兩人不得不舉著幾片大芭蕉葉子匆匆逃竄,然後冒著大雨一起萎在附近的那顆大石頭側面。
可惜的是,這顆石頭並不能完全阻擋風雨,乃至於靠在一起的兩人被淋的愈發狼狽。
周圍暴躁的響動不斷來襲,頭頂烏黑的天空也跟著轟隆作響,四面八方的樹林一片深邃漆黑,偶爾會隨著閃電綻放而浮現出陣陣慘白的雨林景象。
身旁有聲音傳來,只是卻因為周圍響動太大而聽不清。不過沒一會,藍禮就感覺旁邊的女人縮進了他懷裡,然後將臉埋入了他的胸襟衣服內,那帶著暖意的呼吸與一片冰冷的肌膚碰觸讓藍禮內心有些異樣,但這種情緒在不斷的寒冷來襲下卻飛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暴雨傾盆,嘩嘩聲響掩沒於無邊黑暗當中,狂風被身後的大石頭遮擋了大半,卻沒辦法完全阻礙住它的騷擾。背靠著的岩石地表相對周圍土地要高一些,倒也沒因為大雨而積水,只是那從頭頂不斷降下來的沖刷卻仍舊令人難以忍受。
身處於樹林之內,耳邊隱約聽到樹林外海浪洶湧轟擊礁石的響動,一隻被澆的渾身濕透了的棕色小松鼠不知何時躲了過來,而今正小心翼翼地盯著藍禮猛瞧,鼻子一聳一聳的,被藍禮瞧見了後一把撈起捂在了手中。
潮濕無處不在,寒冷也不斷滲透沉澱於身體深處,連綿不絕的冷意不知為何竟然讓他感覺有點迷迷糊糊,最後甚至昏睡了過去,周圍一切混亂都因此被拋在了黑暗之外。
……
當他再次醒來時,周圍已經變得一片安寧。
頭頂太陽高掛,溫暖的陽光不斷驅逐著體內冷意,手掌拄著的地面仍舊潮濕,但身後大石頭已經變得乾燥了許多。
海風吹拂樹葉的響動慢條斯理,遠方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同樣清晰可聞,懷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手中那隻小松鼠同樣也消失不見蹤影。
站起身來,舒展身體時骨骼發出一陣劈啪響動,藍禮掃視周圍,隱隱聽到一陣動靜。於是朝著左側方向的樹林當中走去,沒一會就見到了正仰頭掐芭蕉葉子的雷妮絲。
“快來,我們要重新開始。”對方顯然也聽到了動靜,於是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我不會生病,但你就不一定啦。你得慶幸這點,不然咱們就有了兩個麻煩。”
希望你真的不會生病。藍禮暗想,卻也沒拒絕的走上前去,然後跟著收集起了重蓋棚子的必要原材料。
只是他對此並不抱有多少奢望。
“我有預感,這麼做只是白費功夫。”摘下一顆芭蕉葉後,藍禮朝身旁的雷妮絲說道。
“為什麼?”對方奇怪地轉頭看向他。
“當然是風暴。”藍禮回答:“我認為現在正是暴雨的多發季,你看我們一共遇到多少次了。”
這話讓雷妮絲附和地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就道:“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你願意睡在石頭上,我可不願意。”
藍禮聞言笑了笑,隨後轉移話題。
“我去沙灘看看,沒準會有什麼東西被沖上岸呢。”
“早點回來。”雷妮絲點了點頭,突然探腦湊過來親了藍禮左臉頰一口,然後朝他抿嘴一笑,轉身繼續幹起了活。
藍禮對此有些發怔,隨後忍不住開口道:“我們不會被一直困在這裡,你沒必要——沒必要這麼絕望的。”
“真的嗎?”對方頭也不回地問,似乎只當他隨口一說
就算這個不行,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就算什麼辦法都不行,被困的也只會是你呀,而我……藍禮欲言又止,但看了看對方忙碌的背影,他卻只是嘆了口氣,隨後轉身朝著沙灘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但當抵達目的地後,他仍舊打起精神來開始檢查起了周圍環境。
可惜,圍著整座島繞了一大圈,他也沒見到有任何所期望的東西存在,陽光籠罩的島嶼淺灘處,除了幾顆椰子與一隻破爛的圓木桶外,不見有其他外來漂泊物品。
藍禮因此有些失望,不過緊接著就不再他想,脫去上半身的衣物,走到礁石邊緣一躍而下。
噗通聲響過後,黑髮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此處淺灘,直到半響之後,他才拎著一條老老實實的鮭魚浮出水面,然後朝著居住地方向走去。
局面似乎恢復成了之前那種情況。
然而沒過多久,又一次風暴突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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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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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3 PM
46 隕落的巨龍(15)
儘管不久之前剛剛經歷過一場風暴,但當第二場出現後,兩人仍舊被弄的狼狽不堪,風平浪靜後,藍禮甚至發現自己已經感冒了。
這讓他頗為鬱悶,而雷妮絲對此則有些擔憂。
感冒風寒這種病雖然不大,但在這個時代也是會死人的,特別是他們目前這種沒有絲毫醫療條件的情況。
藍禮對此倒是沒太放在心上,甚至沒等身上的衣物變干就朝著沙灘方向走去,想要去看一下這次有無收穫。
然後他就連拖帶拽的帶回來了一副連著桅杆的斷掉風帆。
此時雷妮絲正有些困擾地盯著亂糟糟的營地,一時不知道從何開始好,聽到響動後回身看去,不由愣在了當場。
“雷德溫?”
她張著嘴巴看向藍禮,對方點了點頭:“藍底上的一掛深紫色葡萄,雷德溫家族的紋章。”
這名字聽起來沒什麼,但實際上對於他們來說卻至關重要。
雷德溫家族效忠於維斯特洛河灣地提利爾家,但實際上他們家族比征服者戰爭之後才當上河灣地封君的提利爾家要古老的多,該家族以盛產葡萄酒而聞名,同時家族中擁有的艦隊也是維斯特洛大陸屈指可數的一大海軍力量。
藍禮對這個家族不能再熟悉了,因為當初風息堡之圍時,就是這個家族封鎖的大海,而封君提利爾家以及其他河灣地領主們負責陸地。
他同樣知道雷德溫家族領地青亭島的所在位置——維斯特洛大陸南部的夏日之海當中,與多恩南海岸,也就是兩人曾經所在的那片海岸基本處於一條線上。
“昨晚他們肯定有船損毀在這附近。”見對方愣愣的表情,藍禮說道:“接下來我們要緊盯著點,也許會有落難者被海流衝過來,或者發現這座島游過來,就像當初咱們一樣。”
“你的意思是,我們很有可能因為這個得救?”雷妮絲忍不住問。
單純的落難者自然不可能救他們,但如果之後有人前來這片海域搜救的話那麼可不一定了,而藍禮也正是這個意思,於是他點了點頭。
“沒錯。”
雷妮絲聞言嘴角抽動,想要保持淡定,卻總忍不住顯露笑容,最後也不再壓制自身情緒了,一把抱住面前人喜極而泣。
藍禮含笑拍著她的後背,能夠感受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歡喜,同時他自己此刻內心也彷彿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雖說還算有譜,但這種事情到頭來還是得看天老爺啊。
事實證明,天老爺似乎待他“不薄”。
不過他原本“期待”的其實並非是所謂的雷德溫,而是多恩的船隻,他認為不久之前從多恩某地出海那件事根本不可能瞞住多恩的領主階級太久,而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肯定會想盡辦法的出海來尋找以及追捕他們。
現在看來,雖然不清楚那雷德溫為何會跑到這附近海域來,但情況倒是簡單多了。
……
之後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全都沉浸在這個好消息當中。
此時正值早晨,清新的空氣伴隨著溫暖宜人的海風吹拂而來,頭頂天空上高高掛著的太陽也散發出陣陣暖意,周圍樹林嘩嘩作響,潮水拍打礁石的聲音依舊,但再聽於耳朵當中卻有另一番滋味浮上心頭。
只是沒多久,雷妮絲的激動情緒就突然冷卻了下來,脫離懷抱,紫色雙眸看向藍禮的臉,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怎麼了?”瞥了她一眼,藍禮仍舊笑眯眯的。
對方張了張嘴,隨後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我覺得還是先將屋子修好吧,不然晚上又要被蚊子咬了。”
“那你先找原料,我去海灘上盯著。”
藍禮說罷轉身離去,手中拖著的斷裂風帆也被他仍在了原地。
可惜的是,當天他並沒有發現除了這張風帆以外的其他收穫。而回到營地當中後,那變得沉默許多的氛圍也讓他有些悵然。
當晚小棚子沒蓋好,兩人都沒睡好覺。
不過當第二天醒來後,這裡的氣氛卻好似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性格開朗的小王后也重新活潑了起來。
“等回了君臨,我可以帶你看看以我名字命名的一座山丘,我準備在那裡蓋一座大花園。”蹲在營地處喝著早餐檸檬葉子茶,雷妮絲側頭朝旁邊同樣蹲著的藍禮笑眯眯地道:“我計畫好久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花匠,也許我應該去高庭瞧瞧,都說他們那裡很多人懂這個。”
“我才不會和你去君臨。”正用小樹枝沾火堆灰燼刷牙的藍禮含糊地回答:“那座城市臭烘烘的。”
“現在是挺臭,但是以後會變好。”雷妮絲道:“就像我的王國一樣,會越來越好的。”
藍禮聞言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她。
“怎麼?你不信啊?”對方挑眉問。
“當然信。”藍禮點了點頭。
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標誌著維斯特洛大陸進入了一個新時代,以前的七國各自為政,每時每刻似乎都有戰爭發生,但統一之後儘管各種內亂與政治陰謀不斷,卻比原來的混亂局面要強得多。
只是這個王朝並不長壽,相對於動輒千年以上歷史的各個封建家族以及古老的七大王國,坦格利安王朝建立沒過三百年就被推翻了,帶頭的正是藍禮那個便宜大哥。
戲劇性的是,眼下他這個篡奪者家族之人卻跑來這裡與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者嘮家常。
不知道她瞭解這些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藍禮暗暗心想,突然又想到,坦格利安王朝歷代國王都是身旁這位小王后的血脈後裔,如果真的按照血統論,這位似乎還是他的……老祖宗?
……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陸續在小島的海灘處拾到了許多破爛的船板與斷裂的木材,以及一些明顯帶有文明氣息的物品,銀質的盤子、破爛的酒桶等等。
於風暴過後的第三天,他瞧見了一具泡的慘白的男性屍體,那不斷隨潮水飄來退去的死屍看的藍禮有些沉默,不過這種情緒並沒有帶入營地當中。
隔天他又見到了幾具死屍,以及更多的物資,這雖然沒什麼用,但卻增強了他們的信心,雖說後來幾天沒再有什麼收穫,但兩人卻仍舊對此抱有期待。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往昔那種情況,只是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
比如雷妮絲不再隨便與藍禮有肢體接觸、穿著與日常生活上也不像以前那樣隨性了,一些舉止變得正經了起來,同時每天晚上拉鋪蓋卷時都會故意與其隔著很大距離。
顯然這是在避嫌,藍禮對此早有預料。
他一直瞭解並認為前段時間對方的某些情緒不過是感覺離去無望後才形成的“破罐子破摔”想法罷了。
或者說她本能的想找一個感情上的寄託來互相依靠,以期度過餘生。
這並非是愛慾,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選擇,對藍禮而言,這是一種責任。
作為一位過客,他不想也不能承受這種責任,而且藍禮並不認為兩人會真的永遠被困在這裡,起碼來說他自己不會。
所以他一直對此消極回應。
他固然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些,然後隨性放浪,但有些東西可以開口去騙,有些卻很難下決心去做。
此時困境中出現了一縷曙光,對方也不再那麼去想,而是想要保持單純的朋友關係。藍禮認為這樣就挺好,起碼來說他不用總琢磨自己到底是不是個傻子這種問題了。
然而某天,對方卻有意無意地和他說了一番話。
“這裡真的很小,好多東西都見不到呢。”
“你想要什麼?”感冒去了又來,正蹲在地上用樹葉擤鼻涕的藍禮抬眼看向她。
“沒什麼。”小王后眨了眨眼,隨後突然問:“你知道艾菊是做什麼用的嗎?還有紅花?”
藍禮聞言一愣,對方卻笑眯眯地轉身走掉了。
……
變化發生在這場對話的五天之後,又一次猛烈的風暴驟然降臨,與之前幾次的強度差不多,但當第二天藍禮去海灘上搜找時,卻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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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4 PM
47 隕落的巨龍(16)
氛圍寧靜的樹林營地內此時多出了個面色慘白的年輕人,他背靠在一顆棕櫚樹下,穿著一襲被海水浸泡又被曬乾結果變得皺巴巴的羊毛灰斗篷,而斗篷內則是一件紅藍相間的綢緞上衣。
與此同時,對方穿著的靴子也屬於上等小牛皮材質,無聲顯露出了這位的身份與財富。
只是面對眼前這位穿著樸素亞麻衣物的短髮女人,他卻彷彿一個乞丐見到了本地最富有的商人那樣,結結巴巴又滿是敬畏。
“您真的,真的是雷妮絲殿下?”
此時的雷妮絲已經沒有了在藍禮面前那種神色態度,反而變得嚴肅了許多,聞言後她點了點頭,道:“我們被多恩人追殺入海,風暴讓我們流落到了這裡。”
她口中的話讓癱靠在那裡的年輕人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藍禮,對方那明顯的多恩人長相讓他內心錯愕,但他沒敢多問,而是朝著小王后虛弱地笑了笑:“在下是雷德溫家族的里奧,斯利特·雷德溫是我父親。王后殿下,很樂意為您效勞。但恕我無法起身行禮,我實在是——實在是沒有力氣。”
“我不會因此怪罪你,里奧爵士。”雷妮絲說著,看了看對方虛弱的表情,點頭道:“先安心歇息吧,等你恢復之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感謝您的理解,王后殿下。”對方費力地彎了彎腰,隨後癱回原地大喘著氣,滿臉虛弱,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死掉。
幸運的是,當這位喝了碗熱魚湯並且睡了一覺後,虛弱的神態已經有所減輕。同時面對兩人的問題,他更是接連開口解釋了起來。
“我們本來正在這附近追獵多恩人的漁船,順便尋找不久之前遇難的一些同胞,結果就遇到了風暴——噢,您可能還不清楚,現在所有人都說您——說您已經在多恩遇害了,伊耿陛下命令我們家族派遣艦隊封鎖多恩海岸線,不叫他們下海捕魚,只是這該死的風暴讓我們損失慘重。”
“我不確定會不會有人來救我,王后殿下,但如果我父親聽說我的船沉沒,他就一定會來搜救我的,嗯……如果我沒記錯,風暴時有幾艘船沒被損壞,也許他們會記得我們遇難的地方。但我不敢確定這件事,殿下,我不敢確定。如果那些船真的沒有壞掉,我怎麼會飄到這裡來呢?”
“伊耿陛下目前正在多恩替您——替您復仇。但我們不知曉陛下他具體在哪,只是聽說多恩人有嘗試用弩箭對抗陛下,結果損傷慘重。”
“多恩人似乎陷入了內槓,我從一個俘虜口中聽到的,好像還死了很多人。但具體情況不瞭解。他們更是發了瘋一樣劃小船出海,我們原本還不知曉這是為什麼,現在倒是明白了……”
……
身體仍舊虛弱,這位叫做里奧的貴族子弟沒多久就沉沉睡去了,但他所帶來的影響,或者說後續,卻徹底改變了目前的局面。
在這位被撈起的第四天,五艘艘巍峨高大的多桅船隻隱隱從海岸線盡頭浮現,他們最開始並非朝小島而來,但岸邊的藍禮卻見機升起了一堆用潮濕樹葉與樹枝製作成的信號黑霧。
於是這些船不久之後改道而來。
這五艘船最終並沒有靠近小島海岸,而是飄在了小島不遠處的海面上,但幾條小船卻隨著水手們的划槳靠近而來,最終一群人上了岸。
為首的一位面容激動的老人長相與里奧有所相似,同時綢緞上衣的前襟處紋繡著的正是雷德溫家族的紋章。
恢復了一定行動能力的年輕貴族率先走上前去,而藍禮則與雷妮絲站在海灘原地。不久之後,那位老人就快步走了過來,單膝跪地,恭敬地親吻了一下小王后伸出的手指。
“很榮幸見到您還活著,王后殿下,斯利特·雷德溫樂意為您效勞。”
……
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海島生涯於此基本結束,面對著“死而復生”的小王后,前來的諸人無不恭恭敬敬,而那位在藍禮看來像個小女孩般的雷妮絲,此時卻已經變得如同一位真正的王后那樣端莊高貴,表情威嚴地對待周圍人,彷彿一位身處雲端的聖女。
不過當這位擺脫那些人,找到沙灘盡頭靠坐在樹根前的藍禮後,卻又恢復了往昔笑眯眯的樣子。
“我們要離開這裡了,你開不開心?”
藍禮搖了搖頭:“我要留在島上,就不和你們走了。”
“你沒睡醒嗎?”對方聞言好笑地問,“還是突然耍脾氣了?”
“我是認真的。”藍禮道:“我準備留在這裡一段時間再走。”
“怎麼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藍禮一本正經地道:“大海阻礙不了我。”
“我才不信你能憑走的離開這裡。”雷妮絲眉頭悄然蹙起:“而且這也沒必要呀,你留在這裡能有什麼事?”
“很重要的事,不能和你說。”
這話讓小王后表情一怔,隨後眯了眯眼。
“你害怕了?”
“為什麼要害怕?”藍禮奇道:“又不是沒坐過船,我害怕什麼。”
“你——”雷妮絲咬了咬嘴唇,面色有些惱怒。
“你應該高興才是。”藍禮不理會她的表情,擺手道:“雖然咱們算是朋友了,但是很多問題其實還沒有解決呢,不過現在要我說就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龍蛋,更沒辦法再幫你什麼。你呢,即平安回了家,又擺脫了我這個累贅,多好的一件事。”
“我生氣了,你不要再開玩笑。”
“我真的沒開玩笑。”看著這位的表情,藍禮咬了咬牙。
“好吧,實話和你說,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段時間那些風暴都是我引來的,所以我不能和你走,不然再遇到風暴會死更多人,這一切也都會白費功夫了。”
可惜對方並不相信他的話,聞言後只是眯了眯眼。
“你剛才說——你真的認為我應該高興?”
“沒錯。”藍禮點頭。
話音落下,對方轉身就走,藍禮見此嘆了口氣,感覺自己似乎在玩一個叫狼來了的遊戲。
今日一別,如無意外就是永別了,他其實也有許多不捨。只是縱然不捨也沒有辦法,他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管怎麼說都是要告別的,還不如言語果斷一點,大家好聚好散。
然而沒一會,腳步聲卻又突然從不遠處接近,抬眼看去,原本離開了的小王后此時端著一個木杯走了過來。
“最後給你煮杯茶,算是報答你了!”她將手中杯子遞過來,同時面無表情地說。
“你是認真的?”看著伸到眼前的這杯茶,藍禮不自覺挑了挑眉。
“怎麼?怕我下毒?”雷妮絲語氣鄙夷地道:“你救了我,我總不能不感謝你吧?但船上什麼都沒有,我記得你挺喜歡喝檸檬茶的,就順便給你泡了一杯。你得知道,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喝我泡過的茶。”
藍禮聞言笑了笑,伸手接過木杯子放在一旁,口中道:“放心吧,以後有機會我會去君臨探望你的,怎麼說咱們也算是朋友了。希望到時候你還能認我這個——。”
他話沒說完,因為不過稍微側了側頭,一股巨大的力道就突然從後腦勺誕生,忍不住一個趔趄,藍禮當即站起身來,但卻難掩自身的頭暈目眩,乃至腳步踉蹌,目光混合驚詫與憤怒地瞪視眼前這位散發重影的美麗身影。
“你個——蠢女——”
話沒說完,迎面而來的一顆拳頭就瞬間讓他眼前一黑,繼而噗通一聲,仰頭栽倒於地。
“什麼都不懂,你才是個蠢男人!”雷妮絲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他額頭處浮現的淤青,緊接著卻又狠狠踢了藍禮一腳。
“這樣我才高興!”
哼了一聲,她轉頭朝著不遠處那群人高喊命令。
“來人,把他給我帶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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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5 PM
48 隕落的巨龍(17)
一場風暴突然來襲,五艘船的其中兩艘直接沉沒,幾十位船員在這個過程當中失蹤,與死亡無異。
另外三艘在風暴摧殘下也有許多漏水與破爛之地,其中一艘更是傾斜著宣告報廢,所幸這些船員們一個個都屬於航海多年的老水手,在他們奮力搶救下,才沒有跟著沉沒。
風暴過後,天空當中的烏雲緩緩散去,露出一抹晨曦光芒照亮濕漉漉的甲板,大海依舊望不到邊,海水顛簸晃蕩,死裡逃生的水手們此時正忙碌於船隻內外展開修理工作。
起航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那座偏僻的小島早已被拋在了腦後,但島上一些事情卻仍然歷歷在目,所以當風暴停止後,身份高貴的雷妮絲王后立即走出自己的房間,朝著船艙深處某房間走去。
此時她已經換上了一襲密爾蕾絲鑲邊的銀色裙服,長長的拖袖露出金綢襯底,而頭上原本凌亂的短髮也被梳理的整齊柔順,銀金色微卷的模樣讓她看起來似乎年輕了十多歲。
腳步踩著木質地板踏踏作響,身後有雷德溫家族的護衛跟隨,寸步不離的保護著這位死裡逃生的王后殿下,但當抵達目的地後,他們卻只能被命令站在門外守門。
整理了一下自己稍顯凌亂的額前髮絲,小王后隨即推開眼前的黑色木門,嘎吱聲讓房間內一位穿著灰羊毛學士長袍的年輕學士目光看了過來,然後忙踏步上前躬身行禮:“見過王后陛下。”
小王后朝他點了點頭,目光則看向密封房間角落那位昏睡於床榻上的黑髮身影。
“他怎麼樣了?”
“每天晚上都會醒來。”年輕學士低聲回答,“進食與活動身體。”
“他有說過什麼嗎?”小王后聞言忍不住問。
“遵照您的吩咐,我們把他鎖在屋子裡沒敢靠近,只是隱約聽到了一些……”學士邊說瞄了瞄眼前這位王后殿下,語氣有所遲疑,但在對方橫眉示意下,卻還是開了口。
“一些不敬的話,額,殿下,恕我冒昧,都是一些蠢貨,白痴之類的詞彙……”
“不用在意他說什麼。”雷妮絲聞言瞥了眼那位昏睡者,不以為然地道:“他是個騙子,要記住,他說出來的所有話你一個詞都不要相信。”
年輕學士點頭應是,隨後低聲說道:“我建議改用甜睡花,王后殿下,昏睡草的藥效會隨著使用次數越來越微弱,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完全對這個免疫了。”
“你說過甜睡花有可能令人致死。”小王后聞言皺眉。
“只要控制使用的量,以及不頻繁用,這個可能是非常低的,殿下。”
“那也不行,我只是想叫他安穩點,可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險。”雷妮絲否定道:“你盯好他,要是實在不成,就把他給我綁起來,或者一直鎖著。”
“關於這個——”年輕學士提議道:“我們是不是可以用鐐銬?”
“不能用鐐銬,那個不頂用,你要確定他不能出這間屋子。”
“可殿下,如果不用鐐銬,我們可能——”
“我會多派兩個人來給你。”小王后能猜到這位顧慮,於是開口打斷他:“不過他們只是幫忙,還是要你給我盯著,出現一些身體狀況一定要及時和我匯報。同時如果他真的恢復正常了,你就最好不要和他多說話,也要注意他可能施展的一些特殊手段。”
“我能問這是為什麼嗎,殿下?”學士聞言忍不住道:“如果需要照顧他的身體狀況,我很難不和他講話。”
“那麼你就一定要記住我剛剛說過的話,他是個騙子。”小王后這麼說著,卻忍不住抿嘴一笑,隨後板著張臉叮囑道:“真要和他說話,你最好小心著點。”
學士點頭應是,暗暗卻有些不以為然。不過雷妮絲卻並沒有理會這位怎麼想,泛紫色的雙眸看向角落那位,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口中則命令:“現在下去吧,我要單獨在這裡待會。”
話語落下,灰袍子的年輕學士躬身告退,而雷妮絲則攏著袖子走到床榻邊,然後坐在了床頭椅子上。
房間內因此陷入短暫的安靜,直到半響後,小王后臉上的莊嚴才悄然散去,同時忍不住嘆氣。
“別怪我這麼對你,但我真的不希望你離開,更怕你對我撒謊,然後偷偷跑掉。你有那種本事,我不這麼辦就攔不住你了。”
“可我想不通你到底在想什麼?害怕?多恩人都沒叫你害怕,你還會怕這個?”
對方陷入昏睡當中,自然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而雷妮絲卻也不需要有人回應,坐在床頭,靜靜看著眼前這張臉,口中喃喃自語。
“我已經寫過信了,我決定遵守承諾。我——我們家有一顆金色的龍蛋,我叫人把那顆拿給我了,等拿來後我會考慮送給你的,沒錯,我可以考慮這個……這樣你就沒理由走了吧?”
說著,她忍不住伸出纖細的手指來觸碰了一下對方面頰,那與正常人無異的彈性感觸令她不自覺蹙眉。
“你到底是誰?無面者也總該有名字的吧?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真正叫什麼呢,你到底長什麼模樣?是不是很醜?為什麼要救我?”
“你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無數問題讓她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麼一想,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不過我總會問出你的底細,除非你真的不想要龍蛋了。”
說著,她皺眉陷入沉思,似乎有許多事情在困擾著她。
不過沒一會,這位臉上的憂慮就悄然舒展了開,俯身湊近看了看昏睡者幾眼,她笑了笑,隨後攏起裙服袖子,起身就準備離開。
不過剛轉個身後,她就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朝床榻上的男人又說了一句。
“你最好還要會唱歌,因為我喜歡會唱歌的男人。”
說完,她口中哼著悠揚的曲調走向門外,似乎心情變得很不錯,然而也就在她推開大門的那一刻,心中本有的喜悅霎時消散一空。
“維桑妮亞姐姐?你怎麼——你什麼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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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6 PM
49 隕落的巨龍(完)
“維桑妮亞姐姐?你怎麼——你什麼時候來的?”
門外此時正站著一個銀發女戰士,她穿著一整套的上釉黑紅色鱗甲與繡著龍與火焰的絲絨披風,胸前固定披風的搭扣是一條鑲紅寶石的金黃色金屬小龍,身材高挑,幽深的紫色雙眸此時正淡淡盯著眼前與她長相略有相似的妹妹。
“你愛上了他?”對方聲音頗顯冷冽,話語也直指要害,顯然聽到了屋子內的某些響動。
“我——”這話讓雷妮絲有些措不及防,她愕然地看著眼前的姐姐,張了張嘴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然而用不著她開口,叫做維桑妮亞的女子已經能夠清楚從對方臉上發現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一切,於是她壓低聲音。
“別忘記你已經結婚了。”
這話讓怔怔的雷妮絲忍不住挑了挑眉。
“是啊,與我的親哥哥,還是他的兩個妻子之一呢。”
大王后聞言皺眉。
“不要再任性了,你已經不是一個小女孩。”
說著,她目光掃向船艙房間內那個昏迷男子,眉頭忍不住皺的更緊了。
“他救了你,我們會給他應得的報酬,但你最好離他遠點,也不要讓伊耿見到他。”
“這可不需要你管。”小王后不假思索地說,然後轉移話題:“我的龍蛋呢?”
對方指了指腳邊,此時那裡正靜靜擺放著一個鑲銀邊的楠木箱子,雷妮絲見此蹲下身掀開,一抹金色於眼前綻放,她因此不自覺眯了眯眼。
俯視妹妹的維桑妮亞王后這時開口道:“多恩人聲稱俘虜了你,但他們根本交不出你的任何信物,所以我們以為你已經死了。”
“是他救了我,我在信裡已經說過了。”對方心不在焉地回答。
維桑妮亞王后聞言再次皺眉。
“收到信後我馬上就來找你了,還沒來得及通知伊耿。”
小王后忍不住抬頭瞧向自家姐姐,對方見此又道:“你丈夫現在很憤怒,正在多恩替你復仇,我馬上就要去通知他你還沒死這件事。需要讓我帶句話嗎?”
“叫他幫我多燒幾個多恩人。”雷妮絲毫不猶豫地回答:“特別是獄門堡那些人。”
“就這些?”
“還能有什麼?和他說我正往君臨走,不用惦記。”
“……希望你別後悔。”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維桑妮亞王后轉身離去。
此時船隻仍舊緩緩於蕩漾的海洋表面搖拽前行,三幅龐大的繡葡萄風帆鼓緊,甲板上卻沒有任何水手存在,顯然已經提前避開。
而在這艘船的頭頂上空,一條暗黃色的,擁有巨大雙翼的巨龍正於天空當中盤旋飛舞,隨著走出船艙的維桑妮亞王后口中尖嘯,巨龍嘹喨的嘶鳴聲霎時於天空中響起並且迅速傳遍四方,驚的不遠處另外一艘船隻上諸多水手慌張不已。
隨後巨龍降落,沉穩飄行的船隻驀地被壓的嘎吱作響,靈巧爬上龍背的維桑妮亞王后示意過後,剛剛落地的巨龍朝著下方海面蹬腿一躍,卻又在降落瞬間猛地拍打翅膀衝向斜上方的高空,最終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了所有人視線之內。
儘管沒有相送,但外界動靜非常明顯,當姐姐走了之後,雷妮絲終於鬆了口氣,隨後轉身看向房間的某人,有些頭疼。
“我該拿你怎麼辦?”
抱著箱子走入房間內,她抬腳將黑木房門勾著關緊,隨後坐回了床榻前的椅子上,想了想,手捧著的龍蛋小心翼翼地放在昏迷男人的腋窩處。
打量幾眼後,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後低聲喃喃。
“姐姐叫我把你藏起來呢?可在這大海上,又能把你藏到哪……”遲疑著,她轉念一想,突然挑了挑眉。
“為什麼我要把你藏起來?他們又什麼都不知道。你救了我,我感謝你,有什麼?伊耿應該報答你的……”
這話讓她稍微穩定了情緒,但心中仍舊有所憂慮,於是坐在那裡復又靜靜思考了起來。
可惜沒多久,她本來暫時放下的心就突然被再次提起。
一陣恐怖的嘶鳴突然從船艙外蕩漾而來,透過船體木板仍舊顯得嘹喨不已,這聲音讓雷妮絲渾身一顫,隨後慌忙跑到船艙外甲板上看去,就見兩位騎龍的龍騎士正於前方天空飛快接近此地,後面那條是剛剛離開的維桑妮亞,而前面那道龐大的黑色龍影雷妮絲更是不可能猜不到。
伊耿.坦格利安。
她的哥哥,也是她的丈夫。
小王后因此有些慌亂,但沒給她多少反應時間,那黑色的巨龍就已然降臨接近,船隻上空,迴旋的龐大身體遮天蔽日,撲閃的狂風將剛剛從甲板下走出來的一些水手吹的東倒西歪。
名為貝勒裡恩的巨龍最終並沒有降落在甲板上,因為放不下,但低空飛行時,一道高大身影卻從上方跳了下來,然後快步奔向甲板盡頭的女人。
“雷妮絲!”
他踏步而來後拉起小王后的雙手,滿臉激動與喜悅。
“伊耿,你,你怎麼這麼快?剛剛維桑妮亞還說——”小王后的表情錯愕,更有些怪異,來人見了不自覺想到了之前聽說的一些耳聞,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於是開口道:“救你的那個多恩人在哪?他是個勇士,更是個英雄!我一定要報答他,如果可能,我還要重用他!”
雷妮絲聞言張了張嘴,但還沒等她說話,對方就想到什麼一般看向了前方船艙入口,於是鬆開妻子的手踏步走了過去。
“等一下,伊耿,我——”
身後有些慌張的聲音沒有吸引到伊耿的絲毫注意,他穿著一襲沉重盔甲進入船艙內,入口的木梯子與船艙的木質地板被踩的嘎吱響,有人上前來躬身行禮,然後被命令的帶起了路。
“我是說,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伊耿,你先等會!”小王后提著裙子快步跟隨在身後。
“沒什麼事情比我現在的感激之心更重要了,雷妮絲。我無法想像失去你之後的生活,你也想像不到當初聽到你的死訊時我有多絕望。”對方如此說著,腳步卻仍未停止。
雷妮絲聞言心情更顯焦慮,但緊接著臉上就浮現出一抹堅毅來,似乎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
這話讓前面人的背影渾身一顫,隨後腳步更為急促。然而一切想法與衝動在他們抵達那處房間門口後瞬間嘎然而止。
此時此刻,不論是身後目光緊盯的雷妮絲,還是抬手推門而入的,看起來滿臉嚴肅的伊耿國王都不自覺愣在了當場。
撲面而來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膩的氣味,那是藥劑長久駐留而浮現出的特殊味道,然而這裡卻沒有任何人存在。
入目望去,封閉的房間內此時寂靜無聲,幾瓶藍色的藥劑混雜著海航地圖一起擺放在桌子上。
角落那處木板床上已經失去了本應存在著的身影,見到的唯有一堆腐朽的慘白灰塵,摻雜在乾癟的亞麻衣物與棕色長褲當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具灰塵填充的人形輪廓,或者像是沙子堆積的凸起假人。
而在這輪廓身下的地板處,一顆似乎縮小了許多的金色龍蛋靜靜擺放在那裡,金屬般的表面隨門外光芒灑入而閃爍出一抹耀眼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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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6 PM
50 回歸
日復一日的醒了睡、睡了醒,身處於不斷搖晃的船艙房間當中,卻不知具體身在何處。
長時間的昏睡讓藍禮腦子變得渾渾噩噩,甦醒時他也沒心思再考慮掙扎“脫困”了,已經起航,事態無可避免。
清醒的時候他會閒極無聊的看看書,然後時不時罵上一兩句,以期能引來那個對他避而不見的愚蠢女人,只是一直沒見人影。
於是他最後也懶得去想這些亂糟糟的事情了,對於每天的食物當中含有某種特殊催眠物質,他也彷彿渾然不覺般的給了就吃。
昨天風暴降臨時他被驚醒過,但事態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所以他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老老實實呆在房間內睡覺,等待著某一時刻的降臨。
他不清楚這個時刻什麼時候會來,但早晚都會來的,所以他睡的很安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有一陣特殊的吼叫讓他沉寂的思維有所復甦,耳中也朦朦朧朧地傳來一道熟悉卻又聽不真切的聲音。
不久之後另外一道響亮的吼叫更是讓迷迷糊糊的藍禮徹底清醒了過來,耳中聽到一陣腳步聲飛快遠去,側頭看去,卻只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銀色裙服衣角消失在門外走廊當中,然後他就發現自己胳膊肘內正夾著一顆金色的……龍蛋?
這讓他一時有些茫然,捧起這顆蛋仔細觀摩了幾眼,但還沒等他多琢磨,眼前就迅速一黑,周圍一切響動全都驟然消失。
極端寂靜來襲,一片黑暗的情況下,無數記憶畫面接連誕生於腦海,同時還有兩條信息提示——
【成功將雷妮絲·坦格利安平安護送到征服者伊耿手中,你的游泳技能等級提升至LV6】
……
【你完成了所有事件,你獲得了特殊物品:雷妮絲王后的期盼】
……
浮現出的大量記憶迅速沉澱,信息中夾雜著的某個名字則讓藍禮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無奈與惱火,但緊接著當他睜開眼看清周圍時,卻又頗感悵然。
眼前一切都黑乎乎的看不真切,朦朧間有許多龐大的黑色骸骨靜靜矗立在身側,盤坐在一顆龐大龍頭骨旁邊,藍禮發現自己矮小的身體上落滿了黑漆漆的塵土,
屁股下的觸感冰冷又堅硬,仰頭看去,本來能看見的龍頭骨此刻早已消失的不見蹤影,朦朦朧朧的陰暗天花板轉而隱隱可見。
藍禮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那處歷史,回到了近三百年之後的君臨城內,目前身處於君臨紅堡內的地窖當中。
而原本矗立在此地的某顆龍頭骨,已然化作一片黑色灰塵。
“米拉西斯……”
他喃喃著這頭龍的名字,想著的卻是龍的女主人。
雷妮絲·坦格利安,龍石島之主伊利昂·坦格利安與瓦萊安娜·瓦列利安夫人最後一個孩子,征服者伊耿的妹妹與王后,征服歷前25年誕生於龍石島,性情活潑,好奇心重、衝動任性,喜歡舞蹈與音樂。
征服戰爭期間,她騎乘巨龍米拉西斯與拜拉席恩家族的創建者奧裡斯·拜拉席恩一起攻打風暴地,最終在一場名為最後的風暴戰役當中徹底擊潰風暴王亞爾吉拉·杜蘭登,風息堡投降,奧裡斯·拜拉席恩迎娶了風暴王唯一的女兒為妻,顯赫至今的拜拉席恩家族因此成立。
雷妮絲·坦格利安隨後又參與了史稱怒火燎原的戰役,與她的哥哥姐姐們一起將西境與河灣地的聯軍摧毀,河灣地傳承數千年的王室家族於此役被燒絕了子嗣,因此退出歷史的舞台,曾經身為河灣王室管家的提利爾家族上位,成為了新的河灣地封君。
此役過後,雷妮絲騎龍前往維斯特洛南方準備逼降多恩領,結果失敗,四年後戰爭正式爆發,但同樣效果寥寥。
最終,她於征服歷10年死於多恩獄門堡。
……
史書中寥寥幾段的記載被藍禮背的滾瓜爛熟,但當初他只當這是一段文字罷了,可現在對他而言,這些文字卻已然有了另外一層含義。
腦海中思緒紛亂,最終藍禮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緊接著就不再去想這些了,而是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想到了那顆龍蛋,結果目光掃向身下,看到的卻是一顆滾落於他盤坐雙腿縫隙內的,被朦朧黑暗所遮蔽著的……雞蛋?
藍禮愣了愣,隨後伸手勾出這顆看起來與雞蛋差不多大小,外表卻彷彿佈滿了金色鱗片般的怪蛋。
這東西看起來很輕,但入手卻如同鐵疙瘩一般沉重。
“這是那顆龍蛋?”
他喃喃著,將這顆蛋豎在眼前仔細打量,表情充滿不確定。
沒記錯,之前看見的明明是一顆嬰兒腦袋大小的蛋啊,怎麼眼下竟然變成了這副德行?
他不自覺想到了上次副本過後,那似乎同樣縮小了許多的娜迦肋骨。
“這麼小,能孵出龍來麼……”
藍禮皺眉,卻突然想到就算這是真的龍蛋,也不見得能被他孵出龍來,而且就算能孵龍,他也不見得能夠馭龍——雖說擁有坦格利安家族的血脈,但王朝漫長歷史當中,通過聯姻而獲得龍王血脈的家族可不止拜拉席恩一家。
而且史料記載,就算是坦格利安自己人有時候也沒辦法孵龍甚至馭龍的。
於是他隨手將這顆蛋揣入上身衣物內襯的口袋當中,決定回去後再仔細研究研究自己能用這東西幹嘛,湛藍雙眸則看向了他身旁最後剩下的一個物品——
那是一束用紅色絲綢纏繞著的銀金色頭髮,拾起握在手中的觸感光滑又柔韌,彷彿剛剛從一位美麗女子頭上剪下來的那般。
仔細打量了一番後,藍禮發現纏繞這束頭髮的紅色絲綢上寫著一行字,目光掃視,不由一怔。
“我喜歡會唱歌的男人。”
……
當他看清這行字後,彷彿真的有一道女聲調皮地在他耳邊小聲訴說一般,而當這聲音落下,手中這束頭髮卻驀地化作一片金銀摻雜的朦朧光點,如同一群銀金色的小螢火蟲,從藍禮掌心漂浮蕩漾而起。
“螢火蟲們”散發出的微光驅散周圍黑暗,也將藍禮面頰籠罩的閃爍不已。
最後當這些光上浮到與他視線平行後,它們匯聚在一起,如同一個輕吻般,溫柔地貼緊並消失在了他的額頭部位。
與此同時,一條信息伴隨著大量相關記憶從腦海內誕生而出——
【你獲得了職業:吟遊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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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7 PM
51 謠言與密道
大量使用樂器的記憶接連從腦海當中浮現,長笛、古豎琴、豎琴、提琴、手鼓……
維斯特洛大陸所能找到的樂器此刻似乎全都沒有漏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在人頭湧動的酒館與街道等場地內唱歌的畫面夾雜其中,更是有一些似乎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他前世有意無意聽到過的一些歌謠曲調被勾連浮現。
這股記憶實在很龐雜,怔怔坐在黑暗下的龍頭骨旁,藍禮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腦子正隱隱發脹,不過記憶來得快去的也快,浮現而出後就開始飛速收斂而去,最終與他原本的記憶融合到了一起,似乎如同親身經歷。
低頭舒張了一下手指,藍禮感覺自己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
但沒等他仔細感受這一切,原本尚算穩定的心跳突然變快,那碰碰跳動的聲音彷彿擂鼓在耳旁轟鳴作響,於寂靜的地窖當中分外明顯——
【你獲得了職業特性:音律敏感】
……
隨著心跳飛快,雙耳部位似乎隱隱有種刺痛與麻木感,但頭腦此刻卻顯得異常清明,神色因此有些恍惚,變化卻並沒有因為他不在狀態而停止。
隱隱的,周圍漸漸浮現出一些原來本不可聽到的響動——老鼠於牆壁內穿梭抓撓的聲響、飛蟲在黑暗中拍打翅膀的嗡嗡聲、輕微的冷風從地窖某處角落縫隙內隱隱竄出,以及不知道從哪傳過來的急促腳步聲……
感受著這一切變化,藍禮不自覺低頭看向自己。
【種族等級:LV1】
……
彷彿萬年不變的信息漂浮而出,除了這個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屬性”浮現,藍禮對此頗感無奈。
他身上這個“系統”,非常簡陋,而且想要觀看信息也並不是那麼簡單。
比如說現在,他單獨看向自己,只能看得出他的“身體狀況”。想要瞭解全部信息,就得跑去找一面鏡子,然後看臉,或者說與自己的眼睛對視。
想著,他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變得空蕩蕩的腳下地面,隨後踏步朝著地窖出口走去。
……
“他才五歲!七層地獄啊,你們他媽的竟然連一個五歲的孩子都能給弄丟?還有臉和我說他自己跑掉的?你再說說,他怎麼自己跑掉的啊!?”
王座廳內此時傳出憤怒的咒罵,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廳堂內,顯得嘹喨又充滿震顫。
“我真該叫兩個牙齒掉光了的老太婆來當護衛,沒錯,我就應該這麼辦!起碼她們不會把我的小弟給弄丟。你們?你們兩個都是他媽的飯桶,廢物!還能幹點什麼!?”
咆哮聲後伴隨著一陣陣輕聲勸解,以及凳子被踹開的響亮碰撞聲,廳堂外路過的一些僕人忍不住腳步加快,就連守門的兩位全副武裝的騎士也不自覺嚥了口唾沫,彷彿生怕身後那噴發許久的火山波及到自己身上。
勞勃大人的幼弟藍禮在一次城堡內閒逛的時候突然失蹤,而當時負責跟隨保護的兩名護衛卻說不出來任何線索——除了遇到一隻黑貓襲擊之外。
……
這件事情的發生時間在今天早晨,但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人,紅堡很大,但數以百計的人員連續搜查下卻早已徹底搜找了一遍,結果竟然什麼都沒發現。
即將加冕的新王因此勃然大怒,最開始就叫來那兩名護衛破罵了一頓,然後派人加大力度再次搜尋,結果連紅堡的地牢都翻了一遍,卻仍然沒有查到任何線索,除了有位洗衣服聲稱見到一個小孩朝著紅堡的處女居方向奔去之外。
然而那座長方形堡壘當中根本就沒有見到任何孩童的影子,連帶著周圍一切地方全都搜了個遍,首相塔、梅葛樓、白劍塔、神木林……
御林鐵衛巴利斯坦爵士還特意提了一嘴紅堡的地窖,他聲稱男孩曾經對那地窖裡的龍骨很感興趣,結果他帶隊搜查之後卻同樣無功而返。
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消失不見了,這事在君臨城的貧民窟內很常見,但換做紅堡這個皇家城堡當中就絕對不正常。
此時君臨內的大小貴族多不勝數,鬧出這麼大動靜,消息自然瞞不住了,小道消息因此滿天飛。
人們猜測這很有可能是紅堡內潛入了敵人的刺客綁走了那孩子,也有人猜測刺客原本就是紅堡當中的人,此時正式發難。
更有人認為這一定是前朝雷加王子那慘死的妻兒子女們的鬼混作祟,她們死亡時受到了諾大折磨,而今正要用篡奪者的家人來個血債血償。
最後一個猜測在這些貴族當中還頗為流行,因為與其他種種猜測不同,這個是有“證據”存在的——就是那條黑貓。
兩名護衛被一條黑貓襲擊,結果一轉眼拜拉席恩家的小子就不見了蹤跡。這單看起來沒什麼,但很多貴族在前朝時期就已經是紅堡內的常客與廷臣了,大多知曉雷加王子的女兒,擁有多恩血脈的小公主就曾經養了一條叫做貝勒裡恩的黑貓。
而在民間傳說當中,黑貓又與女巫,鬼魂之類的神秘事物有著密切關聯……
神神叨叨的言論嚇得許多年輕貴族男女驚慌不已,一些少女更是信誓旦旦地與同伴保證絕對不要去紅堡閒逛,以免見到亡魂。
然而當新消息傳出來之後,她們卻反而頗感失望——
那位叫藍禮的小傢伙被找到了,或者說他自己主動跑了出來,而地點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被搜查了好幾遍的紅堡。
有人對此並不相信,但事實卻正是如此,許多人無法想像明明加大力氣搜查了無數遍的地方為什麼還會有找不到的所在可供藏人。
怒氣未消的勞勃·拜拉席恩與他的廷臣們甚至懷疑這只是五歲小孩的撒謊藉口(從與風息堡老學士的書信中,勞勃已經得知藍禮喜歡撒謊),其中可能有其他隱情。
然而當事人站在王座廳內受到質疑時卻信誓旦旦地矢口否認,並且拿出自己早就想好了的狡辯之言。
“這座城堡裡面有密道,我不小心碰到開關掉了進去,所以你們才找不到我。”
這話一出口,王座廳內聚來的人們無不面面相覷。王國的情報總管,叫做瓦裡斯的粉袍子太監聞言眯了眯眼,隨後柔聲詢問,目露好奇。
“那麼密道在哪呢?孩子?”
“我忘記在哪掉進去的了。”藍禮轉頭看向他,一臉天真模樣。
“但就是有密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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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8 PM
52 “消失”的藍禮
紅堡內一直傳說有秘密隱藏,但沒人知道具體是什麼秘密。
征服者伊耿統治的時期,這座城堡開始修建,直到坦格利安王朝第三代國王,梅葛·坦格利安時代,紅堡才正式竣工。
梅葛國王又被人們稱之為殘酷的梅葛,他的殘忍事蹟很多,而與紅堡相關的一件事就是,在這座城堡竣工之後,他下令殺害了所有參與建造的工匠。
沒人知道他為何要這麼做,但聰明人都能猜得出這一定是在掩飾什麼,所以如果這座城堡內真的有密道,也並非無法理解。
只是這件事出自一個孩童之口,還沒有絲毫證據,就難免讓人疑慮了。
但疑慮歸疑慮,眼前這位才五歲的孩子無端消失在城堡當中一天之久而沒被人發現,已經能夠隱隱說明什麼了。
所以當被找到的藍禮將這話說出口後,原本一臉怒氣的勞勃直接就被轉移了注意力,而他身旁的那位谷地公爵瓊恩·艾林則仔細詢問了一下藍禮大致的位置,然後與其他一些大臣談論起了此事來。
被藍禮尤其注意的粉袍胖子也積極參與其中,單單看臉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還挺能裝。
藍禮暗想。
他能知道紅堡有密道這件事自然是因為前世看過的那部爛尾電視劇,但能記住這個卻是因為不遠處那位被稱之為八爪蜘蛛的情報總管瓦裡斯的緣故。
沒記錯的話,似乎那密道只有這瓦裡斯知道,通過這個,他能偷聽到很多隱蔽事情。
然而現在這傢伙看起來就像是個事不關己的外人一樣,表現的天衣無縫,冷不丁一看還以為真的很無辜呢。
藍禮因此有了一些想法,但此時他更在意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自己沒有被找到。
……
在王座廳被問話完畢後,他就被白袍騎士巴利斯坦帶著返回城堡內的居住地了,路上藍禮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嘴。
“巴利斯坦爵士,聽說你去地窖找過我?”
“沒錯,孩子。”白袍騎士回答:“因為我記得你對龍很有興趣,所以我想如果是你自己跑走的,也許會去那裡。”
說著,他忍不住問了一句:“真的是密道?”
“當然。”藍禮點頭,“黑漆漆的,還很髒,你看我就知道了。”
對方聞言瞥了他身上一眼,那沒來得及換的深綠色天鵝絨上衣與長褲上的確佈滿了黑色灰塵,看起來可不像是正常建築內的廢棄堆積物。
“可惜你不記得具體在哪。”白袍騎士感嘆了一聲,內心當中其實對此頗為相信。
眼前這孩子很聰明,但看起來可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而且今天發生的事情除了用密道來解釋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但如果這裡真的有密道……
身為保護國王的御林鐵衛,巴利斯坦對於這種事情非常敏感,他認為如果真的有密道而自己不知曉,那顯然是自己的失職。在勞勃之前,他曾服侍過兩任國王,而誰知道他曾經守護過的國王是否因密道而受到威脅呢?
白袍騎士的心情因此變得有些壓抑,藍禮也沒再開口說話,而是想著這位剛剛所說。
他去地窖找過,卻並沒有找到自己。
藍禮皺眉思索。
雖說躲在骨頭堆中很隱蔽,但如果有意尋找,不可能看不到的吧?
而且那麼大一幅骨頭都碎了他似乎都沒發現……
回來後才碎的?
一大一小兩人各有各的心事,因此這段路程在接下來頗為沉默。不斷前行間,順著石板道路前往城堡中央區域,沒多久,叫做梅葛樓的建築就映入眼中了。
梅葛樓以殘酷梅葛命名,修建者自然不言而喻,它是歷代國王家眷們的居住之所,算得上是城堡中的城堡,它是一座巨大的方形堡壘,有著高聳厚重的城牆以及一條乾枯的,佈滿了金屬尖刺的護城河保護。
此時這條護城河上的吊橋已經被放下,兩名守護入口的衛士朝白袍騎士躬身行禮,對方同樣回禮,然後帶著藍禮走入其中。
進入底層大廳、順著樓體不斷向上,他最終被帶到了一個石質地板上鋪著淺綠色密爾地毯的房間當中——這就是他居住多時的住所了。
白袍騎士隨之告退,而在他嘎吱關上那扇橡木厚門後,藍禮暫時收束其他心思,抬手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內的蛋形物品。
回歸後緊接著就忙碌於應付外面那些人,根本沒有時間多研究之前的收穫。他還不確定這顆蛋到底能怎麼用,但怎麼說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特殊物品之一了。
除了這顆蛋之外,他的脖子上還帶著一枚能用三次的青銅戒指,床榻下的木箱子當中也藏著半顆特殊的骨頭,只是眼下似乎已經用不到了……
想著,他幾步走到房間側面的一面掛在金色織錦下的鍍銀圓鏡面前,目光注視而去。
……
【種族等級:LV1】
【職業:吟遊詩人】
【職業等級:入門】
【職業特性:音律敏感】
……
【擁有學識:紋章學LV7、游泳LV6、箭術LV5】
……
【擁有學識:製毒LV5、匕首掌握LV5、釣魚LV2、騎馬LV2……(LV1省略)】
……
【衍生特性:通靈紋章、人魚之息、歸巢之餌】
……
隨著他的緊盯,一連串的信息如同霧氣般接連於鏡面當中浮現而出。
這種出現的機制非常奇特,看起來似乎是在鏡面上顯露,但如果用手去觸碰,卻根本碰不到任何濕潤物質,那些迷霧般的文字反而會因此消散一空。
藍禮認為這些文字其實並不是真正存在的,而是他思維的一種體現,因為平時不用鏡子,他也能夠察覺到這種信息,只是多寡問題罷了。
而那樣的察覺就像是自身思想被自行凝聚而出的一樣在腦海當中進行,而不是眼前這副樣子。
他對此早已經熟悉無比,所以也沒多理會這種情況,目光看向那職業下面出現的特性,他若有所思。
出現了一樣以前並不瞭解的職業欄,藍禮自然無法忽視,同時雖然對於吟遊詩人這種以賣唱為生的職業不太感興趣,但這職業衍生出的特性卻不得不讓他重視。
此刻看來這個職業不過是剛剛入門,而如果他主動提升這職業的等級,是否會出現新的特性?
相比於等級越高就越難提升的技能知識,這個職業提高起來似乎並不是那麼難,畢竟此時它還是最低級別的……
與此同時同時,他又不得不往深裡想這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如果吟遊詩人是個職業,那麼騎士呢?
學者、水手、甚至巫師?
自己所擁有的金手指似乎隱藏著很多尚未發現的東西。
藍禮思索著,突然皺了皺眉,隨後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壁爐方向。
比之前增強許多的聽力讓他隱隱聽到一些特殊的響動,而那似乎是壁爐後傳來的一些……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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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8 PM
53 貴族少爺
“聽話,藍禮少爺,你身上髒兮兮的,來,先把衣服脫掉。你瞧,這水熱乎著呢,一點也不冷。”
……
紅堡梅葛樓內、某處房間中正進行著一場女僕與小主人之間的日常對話。
“脫衣服可以,但我不用你們幫我洗澡。”男孩的聲音充滿稚氣,語氣也帶著孩童特有的那種特意裝作小大人般的滑稽。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你自己洗會洗不乾淨的,小少爺,聽話,沒什麼可害羞的。”年輕女僕的聲音隨後響起,溫聲細語的嗓音似乎對於照顧孩子這種事情非常在行,然而她此時面對的傢伙似乎不吃這套。
“誰害羞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這聲音有所不滿,但緊接著就又似乎改變了想法。
“不過你們可以幫我把這個扣子解開,它系的太緊了,而且上面全是灰。”
女僕聞聲應是,然後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但沒一會,孩童不悅地話語就復又響起了。
“我叫你解扣子,你解我褲子幹嘛?都說了我可以自己脫的。”
“那我幫您解扣子吧,少爺,對不起。”女僕忙道歉。
“你叫什麼?”孩童詢問。
“貝蕾娜,藍禮少爺,我叫貝蕾娜.”
“好吧,貝蕾娜,現在抱著我的衣服出去,然後把門關緊,我會自己洗澡。你們要是很閒,就隨便找點什麼樂子去吧。”
“我們會守在外頭,藍禮少爺,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
“不需要,現在出去!”
……
十足十的貴族小少爺作態讓暗中偷聽的某個胖子搖了搖頭,發現接下來只是一陣瑣碎入水聲以及腳步與開門聲後,他感覺根本用不著再聽下去了。
於是身體悄然挪動,順著狹隘通道爬著離開了前方陰暗的牆壁處,並認為此行完全是自己杞人憂天,懷疑心太嚴重。
然而也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刻,原本正蹲在洗澡木桶當中的孩子突然將目光掃視了過去,瞧了瞧那因為夏季悶熱而停止不用的壁爐,表情若有所思。
經過強化後的聽覺讓他發現了壁爐後一些不同尋常的響動,這雖然有些意外,卻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畢竟他揭露了某人的秘密,或者說一個重要的殺手鐧,引來對方注意自然無法避免。
可他卻沒想到那傢伙的速度會這麼快。
在御林鐵衛巴利斯坦帶他返回梅葛樓時,王座廳內的諸多存在們還仍舊對於他口中的密道一事議論紛紛呢。
然而他前腳剛抵達梅葛樓內沒多久,那個理應在王座廳當中參與會議的傢伙就跑了過來,著實有些令人出乎預料。
起先藍禮對此還很警惕,認為這可能是那位想要對他圖謀不軌,甚至殺人滅口什麼的,於是他小心躲避到了壁爐口對應不到的角落靜靜觀察,準備見機不妙就先下手為強,管他什麼人呢先捅死再說。
不過半天下來那裡也沒出現什麼機關開動或者類似的響動,有的只有一片安靜,直到隨後而來的女僕們端來洗澡水,都沒出現異常情況。
於是藍禮對於那位暗中躲藏之人的想法有所瞭然,然後就是一陣本能的排斥,直到對方離去,他不自覺搖了搖頭。
“蜘蛛不招人待見果然是有原因的。”
喃喃著,他回憶了一番關於那位王國情報總管的事情,卻發現對此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似乎那位消息靈通的八爪蜘蛛心向某位可能還沒出生的龍之母,後來卻又因為龍母的暴政打算捅刀子,再然後就被砍了頭。
之前的話……
那部劇時間跨度特別長,這位後來的戲份又少得可憐,藍禮有些記不得在此之前他都幹了些啥了……用密道救了某個矮子?為國為民?
這個印象讓他感覺有點奇怪,因為他聽說過瓦裡斯不是維斯特洛的人,而是來自隔壁大陸的自自由貿易城邦,那邊現在還是奴隸制呢,他感覺對方要是真有這種心思也不可能大老遠跑這邊來施展抱負。
印象不多,於是他索性將這些壓入心底不再去想,也暫時沒理會壁爐處的情況。
安心往身後小型木桶上一靠,感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溫水暖意,他舒服地輕吁了口氣,湛藍雙眸則無意識的望著周圍一切。
這處臥房不大,但是很典雅,精美的織錦與家具點綴各處,冷卻的壁爐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張似乎能睡下三個成年人的羽毛大床擺設在房間中央,羽毛床有海藍色的絲綢帷幕以及雕琢著鹿角小鳥等動物的橡木床柱。
正前方有一處突出的石質陽台,那裡窗戶很大,淺色窗簾隨著外頭清冷晚風吹入而晃蕩,靠近窗口處則擺了一張圓潤小桌與凳子,桌上有幾本整齊疊放著的羊皮書,都是藍禮離開風息堡時,由克禮森學士叫他帶著讀的。
最讓藍禮滿意的是這處房間有著一個整齊乾爽的大理石座廁所,入口位於房間靠正門的角落當中,連那扇棕色的木質門扇上面都雕琢著一些有趣的花草紋路。
整體來看,這裡比他在風息堡中的臥室可要精緻多了,如果不考慮剛剛的那個發現,環境也很令人很安心。
於是藍禮閉上了眼睛。
儘管表面上的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天,但他實際所面臨的卻與此天差地遠,長時間的奔波勞累讓他心靈早已疲憊不已。
再加上出來後還又與這些人勾心鬥角了一番,此時他只想讓自己放空大腦,然後什麼都不想,舒舒服服的泡一澡。
可惜,儘管周圍充斥著的熱水讓他頗感舒適,但他的腦子卻根本沒辦法放空。
副本中的那些真實抑或虛假的一切,詭異的風暴、自身的變化、某個任性的女人、沒有在地窖被找到的異常,以及那顆蛋……
想到這,他突然睜開眼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床榻方向,此時那張羽毛床上的絲綢枕頭下,一點金色痕跡正隨著他的注視若隱若現,這讓洗澡桶中的黑髮男孩不自覺摸了摸下巴。
“怎麼用?想辦法孵出來?這麼大點,希望不大啊……”
思索著,他決定明天去問問城堡內哪裡有圖書館,然後查閱一下有沒有這麼大點龍蛋的存在或者孵化的記錄。
如果有前科,那就嘗試孵化,而如果沒有……
回過頭來思索著,紛亂的思緒漸漸發散,周圍一切傳來的感觸讓他有點昏昏欲睡,於是最後他眼皮一闔,於木桶中悄然睡了過去。
藍禮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好像回到了前世那個年代,身處於一個餐館當中,一位銀色捲髮的女服務生上來詢問他想要吃什麼。
他叫了盤西紅柿炒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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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39 PM
54 放血療法
儘管決定第二天將龍蛋的事情確定好,但當藍禮一覺醒來後,卻一點起床慾望都沒有。
矮小身體深陷於柔軟的羽毛床內,湛藍雙眸沒有絲毫焦距地看著上方緩緩飄蕩著的海藍色帷幕,渾身上下感覺好像什麼都沒穿,用手摸了摸,還真是這樣。
藍禮想不清自己是怎麼上的床了,記憶中最後的印象是正在泡澡,然後昏昏睡了過去,再然後……
有那個壁爐在,自己竟然睡得這麼死?
暗暗責怪自己的大意,緊接著藍禮就感覺有點頭疼。
不是頭疼的頭疼,而是真的頭疼。同時他還感覺自己嗓子發乾,鼻子有些堵塞感,渾身上下似乎也沒什麼力氣。
著涼?感冒了?
躺在床上的男孩忍不住皺眉,隨後抬起胳膊來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比劃了一下後,又嘆了口氣。
“堂堂穿越者,要是因為發燒病死那可就笑話了。”
如此想著,他看了看周圍情況,隨後艱難地伸著胳膊碰了碰床頭櫃上的鍍金鈴鐺。
清脆聲音響起,於是沒一會,一位黑頭髮的女僕就匆匆走了進來,繼而發現男孩情況後,慌忙跑向門外,去找學士治療。
這個時代就算是普通的風寒感冒也是會死人的,特別是對脆弱的孩童而言。
醫療條件有限,就算是國王的兒女也很難保證順利活到成年,就更別說是尋常平民乃至農夫了。
所幸藍禮投胎時的運氣還算不錯,生病了也能有人及時跑來治療。於是沒一會,一個禿頂了的,雪白長鬍子整齊漂亮的,叫做派席爾的老人就拎著藥箱子走了進來,然後在藍禮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用銀鉗子從中夾出了一隻不斷扭動著的黑色水蛭來。
“你想幹嘛?”
“放血療法不是常用手段,但卻很有效。不過你太小了,孩子,還不能用正式的放血來治療,所以我需要用到水蛭,別擔心,這實際上沒那麼可怕。”
“我只是受了風寒,為什麼要放血?”藍禮錯愕地問,在風息堡時他也不是沒得過感冒,可那時候克禮森學士大多給他開藥劑,雖然感覺沒什麼用,卻也沒眼下這種誇張情況。
“這當然是很有必要的,嗯,我們都知道,疾病是人體內的體液——我是說,孩子,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痊癒了。”
“我才不用這個。”藍禮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對方。
哪有感冒發燒用放血來治療的,這玩意一看就很不靠譜。而且沒記錯,前世某超級大國的開國總統就是被放血放死的。
“好孩子,這只是會有些不適,不會太疼的,來——”老人不理會黑髮男孩的拒絕,自顧自地將藍禮胳膊抬起,然後就準備將水蛭放下。
男孩見此忙縮回胳膊,隨後面對這位一臉雪白鬍鬚的老人,眯眼威脅道:“你要敢把它放在我胳膊上,我就去勞勃那裡說你調戲我的侍女。”
這話讓老人忍不住一哆嗦,濕潤老眼驚愕地瞪著眼前男孩。
“孩子,你怎麼能如此說一位老人?這可不是一個有禮貌的事情。身為服侍過三任國王的大學士,我認為我有必要——”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敢放,我就敢去告狀。”藍禮乾巴巴地回答。
舊鎮的學城培養了遍及整個維斯特洛大陸的學士階級,學士們輔佐各地貴族治理領地,而輔佐國王的學士則被稱之為大學士,全國各地只此一位、
大學士負責照料國王及其家眷們的身體狀況,以及管理各地渡鴉來信等等,同樣可以出席決策國事的御前會議,算是王國重臣了。
這是一個德高望重之人才能勝任的職業,然而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位看起來六七十歲的大學士貌似還嫖妓呢,記得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他說這話根本沒什麼心理壓力。
小孩耍起脾氣來似乎很無理取鬧,於是這位老學士只能退而求次,開了幾副藥劑後,他吩咐僕人端上來一個火盆就近烘烤,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算是匆匆結束了這次治療。
……
經過這麼一鬧,藍禮連對方給開的藥劑也沒什麼信心了,於是當大學士走掉後,他直接把藥劑倒在了尿壺當中,隨後準備縮在被窩裡捂汗了事。
渾身上下沒什麼力氣,午飯他也是在床上吃的,有僕人端來小桌放在床頭,三位衣著整齊的女僕則端上來一盤盤散髮香味的食物菜餚。
有脆皮白面包、有蔬果沙拉、有油炸甜玉米餅、蟹肉派、韭蔥烤羊肉、白豆炒培根……
如此多的食物,讓喝了許久腥魚湯的藍禮有點目不暇接,但實際上他卻並沒有多少食慾可言。
蔫巴巴地被一位棕髮女僕喂了兩顆草莓後就有點吃不下去了,但想想得病就要多吃飯,於是他又勉強吃了一小塊鬆軟的面包,以及半張玉米餅,最後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然後陷入羽毛床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如此連續三天,這場突如其來的疾病這才緩和了下來。
期間他那個便宜大哥勞勃有過來探望他,但沒多久就匆匆離開了,顯然有許多事情忙碌。而二哥史坦尼斯則始終沒露面。
據說史坦尼斯這段時間基本上在君臨港口中度過,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艦隊,然後攻打位於君臨東部海洋當中的龍石島,那裡現在是坦格利安王朝最後餘孽們的駐留地。
沒錯,儘管首都被佔據,但坦格利安家族此時並沒有被完全剿滅,前朝國王的王后以及他們的王家艦隊在君臨淪陷之前就已經匆匆跑回坦格利安家族的大本營龍石島了。
這一切與藍禮都沒多大關係,病情有所好轉後,他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房間內的封閉壁爐處。
龍蛋的事情不著急,東西在那呢,怎麼也不可能跑掉。
從副本內脫離沒多久,他打算歇息一段時間了,所以也沒研究該怎麼樣才能離開紅堡出門將之前聞到的另一股氣味之源弄到手。
新獲得的職業雖說有考慮去“刷級”,但那顯然是個長久的事情,也不用馬上就開始。
於是在病好的第一頓早餐過後,他一頭鑽進了窄小的壁爐當中,小心摸索了起來。
……
矮小的身體能夠在空曠的壁爐當中順利挪動,但起先他並沒有什麼收穫,直到來來回回摸索了好幾次,仰仗著靈敏的聽覺,這才發現了一點苗頭。
於是他抬手摁了一下壁爐斜上方某塊石磚,壁爐側面的牆壁就突然嘎吱翻轉,露出一處黝黑深邃的洞口。
洞口內部有陰冷氣息飄散而出,藍禮跑出去現點了根蠟燭,然後這才順著這個洞口鑽了進去。不過沒一會他就竄了回來,滿臉晦氣。
“修密道就修密道,你修什麼迷宮嘛。”
嘀咕著,他一口吹滅手中蠟燭,又摸索了一下剛剛的開關,於是這處密道入口就再次翻轉關閉。
隨後藍禮蹲在壁爐前陷入思索。
儘管因為前兩天他的言論,紅堡內此時正展開嚴密搜查,但從僕人們口中話語來看,似乎還沒有人發現這類密道的真正入口。
最開始聲稱有密道只是他為了擺脫兄長勞勃的責問,以及給自己的去處找一個合理的解釋罷了,結果越接觸對此就越重視,目前甚至已經上升到了必須要解決的地步——
之前藍禮其實有心思琢磨自己能否利用上這處密道的,別的不說,這密道要是能夠通往紅堡之外,那麼對於被“禁足”的他而言可就方便多了。
然而現在藍禮卻認為這個密道絕對不能留。
目前來說,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順利成長,其他的,不論是未來可能被封的爵位,還是拜拉席恩王朝能夠堅挺多久,甚至探索神秘金手指這類問題都是次要的。
眼前這處密道已經算是一個嚴重威脅了,因為它內部四通八達,似乎和梅葛樓內所有房間都能連接,就算藍禮搬離這個房間也避不過去,而梅葛樓已經是紅堡最安全的地方了,這裡都這種程度,外面其他的建築呢?
藍禮可不覺得短時間內自己能離開紅堡甚至君臨,也就是說,他可能會在這裡居住很長一段時間。
他倒是可以考慮把知曉密道的那位幹掉然後徹底霸佔這個秘密,但他又不敢保證這密道真的就只有那瓦裡斯一個人知曉。
所以眼下解決隱患的最有效也是最快的辦法,就是把這個新發現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中,被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如何暴露卻也需要斟酌一二。
這個情況與在風息堡時又不一樣,那時候他沒什麼顧慮,因為大家都熟,但君臨乃至紅堡這個地方的勢力盤根錯節,與拜拉席恩家族的關係也很難說都是朋友,他目前還小,單純一場感冒就讓他有點受不了了,可不想再被人注意到,特別是關於密道之事,他已經提過了一次。
藍禮因此有點猶豫,但當他發現梅葛樓內突然搬進來一對雙胞胎鄰居後,他就突然有了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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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0 PM
55 雷德溫家的雙胞胎
新來的兩個新鄰居是一對有著橙色頭髮的雙胞胎男孩,一個叫霍拉斯·雷德溫,一個叫霍柏·雷德溫。
顯而易見,他們都是河灣地青亭島雷德溫家族的人,或者說,他們是當代雷德溫伯爵的兩個兒子,因為年齡還小,外加此時紅堡人太多,他們就被安排住進了梅葛樓。
剛剛搬進來時這對雙胞胎大哭大叫的,聲音很明顯,仰仗靈敏的聽覺,藍禮隱隱得知那似乎是其中一個在進入紅堡後被一頭黑貓撓壞了臉。
聽說好像並不嚴重,只是有些破了相。但當事人卻似乎對此不依不饒,大吵大鬧的,似乎半個梅葛樓都能聽到了。
“七神救我,他們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嗓門?”
“不僅嗓門大,脾氣還不小呢。”
有僕人路過時低聲議論,仰仗靈敏的耳朵,就算坐在陽台處,藍禮也能夠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我想起了鄉下老家一個接生婆,每次她出去幹活都比生孩子的女人喊得要大聲。我還記得有一次,她把隔壁村那個女人嚇得呦……”
“要是所有貴族小少爺都和藍禮少爺那樣安靜就好了,雖然有時候也會發脾氣。”
“沒錯,小傢伙哪都好,就是容易害羞了些……”
議論的聲音漸行漸遠,藍禮選擇性的忽視了這些話中對於自己的言論,而是不斷思索著這其中有用的消息。
最終他看向不遠處的壁爐,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當天晚上,剛剛搬進梅葛樓新房間的雙胞胎兄弟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聽到一陣非常驚悚的聲響斷斷續續傳來,隱隱似乎有孩童哭聲,又陰森的好似石像鬼的奸笑。
這詭異聲音低沉又明顯,卻根本發現不到具體在哪,於是雙胞胎中的一位橙發矮個子被嚇得又哭又嚎尿了床,另一個個子稍高的則尖叫著跑出房間,邊跑邊叫有鬼云云。
當晚梅葛樓鬧聲一片,等有人安撫好這兩個雙胞胎後,已經過了午夜,即將黎明了。
不過儘管被驚動的人有些多,但沒有人在意這兩個小傢伙口中的鬼話,反而只是認為這不過是做了噩夢或者到了新地方不適應而已。
然而當第二天午夜之時,兩個小傢伙卻又驚恐地吵鬧了起來,然後哭叫著非要回家,或者不要再這裡住。
負責照看他們的僕人因此與宮廷總管商議,然而城堡內目前房間基本上都被佔滿,想要換地方居住,只能先派人手收拾一些荒廢的塔樓——
不然雙胞胎也不會被安置在這個王室居住地了。
於是那位老人只能選擇繼續安撫家族的兩個小少爺,最後勉勉強強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第三天,在吃完早餐後,藍禮故作閒逛地於梅葛樓外一處噴泉庭院中找到了兩個看起來有點蔫吧的雙胞胎男孩,湊近後他好奇地問了一嘴。
“你們真的看見鬼了?”
在這對雙胞胎搬進來的第二天早晨,宮廷總管有安排他們見面,所以他們也算是認識。
“真的,聲音好嚇人。”個子大的橙發男孩聲音發虛地說,矮的聞言縮了縮脖子,緊接著就又揮舞了一下胖胖的小拳頭,長滿雀斑的醜臉一片憤怒。
“就算是鬼又怎麼樣,別叫我瞧見,不然我一定要叫它嘗嘗我爸爸的厲害!”
藍禮聞言啊了一聲,隨後看了看不遠處一些護衛,小聲說道:“我猜那不是鬼。”
這話讓兩個長相差不多的孩子一愣。
“不是鬼是啥?”
“肯定是人唄。”藍禮說道:“我和你們講,你們剛來不知道,這個城堡裡有很多秘密的,比如牆裡面就有密道。”
“密道?”凶巴巴的矮男孩皺了皺鼻子:“我爸說只有老鼠才會挖洞,國王住的地方也有密道?”
“當然。”藍禮點頭:“前兩天我就掉進去了,裡面黑漆漆的,但是很大。我懷疑就是有人用這個密道來嚇唬你們。”
“為啥要嚇唬我們?”矮子男孩一愣。
“這我哪知道。”
“我不信。”個子高的男孩則搖頭說:“那就是鬼嘛,怎麼可能是人。”
“你們家離舊鎮不遠,難道沒聽那裡的學士們說過,這世界上沒有那些古靈精怪的嗎?”
藍禮聞言哼了一聲:“不過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要找到這個密道,他們都不信我的話,但只要我找到了,保準叫他們服氣,然後給我買一大堆的好東西。嗯,你們懂的,誰都不知道的東西被我發現了,肯定是大功一件。”
這話讓雙胞胎兄弟面面相覷了起來。
“真的是人?”
“真的有密道?”
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肯定是這樣,密道里的人。”藍禮點頭,隨後突然興致勃勃地問:“怎麼樣,要不要一起來找?”
“我們為啥要加入?”
“這有啥好處?”
“好處?”藍禮故作思索地說:“好處就是我獲得了功勞,你們可以有機會抓到那個嚇唬你的人。”
“你真認為那是人?”聞言後矮子男孩又重複地問了一句。
“當然,我才不信世界上有鬼呢,學士們都說——”
“我加入!”
沒等藍禮說完,這位就握緊小拳頭點了點頭,長滿雀斑的醜臉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個子大的橙發男孩則眼珠子一轉,然後好奇地問了一嘴:“你剛才說功勞,這個還有功勞?”
“當然了,這裡是紅堡,國王居住的地方呢,要是我發現了連國王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可不得了。”藍禮說著,假裝嚴肅地將自己另外一個目的道出了口。
“不過要是想抓到那個嚇唬你們的人,我們就算找到密道也不能馬上就告訴別人。”
“為啥?”
“聽說過一句話沒,扒拉草堆驚動了裡面的蛇,咱們要是發現後就將這事說出去,那人肯定不會再出現啦,所以咱們找到密道後應當先將這個消息偷偷告訴給我大哥勞勃,叫他去抓,我大哥很厲害的,這樣咱們就即能獲得功勞又能抓到那隻假鬼了。當然,功勞是我的,你們可不能和我搶。”
黑髮男孩口中話語聽起來對勞勃似乎很崇拜,但實際上內心壓根就不信任他。那個粗線條的便宜大哥要是真靠譜,他也不至於玩的這麼麻煩,直接去打小報告就得了,最多也就是想想該怎麼打報告才能讓自己表現的更像是個孩子。
相對來說,二哥史坦尼斯雖然臉臭一些,但起碼不會喝的酩酊大醉然後滿嘴亂講,可惜那位最近一直見不到人。
“憑啥是你一個人的?”矮個子男孩不知不覺被藍禮帶進了彎。
“當然是我的,不然還能是你們的不成。”藍禮故作不悅地回答,這讓對方臉色漲紅,顯得有點憋氣,旁邊個子大的則冒出一句話來。
“我們可以自己找呀。”
這話讓藍禮一愣,隨後皺眉。
“你們自己根本找不到。”
“為啥找不到?”矮子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一臉嬉笑,“憑啥你能找到我們就找不到?”
“因為我掉進去過,大家都知道。”
“我們不知道,我們偏要去找!”
“沒錯!我們偏要去!”
“然後找到了,功勞和那個假鬼就都是我們的!”他們說著,朝藍禮扮了個鬼臉後,嘻嘻哈哈地轉頭跑掉了。
他們跑得很快,似乎有點迫不及待了。
原地藍禮撓了撓頭,感覺有些麻煩。
雖然有故意刺激他們,但那也只是他的一種“鋪墊”罷了,他沒想到這兩個傢伙會這麼的“沉不住氣”。
他原本的想法是自己也參與其中的,所以之前一切話語聽起來都合情合理,原本的預計是帶著這兩傢伙隨便轉悠一圈,然後再一不小心發現某些線索什麼的。
發現線索後,他再去講一些話刺激這兩個傢伙,讓他們撇下自己單干,這樣就差不多將自己摘了出去,或者摘不出去也沒關係,有了兩個“擋箭牌”,他承受的“壓力”也會小很多。
結果人家現在直接翻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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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風雨漸起
雖然感覺這兩個小傢伙性子有點急,但藍禮還是決定繼續順著預定計畫走下去,因為他想了又想,感覺這樣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這種想法在事情真正發生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並讓藍禮真切意識到了熊孩子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生物。
談話不久後,兩個小孩在一次室內玩鬧時突然發現了床頭牆壁後的某個秘密通道,然後,看起來膽子不小的一對雙胞胎竟然只是因為裡面看起來太黑而被嚇的屁滾尿流。
顯然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就沒辦法再記得藍禮曾經的“叮囑”,於是慌張的尖叫惹來了護衛闖入,繼而梅葛樓內的密道入口徹底映入了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
“梅葛曾下令處死所有修建紅堡的工匠,我們早就應該猜到的。”西境的泰溫公爵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如此與他的三個弟弟說。
“那兩個孩子是怎麼發現的密道?”
“玩耍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開關。”公爵最小的弟弟,吉利安·蘭尼斯特頗覺好笑地道:“聽說他們還對趕過去的勞勃索要功勞呢,他們說這是大功一件。我真好奇咱們的雷德溫大人是怎麼將他兩個寶貝兒子教育的這麼有趣。”
“這的確是大功一件。”另一個弟弟提蓋特·蘭尼斯特冷哼了一聲:“我反倒更好奇咱們的勞勃大人該怎麼去獎賞這兩個河灣地的小崽子,那老雷德溫可不怎麼樂意將兩個兒子送來當人質呢。”
“這與我們暫時無關。”公爵的二弟凱馮邊說邊看了看靜靜傾聽的大哥。
“聽說史塔克帶著他的人去了多恩。”
“因為他妹妹?”
“除了這個之外,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凱馮說著,意有所指地道:“雷加掠走了那狼女那麼久,該發生的事情想來早就已經發生了。這也許是個機會,咱們的好侄女可不比任何少女來的差,只要勞勃……”
“這個可能不大。”他弟弟吉利安皺眉:“我聽說咱們的勞勃大人可是愛死了那個史塔克家的狼女。”
“愛到每隔兩天就忍不住去逛妓院?”一頭璀璨金發的提蓋特聞言滿臉嘲諷地道:“我還聽說他在谷地有個私生女。”
“這只能說他在某些方面精力充沛,但這有時候並不影響感情。哪家領主在外頭沒個私生子女。”吉利安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
“除了咱們大哥之外。”
他口中的當事人聞言後只是默默看了眼自家弟弟一眼,隨後冷靜地道:“瑟曦的事我已經有了些想法,但目前來說我們應該考慮的是詹姆。既然勞勃準備坐上鐵王座,那麼前朝的御林鐵衛也許就做不得數了。”
御林鐵衛是一個高尚的職位,他們負責保護國王,宣誓終生不娶,入職後代表著放棄以前的身份地位與權利,換來一身榮譽終身的白袍。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對這種榮譽趨之若鶩,起碼來說,泰溫公爵就一直不滿意自己的繼承人被前朝瘋王封為御林鐵衛。他就這麼一個合格的兒子,當鐵衛就代表著兒子不得不放棄西境蘭尼斯特家族的繼承權,那明顯是不懷好意的。
……
君臨城內此時大小貴族多不勝數,而他們各自有著各自的想法與訴求,得勝者準備分享利益,戰敗者希望挽回損失,一場戰爭帶來的變化足以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命運,更別說改朝換代。
不過儘管暗流洶湧,但紅堡密道這件事卻仍舊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河間地的徒利家族、河灣地的提利爾家族、西境蘭尼斯特、谷地艾林,以及他們各自麾下的次級領主們,凡是家族規模到了一定程度的,都無法忽視這件事,有的甚至被驚出一身冷汗。
紅堡內之前就有傳出密道一事,但並沒有惹來太多注意,因為沒有線索與充足的證據來證明,然而此刻事實擺在面前,容不得他們不重視。
單純的梅葛樓密道其實不算太可怕,畢竟那裡是王室的居住地,除了某些大貴族與王室曾經有聯姻關係外,大多貴族都不覺得自己和梅葛樓能扯上什麼關聯。
但既然連紅堡中最重要的梅葛樓內都有密道,其他地方呢?
首相塔、王座廳、白劍塔、處女居、乃至城堡內的聖堂……紅堡身為整個王國的核心地,自然是政治與權利的中心。
而維斯特洛大大小小的貴族們很難說自家沒有成員在這個地方居住以及就職過。
無數政治決策、無數陰謀詭計、毒殺、背叛、齷齪、權力鬥爭……
人們大多在外面保持偽裝,但誰會在自己的房間內仍舊戴著面具?
就更別說那密道不僅僅能用來偷聽消息,而且還能讓人暢通無阻地進入王室大小居住房間了。
就連國王的居住地也如此,其他地方豈不是更加的不安全?
很多人迫切的想要知道整座城堡到底有多少秘密,於是密道入口曝光的第二天,紅堡內就開始了一番徹徹底底的搜查。與之前不同,察覺到問題嚴重性的搜查甚至參雜著破壞性質。
然後不出所料的,人們接二連三的發現了一座又一座建築當中存在著的秘密,那觸目驚心的一切看的所有人都很難保持鎮定——
整個紅堡似乎早已千瘡百孔了。
於是新王還未加冕,關於重建紅堡的提案就已經擺在了臨時的御前會議桌上。
……
總的來說,這其實事件好事,畢竟眼下正值改朝換代的時期,以前種種不管如何,基本上都已經做不得數了,就算有許多齷齪可能被人得知,那也是在前朝展開的,新國王還能追究不成?
然而有人歡喜有人愁,大多數人對於密道的曝光喜聞樂見,但某位愛在身上撲粉的光頭胖子卻因此陷入了麻煩當中。
身為情報總管,人們很難不懷疑八爪蜘蛛瓦裡斯早已知曉這密道的存在,畢竟這位一向以出人意料的神秘與難以企及的情報能力著稱,而今看來,是否是因為他掌握這紅堡密道的緣故?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到底掌握了多少的隱秘?
無數或明或暗的敵意紛紛投在了那位看起來胖乎乎的,毫無威脅可言的娘娘腔太監身上,這讓當事人一時苦不堪言。
前朝時他就身為情報大臣,頗得瘋王器重,眼下紅堡換了個主人,他卻仍舊保有了原有的地位,這自然不可能是勞勃粗線條的對敵人心腹毫無芥蒂,而是瓦裡斯在他面前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所以他才保住了自身的地位。
然而現在……
他感覺這事很蹊蹺,怎麼頭一個男孩剛剛被掉進密道,後面又有人去嚇唬另外一對,然後還被他們發現了?
有敵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然後利用小孩來針對自己?
瓦裡斯腦海中接連閃過許多面孔,但卻都不敢確定。
他不知曉的是,因為那對雙胞胎的不靠譜,他並沒有一腳踩進某人言語設下的陷阱當中,否則局面其實會更糟糕。
但單單眼下來說,他已經因此而焦頭爛額了。
如何消除別人的懷疑,如何遮掩自己曾經的作為,如何重新取得新王的信任……
不過一件事情的發生,卻暫時將這件事的風頭給壓了下去,也給瓦裡斯減輕了一些壓力——
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從多恩返回,目前正朝著君臨方向趕來,同時渡鴉來信,公爵的妹妹萊安娜·史塔克,勞勃·拜拉席恩的未婚妻,引發戰爭的狼女已經在多恩因病而死。
隨之而來的是未來王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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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中斷的早餐
歲數太小,與風息堡時的情況也不同,沒有人會跑到藍禮面前來告訴他這件事情,所以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消息傳來後的第三天了。
此時藍禮已經回來了近一個禮拜,長期的副本生涯讓他一時有些心靈疲憊,所以這段時間除了密道那件事外,他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包括吟遊詩人職業在內,大多事情他也都懶得去想。
整天大魚大肉,有時候懶得連吃飯都不需要自己動手,沒有什麼艱苦情況,也不需要忙著東奔西走,更沒有人在他耳邊嘮嘮叨叨,他感覺日子過得著實有些鹹魚。
當然,吃飽肚子散步的間隙,他還是有去做一些正事的,比如說查閱書籍,弄清楚龍蛋問題。
結果獲得的反饋很糟糕——
就沒見過這麼小的蛋。
他對此其實早有預料,畢竟就算再怎麼畸形,一條龍與一隻雞所下的蛋也不可能大小一致,而且沒記錯,這顆蛋明明不是這麼大,眼下這副德行,他非常懷疑是否是因為自己“穿梭時空”的時候被嚴重損毀了。
“就是不知道這玩意和雞蛋相比味道怎麼樣。”某次研究中藍禮若有所思,想起來回歸後所做的那個夢。
那麼問題來了,這東西會不會有毒?
……
想是這麼想,對孵龍仍舊有僥倖心理的藍禮暫時還不打算那麼去辦,畢竟雞蛋什麼的想吃就吃,龍蛋目前就這一個,真吃了可就沒了。
然後他開始琢磨要用什麼辦法來嘗試孵化,只是還沒等他想好,就突然從餐桌上聽見了史塔克妹妹“病死”這件事,繼而被提醒的想起了另外一件。
……
“我們必須要取得蘭尼斯特家族的支持,否則你的王位根本坐不安穩。”
梅葛樓內餐廳橫直的長桌右側,一位金發暗淡禿頂,面貌消瘦的鷹鉤鼻老人一邊用匕首割著一塊培根卷,一邊對桌對面黑頭髮的壯碩青年開口。
只是他聲音落下半天,那位面龐英武的黑髮青年都沒有回答任何話語,而是一直在那裡默默咀嚼著手中乾巴巴的脆皮面包。
見此,名叫瓊恩.艾林的老人忍不住又道:“關於萊安娜的事情我很抱歉,勞勃,但現在我必須要提醒你——”
“饒了我吧,瓊恩,我不想要你提醒我任何事!”對方不耐煩地嘟囔著,口中咀嚼的食物讓他聲音聽起來含含糊糊。
“就讓我安安靜靜的吃頓早餐吧!”
“泰溫公爵的童貞女兒瑟曦今年不過十七歲,美貌無可挑剔,被譽為西境之光,而且即溫柔又賢惠,精通——”
老瓊恩自顧自地說著,結果卻沒注意對方漲紅的面容,於是話沒說完黑髮青年就突然碰的一聲捶了下桌子,銀碟碰撞,食物飛濺,嚇得身後兩個僕人忍不住一哆嗦。
“我說了不需要!就讓泰溫那個婊子女兒見鬼去吧!”他憤怒咒罵,但緊接著似乎感覺自己反應有點過激,於是怒氣稍微有所收斂。
“要不你問問史坦尼斯有沒有興趣,他是我的繼承人,有資格替我去聯姻。”
“我有婚約在身。”最近兩天才剛剛返回紅堡的史坦尼斯原本正在一旁默默吃早餐,聞言冷淡地看了自家兄長一眼。
“河灣地佛羅倫家族,父親走之前親自定下。”
這傢伙語氣硬邦邦的,顯然不打算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勞勃聞言不悅地瞥了自家二弟一眼,但沒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餐桌末尾安靜吃著早餐,始終沒什麼存在感的小傢伙。
“那就藍禮吧,你瞧他這俊模樣,和我小時候長得一點也沒差。”
“這太荒繆了。”老人聞言無奈地道:“勞勃,藍禮才多大,你——”
“七層地獄啊,瓊恩,要不你娶了那瑟曦?”勞勃不耐地打斷對方,渾然不顧自家養父那發黑的臉色。
“這樣沒準還能給你多添兩個繼承人。”
“需要我提醒你嗎?勞勃,我已經有了萊莎夫人。”老人有些生氣地說:“我也相信關於我繼承人的問題早晚會解決,我認為這還不需要你操心。”
“那你就別來操心我的婚事!”
“國王的婚事對整個國家來說都非常重要。”
“可我現在還不是國王。”
這種明顯的狡辯話語讓鷹鉤鼻老人氣極而笑,他隨即放下手中餐具,朝對面黑髮青年壓低聲音道:“萊安娜已經死了,勞勃,要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她已經死了!”
這話讓本來還算正常的勞勃臉色霎時一陰,一雙藍眼睛瞪視對面老人半響,最終咬牙擠出一段話來。
“瓊恩,操你,我他媽的知道萊安娜已經死了!”
“那你就應該——”老人話未說完就被對方語氣暴躁地打斷。
“可我說過非她不娶,我說過好多次!所以你別再和我面前提那個蘭尼斯特婊子,沒錯,一個字也別提,我不想聽!”
“你非聽不可,除非你不想坐上鐵王座,也不想——”
“去他媽的鐵王座!”勞勃猛地站起身來打斷對方,雙眼通紅地指著老人破罵:“我受夠了,瓊恩,去他媽的蘭尼斯特!要娶你自己去娶罷!”
他邊罵邊猛踹凳子離席而去,“我只想要萊安娜而已,結果呢?拚死拚活換回來的卻他媽的只是那張又醜又硬的破椅子!”
……
罵罵咧咧的話語漸行漸遠,留下鷹鉤鼻老人在原地坐著面色陰沉半響,最終黯然嘆氣,桌上的史坦尼斯則面無表情地看著兄長遠去的背影,手中銀質匕首下意識切割著一塊奶酪,卻不小心切在了自己另一隻手的手指上,低頭看去,不由微微皺眉。
掃了幾眼餐桌上這僅剩的兩人,一旁藍禮突然開口:“我吃飽了。”
說完也沒等回應,他就滑下長凳匆匆離去。看起來就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然而實際上藍禮卻是在考慮趁此去解決一件事。
擁有那奇特的金手指,也有著衣食無憂的出身,不久之後他更是可能擁有遠超大多數人的身份地位。
藍禮對自己未來的打算有很多,但同樣也該未雨綢繆。
比如說,想辦法去解決那頂綠帽子的問題。
他對此想法不多,但並非沒有,而看勞勃今天的模樣,顯然很抗拒自己那位未來的妻子,那麼藍禮眼下該考慮的是,該怎麼給對方一個拒絕的藉口……
至於這個藉口能不能真正生效,那就要先製造出來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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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2 PM
58 窺屏魔法
作為史坦尼斯的隨行人員,前走私犯戴佛斯雖然沒有被安置在紅堡核心區域,卻也並沒有被排斥在外,而是與拜拉席恩家族的其他騎士與衛士們住在城堡外圍靠近城牆的一處軍營當中。
而今他身為騎士,地位已經今非昔比,同時仰仗著對船隻方面的資深認知,他此時還頗得史坦尼斯器重,因為對方正在組建艦隊準備攻打龍石島。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成為騎士後,給自己選的紋章是灰底上印的一條小黑船,小黑船的船帆內鑲洋蔥圖案與兩根半捏著的手指,看起來像是從上面伸下來準備將洋蔥摘走,又似乎剛剛將其放在船上。
找到他時,這位正在馬廄當中與一位馬房小弟交談,藍禮站在不遠處朝他招了招手,這位就快步走了過來。
“早安,藍禮大人。”
他躬身打招呼,相比其他人態度要恭順許多,“您找我有事?”
黑髮男孩點了點頭,目光卻看向身後兩名拜拉席恩士兵。“威爾、埃迪斯,你們離遠點,我要和咱們的洋蔥騎士說個秘密。”
他故意用那種孩童特有的嚴肅與認真講話,讓兩名士兵有些忍俊不禁,“真好奇藍禮少爺的秘密,我們可以聽嗎?”
“不可以。”男孩搖頭。
兩位士兵對視一眼後,假裝嘆了口氣,腳步也跟著後退了一段距離。
“再遠點。”藍禮吩咐。
於是士兵們很放心的又遠離了一些。
雖然不久之前有兩位同行剛剛弄丟了這位小少爺,結果受了罰,但此時他們早已相信了藍禮密道的說辭,所以也沒什麼警醒心態。
同時他們都是從風息堡出來的,屬於追隨拜拉席恩家族的資深士兵,對解決風息堡食物問題的戴佛斯很熟悉,所以也可以放心遠離。
不過作為當事人,戴佛斯可沒有覺得榮幸,他反而變得嚴肅了起來——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眼前這位絕對不是什麼單純小孩,而今如此作態,顯然有其目的在裡面。
“大人,難道發生了什麼?”他忍不住問。
“我記得你說過,你出生在跳蚤窩?”
藍禮仰臉看著他,確認似的問,“君臨的跳蚤窩?”
戴佛斯點頭。
“那麼你應該認識這裡的一些本地人嘍?妓女、理髮匠、酒館老闆、食堂負責人、甚至無賴惡棍?”
“這我都認識,大人。”
“那麼我需要你幫我去做一件事,戴佛斯。”藍禮嚴肅地說,此時他的表情與剛剛絕然不同。
一身黑色布袍的棕髮中年見此半跪在地上,做側耳傾聽姿態,於是對方開始了一番低聲耳語,結果越聽他雙眼瞪的就越大,最終戴佛斯忍不住打斷男孩口中的話。
“您有證據嗎?大人?”
“我有證據,但是沒辦法給你。”
“這……恕我多嘴,大人,誹謗貴族可是大罪,特別是蘭尼斯特那種大貴族,更別提您說的這姐弟……”
“屠殺掠奪君臨的罪名豈不更大?”
“蘭尼斯特是以您兄長的名義——”
“所以我才說要拜拉席恩離他們遠遠的,我們為什麼要主動去嘗一口臭不可聞的爛狗屎?”藍禮說著一臉嫌棄,“還是已經發酵了很久的爛狗屎。”
“可如此誹謗絕非正派人做法,大人,抱歉,我——”
“這是真的!”藍禮嚴肅地朝他保證道:“我向七神發誓,這並不是誹謗,有半點假話,就叫我不得好死!”
戴佛斯顯然不知道藍禮根本不信神,也不會瞭解這位已經不得好死個好幾次了,聞言張了張嘴,遲疑地道:“也許我們應該讓史坦尼斯大人,或者勞勃大人知道這件事?”
“他們不會相信的。”藍禮搖了搖頭:“他們會問,消息的來源是什麼?你們是如何得知的?我總不可能說這是我用魔法看到的吧?”
戴佛斯聞言皺眉。
幾番接觸,他能感覺到藍禮心思不壞,所以並不排斥他,但卻也不大相信他口中的魔法說辭,或者說,他對於這種完全不瞭解的巫術之流充滿抗拒。
但考慮最開始自己就是因為這種“巫術”而獲封了騎士身份以及一塊領地的,這位前走私犯就又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同意。
“我不會強迫你。”藍禮見此嘆了口氣:“我以拜拉席恩家族的名義請求你的幫助,戴佛斯,幫幫我們,而不是我自己。”
這話有多少真心實意不好說,卻比任何強迫更有效。
話語落下後,就見這位被史坦尼斯親手封為騎士的前走私犯不自覺捏了捏胸前佩戴著的小袋子,躊躇片刻,最終想到君臨城中那些殘忍的掠奪痕跡,於是咬牙下定了決心。
“我可以找幾個可靠的朋友將這件事散播出去,大人,但我不能保證這能有多少效果,我是說,很可能這麼做只會是無用功。”
“盡力就好了,不行我再想別的辦法。”
藍禮聳了聳肩:“況且維斯特洛有一句俗語,言語就像風,我相信是風就終會擴散的。”
說這句話時他腦海中不自覺閃過當初入城時所見到的那些仇視目光。
戰爭剛剛過去不久,如果說君臨城的平民百姓們對拜拉席恩家族有所敵意,那麼親自下場燒殺掠奪的蘭尼斯特呢?
他沒說這個,但他認為戴佛斯會想到利用這點,不過他們關於此的話題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因為不遠處走來的一個人。
來人肩寬體壯,一襲緊身灰羊毛上衣與黑皮革外套將他身材緊繃的彷彿一桿槍,而他那消瘦的雙頰與瑣碎的黑短髮則像是槍的鋒利尖端。
“史坦尼斯大人。”戴佛斯見到來人後忙站起身來,繼而踏步上前行禮。
“你應該去工作了,戴佛斯。”
對方面無表情地說:“哄孩子是奶媽需要做的事情。”
“好的,大人。”戴佛斯點頭回應,暗暗給了藍禮一個眼神後,轉身快步離去。
而原地的史坦尼斯則將那張又臭又硬的石頭臉低頭面向了身前的小男孩。
“我以為你會在梅葛樓,結果你卻蹲在馬廄里拉著我的洋蔥騎士浪費時間。”
他的聲音似有責怪,不過藍禮通常習慣忽視這位口中含有某些成分的話語,而是更在意裡面的另外一個信息。
“你找我?”黑髮男孩語氣驚訝,“做什麼?”
這可是個稀罕事,在風息堡時這位沒有必要就從來不和他說話,更不會有事情找他。
這也很正常,有什麼可說的呢?
雖說是兄弟,但藍禮一直把史坦尼斯當作一位性情刻薄的長輩來看待,儘管眼前這位此時還沒到二十歲。
沒理會男孩臉上的疑問,對方低頭看著他,皺眉道:“離開風息堡前,克禮森叫我照顧好你,我很不理解為什麼有僕人在非叫我來照顧你,但他說這是當兄長的責任。”
這話你自個想想就得了唄,說出來幹嘛?
藍禮聞言臉色發黑,對方在看了他表情幾眼後,卻突然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勞勃最近心情都不會很好,我會吩咐僕人把後幾天的早餐送到你的房間裡,你要按時吃飯。”
說著,他好似想起了什麼,腳步突然一頓。
“前陣子我在海上試航船隻。”
他說完就又走了。
什麼意思?
藍禮感覺這人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緊接著注視對方離去的背影,他就有點回過味來了,於是忍不住眯眼懷疑。
這是……傳說中的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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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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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3 PM
59 黑貓與騎士
種子已經散播出去,能不能發芽結果就看天意了,作為一個連出城堡都不能夠的五歲小孩,眼下藍禮只能老老實實的等候消息。
這個辦法其實不怎麼樣,畢竟貴族婚姻從來都不是單純的看兩方意願與個人條件,不過暫時他準備走一步看一步,沒準他那個暴躁老哥脾氣一上來就真的來個“誓死不戴”呢。
要說解決這件事的另一個有效途徑就是干掉姦夫或者**其中之一,但那位未來的王后現在還處於西境當中,而她的親弟弟外加姦夫詹姆雖說身處於紅堡內,但除了有限幾次外,他卻一直呆在御林鐵衛的大本營白劍塔內閉門不出。
藍禮在拜訪御林鐵衛巴利斯坦的時候有瞧見對方穿著一襲白袍靠在塔樓窗口,但大多時候都是見不到影子的。
當然,就算人家出來,藍禮也不認為自己真的能去幹掉他——
別的不說,作為史上最年輕的御林鐵衛,那位叫做詹姆.蘭尼斯特的存在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對付的了的,除非用什麼下三濫手段。
可惜身份高的代價就是受人矚目,物質享受充足之餘也難免吸引到不必要的關注,想要干某些事那簡直是難上加難。
……
史坦尼斯離開後,藍禮就帶著兩名護衛朝著梅葛樓返回,不過還沒等到地方,他就突然聽到一陣尖叫與大吵。
“你幹啥叫我把它給你?老頭,難道你和這只黑貓是一夥的?”嗓門很粗糙的凶狠大吼從一處花園長廊內傳來,這吸引到了藍禮的注意力,凝神看去,發現是雷德溫家那兩個慫貨雙胞胎。
他們此時正與一個被柱子擋住的身影交談,藍禮感覺那身影似乎很熟,於是踏步走近而去。
“我才不管你怎麼說,讓開,不然我就去告訴我爸!”途中那粗嗓門繼續叫嚷著,同時另一個孩童的聲音也開口抱怨。
“它把我的臉都給撓花了,我們幹啥要放了它?”
藍禮瞥了瞥他們,發現雙胞胎中那個高個子的手中正拎著一隻被繩子綁住了四肢的,不斷蹬腿扭動厲聲尖叫的黑貓,同時他也看清了站在雙胞胎對面的那位到底是誰——不正是紅堡內目前僅剩兩個的御林鐵衛之一的巴利斯坦。
“諸神造就我們,不是讓我們來虐待動物的,孩子們。”白袍騎士嚴肅地道:“放開它,如果想要玩具,我可以叫僕人給你們去找。”
“我們不要玩具,我們就要這個。”大個子男孩邊說邊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被五花大綁的黑貓,長滿雀斑的醜臉滿是得意。
“沒錯,我才不管你說啥,他把我弟弟都給撓丑了!”矮個男孩如此宣稱。
這話一出口,那個高個子男孩登時就不樂意了。
“我是哥哥!咱們之前說好了的,誰長的高誰就是哥哥,你看我今年已經比你高很多了。”
“那不算數。”矮個子的聞言強硬地道:“大家都知道,我才是哥哥,你是弟弟!”
“那你應該把你的玩具讓給我,因為咱爸說了,哥哥應該讓著弟弟。”
“不對,所有東西都是哥哥的,咱爸還說了,等以後整個青亭島的玩具都是我的。”
“那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
這兩人說著說著似乎就開始內槓了起來,被晾在一邊的白袍騎士對此有些尷尬,似乎不知道怎麼辦好,藍禮感覺這個情況簡直蠢透了,於是走上前去,從背後拍了拍那個個子稍高男孩的肩膀。
對方下意識轉過身來看向他,然後就感覺到手中一輕,低頭看去,原本抓在手裡的那隻貓已然被對方抱在了懷中。
“你幹啥?”他呆呆地問,似乎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隻貓現在是我的了。”藍禮宣稱。
“憑啥是你的?”矮子男孩皺著鼻子問。
“這是我們抓到的!”
“誰看到這是你們抓到的?”藍禮反問。
“我家僕人看到了,他們都看到了。”高個子男孩回答。
藍禮沒說話,而是側頭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兩名護衛。於是其中一位開口道:“這是我們藍禮少爺抓到的,不然怎麼會在我們少爺手裡呢。”
“沒錯,瞧我臉上,為了抓它,還被撓了一道口子咧。”另一個邊說邊捂著自己臉哎呦痛呼了幾聲。
這讓胸前繡葡萄的雙胞胎兄弟有點傻眼,摸著自己被撓花的臉愣愣片刻後,大個子小聲朝矮個子道:“他欺負咱們。”
不用說也能看得出來,矮個子男孩臉上表情變得凶巴巴的,瞪著眼睛似乎就想要湊上去打架,結果瞪了對方好一陣子都沒見怎麼樣後,他就先慫了。
哼了一聲後,他拉著弟弟轉頭就走。
“你等著瞧吧!”他邊走邊叫嚷:“我要叫我爸來揍你!”
他的話並沒有獲得黑髮男孩的回應,反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咱爸沒在這。”他小聲說道:“而且也打不過他們家。”
“那怎麼辦?”矮個子聞言有點為難:“你不早說?要早知道我就叫外婆的名字了。”
雙胞胎的外婆叫奧蓮娜·雷德溫,也是雷德溫家族出身的,不過卻嫁到了高庭提利爾家,人稱荊棘女王,名號在他們那裡響亮的很,在雙胞胎心裡可是比他們父親還要牛的人物。
“外婆也不再這裡。”大個子說著,眼珠子一轉,“不過咱們可以去找他大哥。咱們發現了密道,但還沒講好要什麼功勞呢,我想好了,就要那隻貓!不行,太少了……咱們要紅堡所有的貓。”
“這個辦法好!”矮個子點頭贊同,但緊接著就又有些猶豫,看了眼身後跟著的僕人後,他貼著弟弟耳朵小聲道:“可是密道那件事還是那個臭屁藍禮先告訴咱們的,這樣有點不太好吧。”
“誰說的?”大個子聞言反駁:“明明是咱們自己想到的!”
矮個子撓了撓腦門,然後點了點頭:“沒錯,是咱們自己想到的。”
兩個小孩對視一眼,然後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王座廳所在,準備趁著此時未來國王接待請願者與貴族們的時候正式提出這個要求。
那邊藍禮並不瞭解這兩個慫包在打什麼鬼主意,他現在正懷抱著那隻貓,仰臉面對著身前人的說教。
“強奪並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孩子。”白袍騎士巴利斯坦嚴肅地朝他說道:“也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但卻是最快速的解決辦法。”藍禮理直氣壯地回答。
因為之前要找機會跑到地窖去,他沒少和眼前這位交流,雖說那只是一種打掩護的手段,但一來二去的,他們卻也算是熟悉了起來。
“雖說如此,但我們應當和他們好好講道理,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做,這樣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那麼爵士您剛剛和他們講了多久的道理了?”藍禮好奇地問:“有效果嗎?”
這話讓對方有些語塞,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在藍禮懷中不知為何變得非常老實的那條貓,他突然道:“它叫貝勒裡恩。我剛見到它的時候還是個小貓崽,和它的主子一樣。”
這位聲音似乎有些黯然,藍禮對此頗覺奇怪,但對方話語並未停止,盯著黑貓喃喃著,似乎陷入了回憶。
“那時候紅堡氣氛很壓抑,伊裡斯國王做的一切越來越令人無法忍受,小女孩是我們唯一的開心果。記得有一次她見我們幾個心情不好,還特意跑去給我們跳了一支舞,多恩的舞啊,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那麼美好的舞,也再也見不到了。”
“爵士說的是雷妮絲?”藍禮詢問。
這個名字與他記憶中某位一樣,但實際上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前朝雷加王子與他的多恩妻子所生的女兒,藍禮沒見過她,但聽說過,好像比他還小。
“是的,雷妮絲,很漂亮的一個小女孩。”巴利斯坦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表情即痛苦又悔恨,讓藍禮不自覺想到了第一次見到這位時他那種古怪模樣。
不過白袍騎士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嘆息著朝藍禮道:“諸神慈悲,照顧好它,孩子,我懇求你,如果你想養它,那麼就照顧好它,別再讓它受到傷害。”
“我不會傷害它。”藍禮邊說邊低頭瞧了瞧懷中這只在紅堡頗有凶名的黑貓,表情若有所思地道:“但我不敢保證它會不會傷害我。”
這話讓臉色陰鬱的巴利斯坦忍不住一樂,隨後蹲下來拍了拍藍禮的胳膊。
“它看起來很喜歡你,我相信它不會這麼做。”
“希望是這樣。”藍禮回答,邊說抬手碰了碰這頭貓的鼻子,於是就聽對方聲音柔弱地喵了一聲,一雙淺藍色貓眼看向黑髮男孩時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有些害羞的小女孩。
小女孩?
藍禮感覺自己似乎有點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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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3 PM
60 意料之外的人
小酒館內環境陰暗,油脂蠟燭恍惚燃燒在每張桌子上,酒館的木柱子處則綁著熊熊燃燒的火把,與蠟燭聯合照亮了那一張張或邋遢或醉醺的面容。
幾位衣著暴露的妓女陪酒在各個男人懷中,酒館侍女則不斷穿梭於一張又一張桌子縫隙處,空氣中瀰漫著肉香與騷臭味,夾雜在喧囂吵鬧或者大吼大笑的聲音當中,構成了一幅中世紀酒館的固有畫像。
這是一處非常簡陋的酒館,位於君臨跳蚤窩當中,地面是不加鋪設的硬泥地,頭頂木質天花板則早就被蠟燭與火把升騰出的大量煙霧給燻黑了。
然而這卻也是尋常平民們飲酒娛樂的常見之所。
“用不到給我錢,戴佛斯。”酒館的主人是一個身材消瘦,留著八字鬍的中年人,而今他正躲在酒館後屋內秘密見著一位穿著粗布黑色衣物,身披黑斗篷的棕髮中年。
“我才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獅子家和我有仇,和咱們都有仇,你知道這個就夠了。”
“僱傭人手需要許多花費,你總會用到。”站在他身前的棕髮中年聞言搖頭。
“也不能叫你白忙活。”
“叫我們家的妓女多嚼幾句舌根子怎麼就要多花錢了?”酒館主人嗤笑:“至於那些歌手,他們那雙賊耳朵巴不得打聽到七國所有貴族老爺們的無恥勾當呢,你瞧好吧戴佛斯,咱們雖說打不過那些騎馬拿槍的,但也不是任憑欺負也啥都不干的慫包。知道嗎,那天我出門進貨,結果我妹妹叫一個獅子家的給強暴了,要是叫我知道是哪個雜種干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諸神保佑她。”棕髮中年聞言嘆氣。
距離那天與藍禮談話已經過了五天,而他在這段時間內,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業餘時間全都放在了張羅這件事上面。
因為對那位的承諾?還是因為內心當中的憤慨?他弄不清楚。
事情比想像當中的還要順利,事後藍禮交給他的“活動經費”甚至沒使用過半,而現在他基本上已經將跳蚤窩內能夠找到的靠譜朋友全都找了個遍。
酒館老闆、食堂大廚、鞋匠、剃頭匠、魚販,甚至落魄的吟遊詩人。
每個人都異口同聲地答應了下來,每個人都與蘭尼斯特有仇,或大或小,但是都有。
當然,戴佛斯同樣也有一些沒有被戰爭波及到的老朋友,但他認為關於這點最好謹慎。半輩子的走私生涯讓他見識到了各式各樣的人物,同樣也看到過許多出人意料的背叛,甚至就連這些已經聯繫過的,他都是秘密的進行接觸,沒敢在大庭廣眾下靠近。
……
留在這間酒館內喝了一杯顏色發棕的大麥酒後,戴佛斯告別老友出門離去,然而不過剛剛將酒館的吵鬧拋在身後,他就突然感覺似乎有人看向自己。
轉頭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任何人,不久之前一場小雨將此處逼仄道路澆灌的泥濘不堪,兩側三層高的木質屋舍上那一個個窗戶都緊閉著,路邊搭建的攤販棚子下也因為夜晚的緣故而沒有絲毫人影,戴著皮革手套的手摸了摸黑色斗篷內掛著的長劍,戴佛斯踏步朝著此處街道外走去。
那投射在他身上的視線沒多久似乎就已經消失不見了,但戴佛斯並沒有放鬆警惕,甚至腳步一陣加快。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出這處狹隘的道路時,一個纖細的身影突然從牆邊陰影內跳了出來。
“洋蔥騎士?”
戴佛斯聞言腳步一頓,摸著腰部劍柄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你是誰?”
“一位朋友。”對方如此說,站在清冷街道中背朝月光,披著黑斗篷看不清長相,但聲音柔和,明顯是個女人。
然而戴佛斯可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朋友可不會跟蹤我。”
“跟蹤?”
女性聲音輕笑:“不,我們只是碰巧在這裡遇到了你。”
我們?
戴佛斯聽到這個詞心中一緊,但沒等他有什麼反應,背後就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敵人,你早就被咱們殺死啦,戴佛斯。”
這聲音粗糙中帶著一絲笑意,卻讓棕髮中年忍不住緊了緊手中劍柄,不過他並未輕舉妄動,而是緩緩轉頭看去。
一個讓他有些熟悉的面容因此映入眼中。
“你是……本恩?”他遲疑地問。
“沒錯,是我,大肚子本恩。”
對方點頭,套著粗布衣物的身材肥胖,一張笑呵呵地大圓臉在月光下分外明顯:“這外號我其實不大滿意,應該叫我強壯的本恩才對。”
“據我所知,你已經——”
“已經死了?不不不,亞瑟.戴恩收買了那幫狗雜種,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們。”
戴佛斯聞言瞭然。
眼前這位是一個叫做御林兄弟會的組織中的匪幫成員,當然那是過去式了,當初從風息堡出來時,他曾經與黑髮男孩講過這個,該匪幫盤踞在國王狩獵的御林內,以綁架勒索貴族為生,兩年前被瘋王派遣軍隊剿滅。
據說領軍的拂曉神劍亞瑟.戴恩爵士就是因為買通了御林當中生存著的那些村民後,才能夠徹底剿滅這群土匪的。
然而眼下看來,說是徹底也顯然不對。眼前這位叫做本恩的,正是御林兄弟會中一位比較出名的匪徒首腦之一,聽說已經死了,但此時分明活得好好的。
“那個賣身的小男孩?”戴佛斯開口問。
他與眼前這位認識,主要是當走私犯時有接觸過銷贓的對方,但兩人也就見過一兩次,可稱不上熟悉。
而眼下來看,他們顯然是專門找自己來了。
戴佛斯想不到除了不久之前見過的那位小孩之外,這些人還能有什麼理由找上自己。
“他叫托布。”身前那位聲音溫柔的女人開口道:“他是我兒子。我們很缺錢,那天他聽說有貴族車隊路過就跑了過去。”
“你是溫妲,白鹿溫妲?”戴佛斯問。
白鹿溫妲也是御林兄弟會中的一個頭目,戴佛斯沒見過,但能猜得出。
“現在叫珍妮,金發珍妮。”
大肚子說道:“白鹿溫妲這個名號可比咱們要響亮多啦,嘿,誰讓她是個女人呢,女人天生就是生孩子的命,所有人都這麼說。”
他們看起來沒什麼敵意,然而戴佛斯可不會因此放鬆警惕,此行他做的事情本就需要隱匿,而今被這兩個昔日土匪找上門,他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情。
“兩位朋友找我有事?”他問。
“當然,當然有事,咱們要不去附近酒館坐下來談?”
“請見諒,朋友們,我待會還有工作要去做。”
“別緊張我的朋友,我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而已,一個小忙。”叫做本恩的大胖子說道:“你看見了,我們雖然已經,額,已經死了,但是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死,所以嘛,這個人只要沒死成,就得有很多需要,比如——”
他看起來有些碎嘴,於是沒等說完就被同伴出聲打斷了:“我們想請你幫忙引薦之前那位鹿家的貴族少爺,沒別的,就這麼簡單。”
“你們想見他做什麼?”戴佛斯聞言皺眉。
“做侍從?做私兵?反正就是那麼回事,貴族老爺們的侍從咱們見多啦,貴族小孩們的僕從也不少見。”大肚子說道:“那些廢物可比不上咱們任何一個。”
“你們的意思是,你們準備投靠一個小男孩?”
儘管知道那位小男孩不簡單,但戴佛斯感覺這事聽起來怎麼這麼荒誕。
“你們見過他?沒見過總應該聽說過,他才五歲大。”
大肚子本恩聞言一愣:“五歲?我們聽說是六歲。不過這可不重要,他總會長大的,沒錯,總會長大。我們也還算年輕,也早就不當土匪了。而現在,只要他隨便仍兩個金龍過來,像那天一樣,我們就可以替他辦任何事,沒錯,任何事,管他歲數多大呢。”
前走私犯聞言恍然,眼前這兩人是將藍禮當肥羊了。
“何不投效史坦尼斯大人?”
他試圖提醒對方:“你們想見的男孩並沒有徵召私兵的權利,同時他的錢也都是他家族管家給的,不可能隨便拿來花。”
這倒不是挖牆腳,而是真的不可能。
看起來拜拉席恩家族那個小少爺沒人管束,但實際上對他身邊人的篩選可是嚴著呢,不論是僕人還是護衛,那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往上三代都要考慮到,哪能隨便讓人混進去。
而且戴佛斯對他們可沒什麼信任心,但兩人看起來不打算輕易罷休,於是就想著叫他們轉移目標,或者說想讓他們撞個滿頭包後放棄這種想法。
然而這話落下後,兩人卻只是搖頭。
“其實我們最開始就是想投靠史坦尼斯的,因為他接納了你,接納了一個走私犯,只是……”
改名叫做珍妮的女人目光柔和地看著棕髮中年:“你的手指還疼嗎?戴佛斯?”
這話讓當事人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胸前掛著的小袋子,而同樣走到他身前的大肚子本恩則開口道:“我們沒法想像為什麼你會讓他砍手指,也想不出為啥他就非要砍你的手指不可。”
“善行並不能抵消惡行,惡行也不能掩蓋善行。我既然幹了十多年的走私勾當,就必須要付出代價。”戴佛斯聞言正色道:“史坦尼斯大人對我的懲罰很公正,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公正的人了。”
“聽起來還不錯,公正總比不把咱們當人看強,但咱們可沒有你這樣高尚的情操,真叫我砍手指我可不干。”
大肚子本恩嘿道:“況且干咱們這種勾當的,真去投靠,砍的可能就不是手指,而是腦袋了。”
“沒腦袋的人還能替領主老爺們辦事嗎?”女人也跟著輕笑,顯然沒打算知難而退。
戴佛斯聞言皺眉:“但也不應該是個小男孩,這種想法,你們自己不覺得可笑?”
“這個嘛,當然是有道理的。”
大肚子本恩開口道:“鹿家的勞勃很慷慨,我們見過他。聽說他就要當國王了,也許他不會吝嗇對待他僅有的兩個兄弟,沒準過陣子你口中的小男孩就變成了個領主哩,男孩當領主,這種事情很常見,咱們眼光也很少出錯。”
“當然,這是場賭博,但就算不這樣,我瞧那孩子出手這般……咳咳,總之咱們也不和你撒謊,貴族咱們見多了,像那孩子那樣出手闊綽的貴族倒是頭一個見,說實話,咱們都被嚇到了,別的不說,隨便賞幾個金龍就夠花個好幾年了,可比咱們在林子裡養豬要賺的多——怎麼樣,朋友?你現在算是混出名號啦,也照顧照顧咱們這些可憐人?”
你真以為那孩子很好糊弄?隨隨便便就能忽悠來金幣?
戴佛斯聞言暗暗搖頭,但其實也能夠理解這兩人的一些想法。
七國各地找不到主子收養,窮的睡荒郊野外的騎士都一抓一大把,更別說這些前土匪們了,他們既不是騎士,也不是什麼乾淨人,想要找個靠山可不容易,也難為他們能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小男孩身上。
“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他。”想了想後,他道:“但我不確定他願不願要你們,同時我不會替你們隱藏身份。”
兩人聞言對視一眼,然後點頭。
“當然,如果他介意咱們的身份那就算啦,不過勞煩朋友多替咱們說句好話,咱們已經洗手不幹好幾年了,早就決定做個正派人。”
大肚子本恩正經地說,見戴佛斯點頭,他又開口道:“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咱們應該可以幫的上你的忙,說獅子家的壞話嘛,這個我在行,就當給你的報酬啦。”
這話讓戴佛斯一愣,隨後警惕開口:“你們都知道?”
“你很小心。”對方聞言嘿嘿一笑。
“但咱們觀察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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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4 PM
61 有史為鑑的劇透
“昂起直視太陽的眼睛,”
“在高山城堡下馳騁不息~”
……
歌手的彈唱從絲綢街一處妓院內響起,聲音清雅,語調悠揚。
此時還屬於大早晨,因此客人寥寥,但並非沒有人充當聽眾,一些早起的妓女與打雜的僕從們此時就圍在歌手周圍,默默傾聽著這晨起後難得一聞的優美樂曲。
“與生俱來的晦澀愛情,”
“是漫長歲月中不可磨滅的吸力~”
……
歌手是一位消瘦的,鬍子拉碴的年輕人,穿著一襲棕色無袖上衣與長褲。
而今他坐在大廳一處桌子上翹著二郎腿,面對周圍或坐在椅子上或乾脆站著的聽眾們,他低著頭不作理會,一直神色專注而溫柔地盯著懷中的木豎琴,修長手指彈出一個個清脆音符,而音符混合嗓音,構成了這首在人們聽起來有些含義莫名的曲子。
只是早晨對於此地來說正是無事可做的時候,除了一些僕人嘀咕著轉身離去外,圍觀著的妓女們大多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這位免費上來給她們唱歌聽的落魄吟遊詩人,然後漸漸就似乎能聽懂他在唱什麼了。
“**的昆蟲抵禦著危險,看不清自己與世界為敵。”
“我能看見又不能看見,”
“華麗長袍下糾纏的身體,”
“那是生來的純潔愛情……”
唱到這時,歌手停頓了一下,目光掃了眼周圍人,才再次彈下一縷音符。
“與名譽又有什麼關係~”
……
……
歌聲仍在持續,而隨後的詞彙則讓周圍妓女們愈發好奇,直到這位鬍子拉碴的年輕吟遊詩人彈唱完畢,跳下桌子躬身行禮後,一位面龐稍顯稚嫩的紅發少女立即興致勃勃地開口詢問。
“好歌手,這是你自己寫的歌嗎?”
“是的,可愛的女孩。”對方躬身回答:“很榮幸你能喜歡。”
“它唱的是什麼?”
另一位妓女頗覺有趣地問,“兩隻蟲子的愛情故事?”
“如果是蟲子,那麼他們必定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蟲子了。”
歌手回答,見周圍人滿是好奇地盯著自己,他復又含蓄地說了一句。
“這是一個很有趣故事,但注定不被人們接受,不久之前我從跳蚤窩聽說到了這個故事,然後創作出了這首歌。”
他這麼一說,周圍人就更加好奇了,於是在一番軟磨硬泡下,一個俗套的,卻又有著充足噱頭的故事被歌手緩緩道出。
……
最近的君臨城風起雲湧。
大陸各地的貴族領主們陸續湧來,將城中旅館擠的紛紛爆滿都還放不下,君臨城的百姓們尚未從戰爭餘波當中恢復,就被這大股貴族浪潮衝擊的忙碌不已。
新王即將加冕,上層貴族們忙著各種或明或暗的勾當,下層百姓們卻也因此而好過不少,魚市、妓院、鐵匠鋪、面包房……
蜂擁而至的人群帶來了大量的商機,讓許多人暫時忘卻了昔日的苦難。
只是在這欣欣向榮的局面下,一股暗流卻悄然醞釀,並且緩緩擴散蔓延,麵粉街的面包店中、絲綢街的各個妓院、爛泥街的魚販攤位、臭水灣的垃圾廣場……
君臨跳蚤窩內食物來源不多,一些賣褐湯的食堂是貧民們吃飯的重要場地,每當飯時,在那密集而擁擠的建築當中,都能看到好幾條長長隊伍陸續地排在各個食堂門口。
因為排隊時間長,許多貧民都會在這個過程當中閒聊各種八卦軼事,而他們口中話語可比欲擒故縱的吟遊詩人要露骨的多。
“叫我說,真有這回事也不算個啥,貴族老爺們一個個的亂的很,那個什麼伊耿二世,不是還和他親女兒亂搞麼,姐弟更是常有的事啦。”
“那是坦格利安,可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
“是伊耿三世,不是伊耿二世。”
“咋可能不是?我記得就是伊耿二世……”
“龍和獅子咋能一樣?”
“叫我說這事是假的,御林鐵衛怎麼可能亂搞?還和自己親姐妹?”
……
此時正值盛夏,擁擠建築上空的太陽光芒毒辣而又刺眼,卻難掩民眾們的議論紛紛。
關於西境蘭尼斯特家族那對黃金雙胞胎從小苟合的消息最初不知從何而來,但一經出現就非常惹人眼球。
詹姆?蘭尼斯特,西境蘭尼斯特家族的原繼承人,英俊瀟灑,史上最年輕的御林鐵衛成員。
瑟曦?蘭尼斯特,詹姆的親姐姐,被譽為西境之光,據說美貌非常,是無數西境貴族爭相追求的對象。
他們是西境泰溫公爵的一對兒女,也是僅有的三個兒女當中其中之二,而今卻彷彿變成了低俗故事當中的男女主角,不倫、叛逆、邪惡、淫亂……
當然,某些故事中他們屬於“悲情人物”。
最初這類消息只在君臨跳蚤窩內傳播紮根,但沒過多久,隨著各色人物有意無意地推動,隨著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情緒,最主要的是在君臨百姓普遍對蘭尼斯特仇視的情況下,漸漸卻瀰漫到了整座城市當中。
言語就像風,而對蘭尼斯特的仇視則構成了這道風的動力,讓它甫一出現,就飛快擴散而開,最終從下到上的滲透進入了貴族階級,由此引發的議論甚至短暫壓過了新王即將加冕這件事情。
因為在北方那位狼女身死後,很多人已經認為未來國王的王后必定會出自蘭尼斯特家族,而今那位卻出現了如此緋聞……
大大小小的貴族們因此事而驚詫,有不信的,有半信半疑的,有跟著憤怒的,卻也有看笑話的。
身為維斯特洛大陸實力最強的貴族家族之一,西境的蘭尼斯特家族朋友多,敵人同樣不少,而今出了事後自然態度各異。
身處於城中的幾位蘭尼斯特對此暴怒不已,一向沉穩老練的泰溫公爵甚至在聽到這消息後滿臉漲紅,沉默半天后,咬牙擠出三聲荒繆。
他倒也沒命令手下們鎮壓輿論,因為此時已經壓不下去,而且會造成更壞的影響。但他卻下令嚴查凶手。
蘭尼斯特有債必償,泰溫公爵更是一個非常注重家族榮譽之人,此時有陰溝老鼠無端污衊他的兒女,那麼不論那老鼠是誰,都必將付出代價。
然而他們其實並不瞭解這個謠言背後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或者說,除了紅堡內某個整日擺出一副單純臉的黑髮男孩之外,目前還沒有人能瞭解到謠言表面下所隱藏著的真實信息。
那並不單單只是簡單的姐弟不倫之戀。
……
坦格利安王朝存在不足三百年,看似很短,實則很漫長,在坦朝歷代國王當中,有一位被稱之為庸王的坦格利安國王,是為伊耿四世。
伊耿四世是第十一個坐上鐵王座的國王,被人們認為是史上最糟糕的國王之一。
然而在學到這位國王的歷史時,藍禮卻發現這個庸王與自己那個便宜大哥身上相同的點似乎特別多。
比如說庸王伊耿王位得來的蹊蹺,上位後則愈發驕縱奢侈,好色無度,無女不歡。
比如說庸王伊耿私生子女眾多,數都數不過來。
比如說庸王伊耿當政時竟幹一些昏庸屁事,與揮霍無度的某人異曲同工。
比如說庸王伊耿的王后,也就是他的親妹妹,從小與他另一個弟弟伊蒙相戀,結果被不幸拆散。
而那位被稱之為龍騎士伊蒙的,被譽為史上最高尚騎士的王弟正是庸王伊耿的御林鐵衛。
最後這條是謠言的關鍵。
身為貼身保護國王的御林鐵衛、卻與王后從小相戀,密不可分,還是親姐弟……
這歷史情況與目前聯姻後會出現的局面是多麼相似啊。
藍禮認為,如果自家那個便宜大哥拒絕這樁婚事,那麼自然不會多想,這種隱喻也就沒什麼用處了,他也樂見其成。
但如果勞勃同意與蘭尼斯特聯姻,有這謠言“提醒”,從小被當做公爵繼承人培養的他會反應不過來?
就算他當時反應不過來,日後他眼睜睜看著那對蘭尼斯特家族的黃金雙胞胎姐弟整天在眼前轉來轉去的,就不會聯想到什麼?
如果他能對號入座,那麼重點來了。
庸王伊耿不足五十就淒慘死去,且死因頗為可疑。
庸王在位期間,坊間一直謠傳他的繼承人戴倫王子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御林鐵衛伊蒙與王后奈麗詩所生。
庸王伊耿執政後期非常肥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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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5 PM
62 爭執與妥協
作為準御前首相,谷地公爵瓊恩艾林最近很忙。
新王加冕,前前後後有非常多的地方需要顧慮到,涉及到大大小小的貴族階級。紅堡的重建同樣也是一個必須要重視的問題。
重建說來容易,但實際上卻要考慮很多因素。
石匠、建築材料等基本配備必須要儘早儲備好,需要重建到什麼地步,所有建築是否要全部扒掉,以及是否要重新設計等等……
維持國家運轉的各個關卡需要重新安排人手,滿員為七的御林鐵衛目前只剩下兩個,商討決策王國政務的御前會議席位甚至都還沒有坐滿。
戰爭結束不久,一切都百廢待興。
然後瓊恩艾林還需要考慮准國王的心情問題。
未婚妻的死對勞勃的打擊很大,雖然通過不間斷的勸解,這位已經沒有了前陣子終身不娶的念頭,漸漸不再排斥與西境的聯姻,但卻也稱不上老實——
比如最近他就開始沉迷飲酒與逛妓院。
本來這些已經夠讓老瓊恩心煩的了,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城內竟然傳出了蘭尼斯特家族姐弟亂倫的消息。
這種事情放在別人家頂多也就是讓他感慨一下,但蘭尼斯特就不一樣了。好不容易將准國王勸服接受聯姻,眼下出了這檔子事情可真叫他有種指天罵娘的衝動。
於是面對聽聞消息後興沖沖跑過來的黑髮青年,他壓抑怒氣地回覆道:“我會安排修女在訂婚前檢查泰溫公爵的女兒是否還保有貞潔,但貴族子女從小就開始學習騎馬,某些地方也許會受到影響,所以這並不能作為她是否還是處子的證明。”
陽光從身後的圓型窗戶處揮灑而入,將身處於御前會議大廳內孤零零的老人籠罩的蒼老不已,此時他正坐在首相的椅子上手持羽毛筆準備簽署一份文件,說話時也沒有站起身來。
按理說他不應該對一位國王如此怠慢,但誰叫眼前這位是他的養子呢,同時對方沒有真正加冕,也讓他沒有那麼多的禮儀顧及可言。
勞勃對此也壓根不在意,但他顯然不滿意對方口中話的意思,於是邊拉開旁邊椅子坐上去,邊滿臉厭惡地道:“那就不用檢查了,難道我非得娶那瑟曦不成?見鬼,七國上下想要嫁給國王的女人能從長城排到君臨跳蚤窩。”
這種任性話語聽的老人不自覺捏緊手中羽毛筆,內心壓抑許久的種種惱火此時似乎一下子全都上了頭,於是他語氣刻薄地回覆道:“我要提醒你,勞勃,我們與蘭尼斯特的聯姻從來都不是為了給你找一個滿意的妻子,所以就算這事是真的,你也得娶她!”
“所以堂堂國王就只能娶個和弟弟亂倫還墮了胎的婊子老婆?然後叫七國上下所有人都看我笑話?”黑髮青年聞言哈哈大笑。
“你當我是什麼?忍氣吞聲的窩囊廢?諸神救救我吧,要是打了勝仗的結果是變成一個窩囊廢,那我當初還不如乖乖跑去給瘋王——”
“我當你是一個國王!”
老人嚴厲地打斷對方:“一個能給這國家帶來好運的,終結瘋王暴政的國王!”
“我從來沒想當國王,你難道不知道?我只是——”
“如果你不想,現在就可以轉頭就走!”
長著鷹鉤鼻的禿頂老人提高嗓音道:“之後我會去龍石島迎回雷拉王后與韋賽裡斯王子,然後按照傳統,擁戴韋賽裡斯王子成為新國王!”
這話讓勞勃臉色瞬間漲紅,他雙手用力撐著桌子俯身緊瞪對方,咬牙切齒地道:“你休想那麼做!瓊恩,我說過,我要親手宰掉所有坦格利安家的人,你給我聽好,是所有!我要讓他們像龍一樣死的乾乾淨淨!“
眼前這位非常憤怒,然而老人就這麼靜靜看著他,沒打算有任何服軟跡象。
直到見對方臉上的憤怒情緒因長時間僵持而有所僵硬,他才突然開口轉移話題。
“你與奈德是好兄弟,北境寒冬時又急需一個穩定王國的援助,所以你不用擔心北方。谷地有我在,未來我的繼承人不會反抗你的統治。我與奈德聯合了河間地,徒利家族你也暫時不需要擔心。”
老人的聲音充滿理智。
“風暴地是你的家產,領主們都很愛戴你。我們殺了多恩公主與她的孩子們,多恩不會老實,但最多我們無法掌控王國南部邊界。多恩的道朗親王性情謹慎,他絕對不敢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舉兵踏出多恩叛亂。”
“河灣地很強盛,在戰爭當中沒有多少耗損,但他們與緊鄰的多恩有幾千年血仇,兩方不會合作。同時青亭島雷德溫家族的繼承人被我們握在了手中,雷德溫伯爵的艦隊不敢輕舉妄動,河灣地也會受到整體局勢的制約,除非有緊靠河灣的西境幫助,最主要的西境。”
“泰溫公爵已經有意示好,聯姻西境,七國上下就只有河灣地與多恩尚不穩定,或許再加上一個鐵群島,但這三方互有血仇,決然不會組成聯盟。可如果你不聯姻,河灣、西境,外加一旁緊盯我們的多恩、鐵群島,那等於是半個王國。”
“半個王國的領地,數以百計的領主家族,沒有他們封君的統御,你認為他們憑什麼服從你的統治?憑你的坦格利安血統?”
“我們勝利者的身份又能持續多久?”
……
老人不間斷的話語讓黑髮青年臉上憤怒越來越少,最終完全消散,但他卻也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一般臉色蒼白,身體頹然癱坐回了椅子上。
老瓊恩見此嘆了口氣,臉上的嚴肅也隨之瓦解。
“我會安排修女在婚禮前進行檢查。”他語氣疲憊地說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
“不論結果如何,總主教都會宣佈泰溫公爵的女兒瑟曦仍舊是一位童貞少女,是的,他會這麼說。這樣就不會有人再非議此事,隨後我會展開對君臨內坦格利安家族餘孽的搜捕行動,讓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這算什麼?瓊恩?”靠在椅子上的勞勃聞言苦澀地道:“龍騎士伊蒙與他妹妹奈麗詩?在伊耿四世眼皮子底下偷情?所以我就是那位昏庸無能的國王嘍?將來的王位繼承人沒準都不是自己的種呢。老傢伙,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啊?”
這話讓老人頗感無奈。
“勞勃,你要冷靜,一位好國王必須要分得清謠言與真相。伊耿四世起了疑心,結果呢?王國分裂,黑火叛亂爆發,整整五代坦格利安都要給他擦屁股,這可是血的教訓,你千萬別再被這種言語誤導。”
沒說話,對方此時似乎完全失去了說話的興趣。見此,瓊恩公爵忍不住又道:“我會找到事情的真相,勞勃,我保證。”
“算了吧,瓊恩,你說得對,真假並不重要。”黑髮青年擺了擺手,一臉的意興闌珊,“這事交給你我放心,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老人見此欲言又止,但想了想後,他卻嘆了口氣,沒有再開口。
實際上他已經有了一些線索,遭遇信任危機的情報總管瓦裡斯這段時間工作很勤奮,有什麼消息都會第一時間與他這位准御前首相匯報。
那線索是一個叫本恩的外來者,有極大嫌疑是謠言散播的源頭,他們已經開始著手抓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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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5 PM
63 舔貓與廢蛋
那邊整個君臨城正因為藍禮的“劇透”行為而暗流洶湧,這邊當事人卻彷彿事不關己般的於梅葛樓內一處露天高台上吹起了長笛。
高台身處於梅葛樓頂部,周圍幾根棕灰色粗重長柱靜靜矗立,男孩坐在高台邊緣部位,前方入目所見,是一片停泊著繁多船隻的廣袤大海。
清涼海風陣陣,樂器在口,手指微動,悠揚的笛聲清脆宜人,那似乎充滿“異域”風情的曲調聽起來有種異樣的歡快,只是聲音斷斷續續的嚴重影響節奏。
兩位護衛此時就站在不遠處,其中一個叫做威爾的護衛抱胸靠在柱子上與旁邊同伴說道:“藍禮少爺吹的可真好聽。”
對方點頭附和。
“沒錯,這是我聽過最棒的長笛演奏了,而且我從沒聽過這種曲調,難道是咱們少爺自己編的?諸神在上,那可真是太了不起啦!”
……
他們說話故意說的很大聲,距離黑髮男孩又不算遠,別說聽力很好,就算正常人也都能聽得到。
這讓藍禮斜斜看了他們一眼,結果這兩個傢伙誇的更嚴重了。
他翻了個白眼,不做理會,而是繼續練習自己的長笛演奏。
職業賦予的獨特天賦讓他在吹笛子的時候能夠察覺到曲子中一些細微的缺陷與不自然之地,然後下次再吹奏時,就能夠適當的加以改進。
問題是此時他肺活量不多,吹笛子沒辦法一步到位,斷斷續續的可稱不上什麼好聽。
然而此時這裡似乎也就只有他自己有“自知之明”。
別說兩個護衛了,似乎就連動物也都深諳此道。
就見陽光下,一隻原本邁步走在露台石質沿邊上的黑貓此時就正循著音樂緩緩靠近,抵達一定距離後突然縱身一躍,跳到了藍禮身前一張低矮的小桌上趴在了那裡。
吹笛子的藍禮看了它一眼,沒做理會,而這條貓則趴著靜靜盯著他,一雙淺藍色的眼睛不斷瞄著男孩充滿專注的臉與他手中的笛子,似乎充滿了傾慕。
然後沒過多久,它似乎感覺這樣並不滿足,於是復又一個前竄,跳到了黑髮男孩的懷中,腦袋享受似得拱了拱其肚子處的衣物。
笛聲因嘎然而止,低頭看了看這小東西,藍禮不悅地道:“去去去,離我遠點,你總掉毛,怎麼一點臉皮都沒有?”
黑貓聞言把腦袋縮的更緊了,似乎不打算理會。
藍禮見此呵呵冷笑,隨後抬手給了它一個腦瓜崩。
於是黑貓委屈地叫了一聲,戀戀不捨地看了他的肚子一眼後,隨即跳下,趴在男孩穿著小牛皮靴子的腳背上,小腦袋則仰著盯向藍禮,蓬鬆的尾巴不斷晃動,似乎在討好自己這個新主子。
那小眼神,看的藍禮惡寒不已。
要說正常有一隻如此粘人的貓其實挺有趣,但他現在嚴重懷疑這隻貓裡面是不是被什麼易形者給附體了,雖說有一些聰明的貓狗能夠通過長時間接觸而聽懂主人的話,但能聽懂所有話那顯然不會是什麼正常情況。
沒記錯,這個世界裡是有那種能夠附體動物的易形者存在的,比如未來某個白眼一翻當場掛機的躺贏之王,所以藍禮認為自己的懷疑不無道理。
只是為什麼這麼纏人,他卻也搞不懂。
這隻貓明明在女僕們給它洗澡的時候,連抓帶撓的充滿暴躁,表現的渾然沒有任何靈性可言,到藍禮身旁就變得特別的老實,也特別聰明。
這又是一個不解之謎,和他以前好多搞不懂的那些一樣。
想著,他搖了搖頭,隨後再次豎起笛子來繼續吹,只是沒一會就不得不撂下。
在一位僕從的領路下,一位棕髮中年正從樓梯口處踏步走來。
“早上好,戴佛斯。”藍禮抬手打了個招呼,對方走近後躬身行禮,隨後看了眼男孩手中的笛子。
“您剛剛吹的是什麼?”他好奇地問。
“兩隻……獅子?”藍禮遲疑地開口,實際上這是兩隻老虎,不過他還不清楚通用語中的老虎這個詞怎麼說。
“聽起來不像是咱們這裡的風格。”戴佛斯聞言讚道:“但曲調優美,非常好聽,大人您吹的真棒。”
藍禮聞言呵呵一笑,隱隱有種被舔狗包圍了的感覺,於是他轉移話題道:“找我有事?”
“史坦尼斯大人叫我送來了這個。”戴佛斯邊說邊將手中拎著的一個盒子放在藍禮身前的桌上:“布拉佛斯產的木雕玩具,從一位走私商人那裡得來的。”
眼前這傢伙對走私勾當門清,顯然因此帶動了君臨某些情況的良好秩序。
藍禮聞言後打開看了看,發現裡面是一個關節可以活動的,栩栩如生的棕色泰坦戰士木雕,沒什麼興趣,所以看了一眼後他就將盒子扣上了,準備等回去後把它扔到放娜迦肋骨的那個箱子裡面去——那差不多是他的垃圾箱。
“沒發生什麼意外吧?”他壓低聲音問。
帶玩具只是一個藉口罷了,因為想要更容易的接觸,所以前陣子藍禮就與史坦尼斯提出想要玩具這件事,仰仗於那位莫名其妙滋生而出的“母性”,沒怎麼困難的,眼前這位前走私犯就成了一個“玩具使者”。
“發生了些意外,幾個御林兄弟會的前成員想要投靠您。”
戴佛斯小聲說著,將自己之前的遭遇全盤托出。
起先藍禮對此還挺詫異,但隨後他就明白那些人是什麼情況了。
“他們想薅我的羊毛?”
“薅羊毛……可以這麼說。”戴佛斯感覺這個比喻有點奇怪,不過並未多想。
“但如果大人您需要人手,不妨考慮一下,只是用時需要小心。”
“算了吧,我要一幫來歷不明的人幹嘛?”藍禮聞言搖了搖頭。
他雖然缺乏行動能力與人手,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的上。
誰知道那幫人是不是哪個家族仇敵派來的內奸?
雖說這個可能不大,但也並非沒有。
藍禮的秘密很多,想辦的事情也不少,但他顯然不可能循著那些人意思中那樣,叫他們做什麼幼稚可笑的事情。
連用戴佛斯他還是因為前世相關記憶的緣故,外加因勢利導呢,一群陌生人,又摸不透他們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藍禮連接觸的興趣都沒有。
戴佛斯見此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後,又朝他匯報了一下目前的進展,隨後告退離去。
他走之後,藍禮也沒心思再呆在這裡吹笛子玩了,回頭招呼了一聲,帶著兩名護衛下樓梯返回住處。
而不用他叫,腳邊那條黑貓就自顧自地翹著尾巴跟在了身後,直到抵達臥房,在關門的前一刻它更是靈巧的跟著竄進了房間當中,然後來回蹭著藍禮的腿討好地叫了幾聲,似乎生怕男孩把它給攆出去。
藍禮沒理會這隻貓,在護衛關門後,他踩著鬆軟的地毯走向壁爐所在——此時壁爐口已經被磚石封堵了住,裡面的密道也基本上不能用了。
此時陽台上揮灑進來的陽光正濃,但藍禮卻踩著凳子在壁爐上的狹長平台處點燃了一根牛油蠟燭,煙霧升騰,靜靜燃燒的燭光相比周圍光線顯得暗淡不已。
用提燈做成的簡陋托盤隨後扣在蠟燭上,一顆金色的“雞蛋”則被藍禮放在了托盤中空的頂端。
隨後他趴在壁爐平台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不斷被火苗烘烤著的金色雞蛋,小臉一片憂鬱。
他原本還期待這顆蛋能發生奇蹟,可漸漸的就不那麼想了,因為它硬的跟個石頭一樣。
前兩天他在陽台處把玩這顆蛋時,手中蛋一不小心被那條貓給碰的掉向了窗外,當時藍禮被嚇了一大跳,但事後匆匆出去搜找時,卻發現這顆蛋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竟然完好無損。
這反倒讓藍禮“清醒”了許多,想了半天后,他找來一個小錘子,結果發現怎麼敲也都敲不碎這東西。
藍禮於是嘗試將它烤熟,可惜也不能。
因為它不怕火。
蠟燭、廚房灶台火,不論藍禮怎麼烤,這顆蛋都根本烤不熟,真的就像是一顆石頭那樣,吃也吃不得,孵也無處著手,砸還砸不碎。
“就當是個紀念品吧。”
喃喃著,藍禮瞥了身下凳子旁邊跟著仰頭轉悠的黑貓,有種不管不顧將這顆蛋扔給寵物當貓球的想法,只是想了想後,他卻還是將蛋收了起來。
入手冰涼堅硬,一點也沒有被火焰灼燒後的熱度。
他暫時不打算再理會這顆蛋了,決定專心開始磨練自身的職業能力,然後找個機會出門一趟把剩下那個媒介收回來。
然而就當他準備把這東西扔到角落箱子裡面吃灰的時候,偏偏它就出現了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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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6 PM
64 垃圾箱
作為一個五歲男孩,儘管沒有父母關愛,兩個兄長也不怎麼搭理他,但在一些物質條件上藍禮仍舊沒有受到絲毫苛刻對待。
食物與衣物從小到大他基本上都是吃穿最好的,教育方面更是不必多說,住的地方雖說在他看來簡陋了一些,但那只是在他看來罷了。
而在一些“娛樂”上面,他也同樣什麼都不缺。
早年在風息堡時,有個叔公很喜歡藍禮,每次有商隊路過風息堡總會給他買一些“有趣”的玩具。
木雕騎士啊、布偶娃娃啊、積木啊,精美的花環與手工編織物等等,甚至他還買來只有專業人員才會操弄的各種木偶。
後來他叔公死了,就輪到克禮森學士照顧他了,那位老人也會給他時不時的弄來一些玩具,同時也會給他用錫與木頭來製作一些簡易的盔甲騎士劍什麼的。
這些東西累積下來很多,對藍禮沒什麼用,但他從來不扔,只是偶爾有“同齡”的小孩子們找他玩耍時送出去那麼一兩個。
而今這些玩具已經堆積了兩個大箱子,在離開風息堡時,管家都給他帶了過來。
梅葛樓的僕人們每天都會來他的臥室打掃衛生,換洗床簾床單地毯等等,但通常來說她們根本不理會藍禮的玩具箱子。
除此之外,這兩個箱子上也被藍禮上了鎖,而今鑰匙正與青銅戒指一起掛在他的脖子上。
所以對於藍禮來說,沒什麼是比玩具箱子更能讓他安全藏東西的地方了。
之前從鐵群島帶出來的娜迦肋骨作用神奇,能夠吸引魚群來,一度被藍禮當作寶貝,於是就被藍禮藏在了一個箱子當中,而當他發現手中這顆袖珍龍蛋是個廢蛋後,他同樣打算將之仍在裡面。
然而也就在他這麼做之後,變化發生了。
木箱子內,當金色的袖珍龍蛋碰觸到被他藏在玩具縫隙底部一根手掌長短的斷裂白骨後,突然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顫抖了一下。
起先藍禮認為這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但當他忍不住將兩個東西都拿出來然後相互碰撞,卻發現手中蛋又突然開始震顫。
“什麼玩意?”
他納悶地看著雙手中的兩樣東西,來來回回的做起了實驗。
距離拉遠後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只要碰在一起,這顆蛋與那根骨頭都會突然顫動一下。
沒錯,不只是蛋,就連骨頭也開始顫動,雖說很微弱,但卻能明顯感覺到。
不過這種顫抖只是最開始接觸時有發生,隨後就算貼在一起也看不出什麼變化來了,觀察了半天,藍禮一臉茫然。
又反反覆覆的試驗了好多次,真的沒別的情況發生,於是在想了想後,他索性將這兩個東西用一塊鑲銀邊的白色手帕包裹好,然後小心放在了木箱子底部。
當天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吃完飯後更是迫不及待地爬進床底然後將箱子打開看,結果沒發現有什麼新變化。
但當他第二天起床後打開箱子看去,卻突然發現原本彷彿被金色鱗片包裹著的“雞蛋”,此時表面上卻沾染了一些稀疏的骨白色小顆粒。
而與它挨著的那顆骨頭,則似乎變得圓潤了一些……
他因此隱隱有所猜測。
接下來的幾天他時長關注玩具箱子內的情況,然後就發現那顆蛋上的骨白色顆粒日漸增多,同時那根斷裂肋骨也不斷圓融變小,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麼新變化。
然而藍禮對此的期待卻不斷增加,他猜測當這根肋骨消失後,這顆蛋到底會有什麼變化可能就會浮出水面了。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還沒等他真正的看到變化時,另一個意外消息突然到來。
走私犯口中的那些個前土匪突然被君臨金袍子們圍剿,一個叫做奧斯溫的傢伙被抓走。
……
聽到消息時藍禮正坐在臥房陽台處凝望著城堡外停泊大量船隻的大海,並思索著自己身上具有的某種“詛咒”會不會於眼下也能夠生效這個問題。
結果正漫無目的遐想著,僕人就將棕髮中年引了進來。
“他們順著一個歌手的線索,追查到了御林兄弟會那些人。”
打發走僕人後,戴佛斯第一句話就讓藍禮面色一怔,隨後目光緊盯對方,發現這位前走私犯此時面容顯得非常嚴肅。
“沒有聽到任何風聲,但金袍子突然包圍了土匪們入住的旅館,大肚子本恩被當場殺死,一個叫奧斯溫的土匪重傷被俘,只有白鹿溫妲與她兒子住在另一個房間,察覺危險後跳窗跑了出來。”
“她們去找你了?”藍禮詢問。
“是的。”戴佛斯蹙眉點頭道:“我已經將她們藏在了跳蚤窩裡面一處安全的地方,金袍子們應該找不到她們。”
儘管如此說,但不論是走私犯還是藍禮此時都沒有感覺多少安慰,沉默思索片刻後,藍禮問道:“他會供出你?”
這是問題的關鍵。
“白鹿溫妲宣稱奧斯溫絕對不會背叛她們。”戴佛斯道:“但我從未見過他,不能確定他的性情。”
說著,他苦澀地嘆氣。
“是我行動不謹慎,不然也不可能被那些土匪盯上。”
“這怪不得你。”藍禮聞言嚴肅地道:“所有事情都是我拜託你去做的。”
“實際上我也想去那麼做。”
對方搖了搖頭:“蘭尼斯特殺了我很多朋友。”
藍禮沒再開口,而是低著頭坐在那裡,開始想起了辦法。
那些自告奮勇的傢伙而今被俘了一個,也就是說線索很有可能追查到戴佛斯這裡,這代表的是危險。
儘管能在君臨攪動風雨,但那只是因為他們在暗處,別人無處著手罷了,如果真的被抓到了線索,那麼他們根本不堪一擊。
藍禮並不為自己的安全擔憂,因為就算眼前這位被抓,然後供出真相,人們也很難相信一個五歲小孩會是這件事的主謀。
只是明明人家為自己忙東忙西,反過來卻面臨生命危險,自己要是不管不問甚至撇清關係,那就太不是東西了。
腦筋不斷轉動著,一些關於君臨目前局勢的情況陸續閃過,某個念頭漸漸浮現而出,於是男孩若有所思地道:“你認為河灣地的梅斯?提利爾公爵是個蠢貨嗎?戴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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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7 PM
65 消失的味道
“你認為河灣地的梅斯?提利爾公爵是個蠢貨嗎?戴佛斯?”
窗外清風徐徐,陽台上的光線明媚又溫暖,男孩口中的話讓戴佛斯搖了搖頭。
“我從未接觸過那位河灣地封君,大人。”
“沒關係,這並不影響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戴佛斯聞言一愣,隨後忙蹲下來凝神傾聽。
“梅斯?提利爾有一個妹妹。”坐在小椅子上的藍禮邊理清思路邊說道:“年紀大概是十一二歲……”
在風息堡時,老學士曾經給他詳細介紹過圍城的提利爾家族情況,所以藍禮對此有所印象,而今他也正準備利用這點。
“小是小了些,但也並非不可能。長相不知道,但必須比蘭尼斯特家族的瑟曦要漂亮,具體什麼模樣,你自己琢磨。”
“所以您是想?”戴佛斯隱隱猜到了男孩的想法,但還有點不確定。
藍禮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道:“我們要誇她,宣揚她怎麼怎麼與勞勃般配,誇她從小就一副豐饒多產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如何如何的仰慕我兄長。聽說梅斯公爵與我們敵對時,又如何的與家族鬧翻。”
想著,藍禮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於是道:“著重加上一條,性子很野,就像一條母狼,然後……”
他開始仔細說起了這件事該怎麼辦。
……
維斯特洛大陸的領主貴族家族成百上千,但與拜拉席恩同等層次,能配得上新國王,又能拎出來與西境打擂的也就那麼幾個。
北境公爵是勞勃的好兄弟,谷地公爵是勞勃的養父、而且這兩個都沒有符合要求的女性家屬,河間地公爵是盟友,但稍次一些,雖說也有人在君臨當中,但實力不行,女兒也都嫁完了。
多恩與鐵群島沒有人來,拜拉席恩家族的封地就是風暴地,想來想去,七國上下也就新投降的河灣地能運作一番了,雖說他們不大可能真的與勞勃聯姻成功,但藍禮也沒奢望這點。
而今瞄準河灣地,主要不過是想讓它吸引一番注意力,來個禍水東引罷了,或者說,他認為如果幸運,沒準那位不知道愚蠢與否的河灣地公爵此時就正在運作此事呢,畢竟眼下西境瑟曦因謠言而名聲不穩,對蘭尼斯特家族來說是壞事,但對某些人而言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如果現在真的能“配合”上那位河灣地公爵展開行動,誤導性就更強了。
“這事有些不太榮譽。”戴佛斯越聽感覺就越有壓力,最終忍不住道:“如果真的是十多歲的小女孩……”
“這是家族事件,不是私人決定。”藍禮回答:“一切都是梅斯公爵想要家族出一位王后,解決因站錯隊而帶來的頹勢罷了,關小女孩什麼事?”
聽起來很奇怪,但也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只是棕髮中年對此仍舊遲疑。
“但如果因此出現動亂,我們豈不成了罪人?”
“這點小事就能亂起來,七國上下早就打成一鍋粥了。”
於是戴佛斯咬牙點了點頭。
藍禮見此又道:“效果可能不會很好,重複第二次也會有很高的風險,所以我們沒必要和上次那樣。你要主攻歌手吟遊詩人之類的群體,叫他們編新曲子,叫他們去唱,在大街上,在妓院門口,在隨便什麼地方,只要有貴族出沒就行,我們的目標是讓蘭尼斯特與我大哥知道這件事。”
“你不用親自出手,可以僱傭乞丐之類的幫忙聯絡,這可能會用到很多錢,不過梅葛樓內貴重物品多得是,我可以去偷一些,你應該有辦法變現。”
“這會不會給大人您帶來麻煩?”
藍禮擺了擺手。
“不會,反正現在密道這件事還沒過去呢,小偷利用密道偷東西,很正常。”
……
又商量了一下細節問題後,戴佛斯躬身告退,看著他的背影,藍禮暗嘆。
“希望這能有效吧。”
思索著,他突然想起來,梅斯公爵的小妹似乎從小就和人訂了婚……
這他媽的。
他暗暗頭疼,只覺這些事情發展的真是莫名其妙,一枚金幣罷了,怎麼鬧成了這副德行。
那些跑來送人頭的土匪得是有多蠢才能想到投奔他這個小屁孩啊。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藍禮沒再見到戴佛斯,可能對方非常忙碌,可能出現了一些什麼不好的情況。
總之他身處於紅堡當中,消息閉塞,也沒有偷聽到多少有效信息。
於是他只好整日呆在梅葛樓附近練習樂器。
獲取到職業的時候浮現出了很多樂器使用記憶,但會用不代表能用,雖說開口吩咐一聲後,所有能找到的樂器都被統統送了過來,但他身體條件著實不行。
吹笛子氣短,只能斷斷續續。皮膚太嫩了,彈豎琴之類的手疼,手指綁布條也不怎麼頂用。也就小提琴還算可以正常練習,乃至於梅葛樓最近整日發出陣陣刺耳尖嘯。
很難說這是藍禮“學藝不精”,還是他因為某事而心不在焉。
梅葛樓最近失竊引起了一番注意,但就如同藍禮預料中的那樣,沒有人懷疑是有內鬼作祟,也沒人想到真正的竊賊會是未來國王的親弟弟。
與此同時,那顆龍蛋與斷骨的融合也仍在繼續,看起來進度緩慢,但始終沒有停止。
藍禮每天都會觀察這兩個東西,同時默默等待著隨時可能到來的好消息。
或者壞消息。
只是當北境公爵一行人返回後,他卻也沒辦法再這麼巋然不動了,雖說目前還沒怎麼迫切的想要找那種副本媒介,但探查情況還是很有必要的——他可沒忘記北方人中有一位神奇的澤地人存在。
於是聽聞消息後他就帶著護衛們匆匆離開梅葛樓,朝著王座廳走去。
也正因此,他突然聽到了一些關於謠言事件的動靜。
……
“有人誇我小妹漂亮,為什麼我要去制止,難道我小妹很醜?”泛著優雅腔調的河灣地口音從王座廳外的廣場角落飄蕩而來,此時藍禮正從後方鋪磚道路走近,聽聞這句話後不自覺將目光看了過去。
一位還算熟悉的棕髮高大身影隨之映入眼中,衣著考究,面容英俊,只是表情似乎有些不滿。
“能有歌手主動讚美那得說是件好事,你叫我去制止,這又是什麼道理?”
與他對話的是一位身披斗篷,穿黑色羊毛短袍與馬褲的中年人,而今這位背對著藍禮方向,聲音卻也同樣被耳尖的藍禮聽了個清楚。
“這是個陰謀,公爵大人,我們絕對不能夠被人利用。”
“陰謀?當然,我知道這是個陰謀,所以我們可以去查誰在利用我們,但為什麼要制止那些歌手?”河灣地公爵說著,一臉興致勃勃。
“應該推動才是,現在這種局面,我們多被動啊,但如果我妹妹能夠成為王后……王后啊,你難道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嗎?”
“這是不可能的,公爵大人。而且潔娜小姐已經與佛索威家族訂了婚,宣揚這事那就等於是公開羞辱了。”
“我小妹的確訂了婚,但這不還沒結婚圓房呢嗎,你難道不清楚婚約其實是可以解除的?我有三個兒子,大不了我讓一個兒子娶了綠蘋果家哪位女兒,他們只會樂呵呵的與咱們解除婚約,能有什麼意外?仔細想想,國王可就那麼一個——”
聲音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梅斯?提利爾發現了走近的藍禮一行。當然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話已經被偷聽了過去,面對這位黑髮男孩,還笑呵呵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藍禮禮貌地回應了對方,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之前都幹了些什麼缺德事。
不過從眼下來看,似乎這位梅斯公爵好像還樂在其中……
黑髮男孩內心中的壓抑因此稍微放鬆了許多,而當他走入王座廳內後,他更是見到了某個期待已久的身影。
許久不見的史坦尼斯此時正站在王座廳靠近鐵王座的一處柱子間隙,而一身黑布衣的走私犯戴佛斯則完好無損地站在他身後。
見到藍禮進入後,他還朝男孩偷偷比劃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藍禮因此徹底安下了心,隨後目光看向站在王座下的,正與勞勃匯報著什麼的艾德?史塔克。
再次見到這位,藍禮發現他似乎有點曬黑了,面頰也變得更為消瘦,只是那脊樑仍舊挺得筆直。
而在他身側不遠處,藍禮見到了他真正想要見的目標。
然而當他目光掃到那位矮個子澤地人後,之前被忽視了的一種情況突然浮現心頭,讓他表情一怔。
他並沒有再聞到那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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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7 PM
66 平息的風波
明媚陽光從天空揮灑而來,窗外許多花白飛絮伴隨著城堡遠方吹來的海風不住飄動,如同無數蒲公英飛舞,又像極了家鄉那熟悉的夏雪緩緩降落。
然而這不過是紅堡神木林內被風吹出來的一些楊樹種子罷了,像歸像,終究不是一種東西。
站在窗前默默看著這一切,艾德?史塔克面無表情,灰色雙眸內卻充滿複雜情緒,期許,惆悵,還有一絲無法掩蓋的哀傷。
“上次我來君臨,這裡到處都很亂,但現在,我看到的卻是一片嶄新的王國。”
他聲音消沉,壓得很低,卻足以令人聽清。
身後房間內,矮小的澤地人正坐在椅子上用油布默默擦拭一柄匕首,聞言回答道:“所有事情都在變,大人,包括這座城堡。”
“是啊,包括這座城堡。”艾德喃喃著,突然笑了起來。
“班揚小時候與我打賭,七國哪家城堡最堅固,我說是河間地的赫倫堡,他卻一直聲稱是紅堡,因為這是國王住的地方……”
“那您弟弟現在可能會失望了。”澤地人意有所指地道:“紅堡恐怕是七國上下最危險的那個。”
“他並不會失望,因為後來他改變了想法。”
艾德說道:“他說長城下的黑城堡才是最堅固的。黑城堡,知道嗎霍蘭,那裡連堵城牆都沒有,又怎麼能稱得上堅固?”
說罷,他搖了搖頭。
“他說等我們回去後就要去當守夜人。”
話語聽起來沒什麼異常的,但這位北境公爵顯然還沉浸在小妹死亡的悲傷當中,澤地人聞言後同樣黯然地嘆了口氣,隨即勉強笑著轉移了話題。
“他們都說提利爾家想要出個王后。”
澤地人說的是最近在君臨貴族圈子內傳的沸沸揚揚的小道消息。
河灣地公爵梅斯?提利爾為了讓妹妹當王后,買通君臨一些下流人事散播西境蘭尼斯特家族的謠言,然後又僱傭歌手吹捧自家親妹妹,主因是想要取代可能成為王室外戚的蘭尼斯特家族,以挽回戰爭失利而帶來的劣勢。
據說蘭尼斯特與提利爾家的人還因此起了爭執,不過澤地人剛剛回來沒幾天,沒能親眼見到,讓他有所遺憾。
“梅斯?提利爾在戰爭中站在了坦格利安那邊,他的封臣藍道?塔利也讓勞勃嘗盡了苦頭。”艾德聞言道:“但如果叫我選,我會選提利爾家的女人來當妻子,而不是蘭尼斯特。”
這話似有深意,於是澤地人若有所思地問:“勞勃大人已經做出了選擇?”
“三天後新王加冕,關於勞勃國王即將迎娶蘭尼斯特女人當王后的消息也會傳遍七國。”
艾德語氣複雜地道:“事實上,泰溫公爵已經寫信給了凱岩城召喚他女兒趕來,也就是說,我們不久之後還要參加一場婚禮。”
他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著城堡外的世界,聲音不加掩飾地一陣黯然。“我累了,霍蘭,等勞勃婚禮結束,我們就回北境。”
澤地人聞言默默點了點頭,隨後房間內就是一陣沉默。直到窗口處的男子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自己這位手下,聲音下意識壓低。
“那孩子還好嗎?”
“最近已經不再哭鬧了,新奶媽經驗很豐富,把他照顧的很好。”澤地人回答道:“大人,我建議咱們在回去的時候帶上她。”
“那要保證她有充足的奶水。”想到那位身材大小,艾德有些擔憂。
“這件事一定要慎重,我們路上很難找到別的奶媽。”
……
“所以,已經沒咱們什麼事了?”
清脆的聲音從梅葛樓內的房間陽台處響起,一位穿著精緻黑色皮衣的男孩此時正坐在雕花椅子上詢問對面坐著的棕髮中年,
窗外陽光正濃,男孩胸襟處的金底寶冠雄鹿紋章被照耀的璀璨生輝,那顆鑲銀的鹿眼睛也隨著男孩上身輕微晃動而一閃一閃的,下身則穿著寬鬆的棕色長褲,赤著腳沒穿鞋子,一副居家打扮。
一隻毛髮蓬鬆的黑貓此時正趴在他身前圓桌下,不斷隨著小主人的腳丫子緩緩蹂躪而翻來覆去滾動著,彷彿一個玩具,但它看起來並沒有絲毫不耐,反而眯著眼睛發出陣陣咕嚕聲,一副享受模樣。
坐在對面的戴佛斯此時正喝著一口大麥茶,一副剛剛講完話的樣子,聞言後點了點頭。
“獅子家的已經放棄追查了。倒是玫瑰家的還在查,但他們在君臨人手不足,也對咱們構不成威脅。”
藍禮聞言點了點頭,內心頗覺好笑。
他之前記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提利爾公爵的妹妹已經訂婚了這點,原本對此還有些忐忑,但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有所把握,那位提利爾家族的梅斯公爵竟然真的打算跑過去一爭王后之位,渾然不顧曾經的婚約以及這事可能帶來的影響。
他這麼一搞,所有人的懷疑也全都消失不見了,反而明確認定前段時間的“謠言”就是提利爾家所為。
於是蘭尼斯特的怒火被引到了河灣地,而可能真的如同某些人聲稱的那樣,被俘的那位土匪沒有背叛他們,也沒見有人找戴佛斯麻煩。
總之種種情況下,在北方人回歸的第四天,也就是現在,這件事基本已經宣告結束。
藍禮對此還有些可惜,因為那位公爵大人的爭位已經失敗了,自己費心思潑下去的髒水也一滴不剩地被他那個便宜大哥嚥入了肚子裡,也就是說那位記憶中整天假笑的瑟曦仍舊會成為未來的王后。
不過藍禮對此倒也不算有多麼沮喪。
他就不信有謠言這回事在,那個瑟曦還敢背對著勞勃搞弟弟,他也不信自家那個嫂子真生出個金發兒子來勞勃還會傻兮兮地認為是自己的。
想到這,藍禮突然問:“那個白鹿溫妲呢?她怎麼說?”
他問的是前陣子那幫蠢土匪們殘存的那位,已經被戴佛斯偷偷藏了起來。
“她原本想去救同伴,但被抓的土匪已經被砍了頭。她沒處可去,準備帶著兒子回御林。”戴佛斯說著,忍不住道:“她是個人才,大人,也許您真的能用得上她。”
“用來幹嘛?”
藍禮聞言奇怪,眼前這位似乎很看好那個女土匪?
“跑腿、做事、當侍女,幹什麼都成,送回去養豬可惜了。”前走私犯欽佩地說:“而且她還識字。”
“識字?”
藍禮晃動的腳丫子一頓,想了想後,問道:“她可靠嗎?”
“我相信她是可靠的,因為事實已經有過證明。”戴佛斯回答。
“那她對七國各地的貴族很熟悉嗎?”
“她以前專門綁架貴族為生。”戴佛斯回答。
“綁架……”
聞言後男孩腦海中不自覺閃過那個澤地人的模樣,於是眯了眯眼:“待會我寫張字條,然後你幫我交給她。如果她能幫我辦成這件事,那麼我可以收她兒子當僕從,未來如果我成為一名領主,也可以考慮培養讓他當一名騎士,而她自己,可以——”
說著,他突然皺了皺眉,隨後低頭看向身前桌下,黑貓此時正趴在那裡用尖細牙齒咬他腳後跟,然後面對藍禮注視而來的目光不滿地叫了一聲。
你丫的到底是貓還是人或者是條狗啊。
藍禮心中對這頭貓的真實情況非常好奇,不過他之前有研究過這條貓好一陣子,沒弄出個一二三來,現在也懶得去想,於是朝它翻了個白眼後,他就再次開始了用腳蹂躪這只粘人貓當麵糰的運動。
“可以來當我的侍女,或者女保鏢什麼的。”收回視線的黑髮男孩補充完自己剛想說的話。
“如果她願意的話。”
戴佛斯聞言點了點頭,又與男孩聊了一些日常話語,最後帶著寫滿了字的羊皮捲軸踏步離開房間。
然而他不過剛剛離開梅葛樓,就突然在一處長廊內見到了正靜靜盯著他的史坦尼斯。
“這是你第幾次來找藍禮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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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8 PM
67 蛋碎了
“這是你第幾次來找藍禮了?”
迎面而來的一句話儘管聽起來平淡沒什麼情緒,但當事人卻因此內心一緊。
“大人,我——”
前走私犯話語停頓了那麼一下,隨後低頭道:“我只是在給藍禮大人講外面的事情,他對君臨很好奇,很喜歡聽一些大街小巷的風俗習慣和有趣的小故事。”
說話時,戴佛斯內心頗感慚愧。
他宣誓效忠於史坦尼斯,同時眼下身份地位也拜對方所賜,可現在竟然與他撒起了謊……
然而不這麼說又不行,那件事涉及到的事情很複雜,他既然應下了去辦,就很難說出真相來。
聽起來這話沒什麼問題,只是對方卻很敏銳地發現了戴佛斯話語中的異常。
“藍禮大人?十多年的走私勾當讓你連對一個小孩都能如此敬畏了?或者我的洋蔥騎士是一個非常有禮貌的人?”
這話讓戴佛斯暗感糟糕,但走私生涯帶給他的可不止是豐富的操船經驗,於是他低頭回應道:“只是因為那孩子總管我叫爵士,所以我就叫他大人——我是說在風息堡時,史坦尼斯大人,在您沒有封我為騎士之前,他就這麼叫了。”
說罷,見對方仍舊在靜靜看著自己,棕髮中年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
“我當初說我不是騎士,不能叫爵士,那孩子就說那他也不是大人,然後我們就……就這麼互相叫著,私下裡叫,已經習慣了。”
“這樣啊。”對方聞言緩緩點了點頭,看了他幾眼後,突然道:“他從小就很古怪。”
棕髮中年聞言一愣,對方卻並沒有理會他的表情,眯了眯眼,似乎沉浸在過往的回憶當中。
“父母遭遇船難那天,我本以為他根本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他當初只是個出生不滿一年的小嬰兒,但事實與我想的完全相反。”
“那場風暴過後,僕人們很多都和我們一樣哭泣,叔公同樣躲在他的房間裡抹眼淚,但誰又會真正的傷心呢?那些僕人沒過幾天就已經重新忙碌在新任公爵的繼承儀式當中,把舊公爵忘得的一乾二淨,叔公也總拉著勞勃說這說那。克禮森不斷寫信,通知七國上下年輕公爵的誕生,似乎這是什麼喜事。”
他說著,幽藍雙眸的目光凝聚,重新看向眼前這位棕髮中年。
“我觀察遍了城堡中的所有人,似乎只有那個還不足一歲的小嬰兒仍在替父母的死而傷心,後來我始終認為那是我的錯覺,畢竟他當時還太小了,又能夠懂什麼?”
這些話讓戴佛斯有些遲疑是否要開口回應,對方卻也沒打算能聽到什麼回答,默默思索片刻後,他突然笑了一下。
“他愛聽,你就多和他說一些吧。”
說著,他搖了搖頭,隨後轉身離去。
望著對方背影,戴佛斯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小袋子,眼中閃過一絲怪異。
這位大人到底是真的沒發現什麼,還是在假裝看不見?
……
藍禮顯然想不到自己在襁褓時代就被人給“盯”上了,還是那個在他看來與茅坑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便宜二哥,此時他正思考著別的問題。
密道與王后的謠言,這兩件事基本上都已經結束了,但新的問題卻又浮現而出,那就是澤地人,以及他的匕首。
澤地人身上有一件匕首,是能夠讓他進入“歷史副本”的媒介,最初他發現自己聞不到那種氣味後,還以為是澤地人沒有帶上它。
然而仔細觀察後,藍禮卻發現真相併非如此,那匕首仍舊完好無損地插在對方腰側的皮鞘當中——因為匕首木柄上有一道魚梁木葉子的標記,所以藍禮能夠認出來。
然而問題來了,為什麼這匕首上的氣味不見了?
這個發現讓他不得不重視。
為什麼?
是因為那匕首隻是標誌一模一樣的“假”匕首?真的匕首在別的地方?
還是說裡面的某些東西已經消失了?
或者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
種種疑慮纏繞於心,但兀自瞎想並沒有什麼用,於是藍禮打算完成在風息堡時並未完成的那件事——把這柄匕首弄到手。
可惜澤地人並不住在紅堡內,當初見過一面後就再也沒碰到了,紅堡人多眼雜,藍禮也不可能自己去盯梢繼而搞偷襲,於是他只能借別人之手。
他不確定這件事能不能辦成,但目前來說只能先這麼辦,此時的他連出個梅葛樓都需要找個藉口,就更別說大搖大擺地跑到城堡外的城市當中了。
於是藍禮只能默默等待著。
三天後勞勃加冕,但那與他沒什麼大關係,只要負責圍觀與當個擺設就好了,過陣子的婚禮可能會讓他去當“伴童”,這個藍禮也不認為是什麼大事。
不過他並不打算再繼續鹹魚下去了,澤地人的情況讓他心態有所改變,所以藍禮決定尋找個機會出紅堡,然後去那山丘上將另外一個媒介弄到手。
如果那個也沒了氣味的話……
除此之外,就剩下那顆蛋了。
想到這,陽台處藍禮揉貓的雙腳一頓,隨後屁股滑下椅子,走向不遠處的羽毛床處爬了進去。
那隻黑貓跟著湊了過去,但卻被藍禮一把推開了臉,他隨後用脖子上掛著的鑰匙將眼前沉重木箱子鎖頭打開,然後翻開看去。
此時被手帕包裹著的東西正隱藏於一堆或木頭或布質的玩具縫隙當中,藍禮將之撈出來後翻開看去,一根拇指大小的斷骨與一顆奇怪的蛋映入眼中。
斷骨相比之前縮小了很多,而蛋也不復往昔那種模樣。
此時的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橢圓形的表面流暢自然,璀璨的金與蒼白的灰遍及整顆蛋身,彷彿點綴滿了兩種瑰麗色彩的碎鑽,一眼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只是除了外表變化外,藍禮卻並沒有看到其他情況發生。
“不會說根本不會有別的什麼事情發生了吧?”
暗暗思索著,他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說,有變化總比沒變化的強,要是沒這回事,他不也只能把這顆蛋仍在角落吃灰去,而現在……
“起碼看起來更值錢了。”
如此思索著,他掂了掂手中這顆蛋的份量,考慮將來要是窮困潦倒了將這玩意賣掉也能換來好多錢呢。
然而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異變突起。
不過稍微用了點力,往常這種毫無傷害的行為在此刻就驀地讓這顆蛋發出一陣哢嚓聲響,然後還沒等藍禮反應過來,一條信息就突然浮現而出——
【你發現了充沛的生命之源,食用後,你的身體會發生某種深層次的神秘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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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9 PM
68 加冕與昏睡
龍蛋和雞蛋的味道相比有什麼不同?
藍禮感覺沒什麼太奇怪的差異,都是那麼的粘稠,還泛著腥味,只是多出了一種特殊的辣感,嚥下後仍舊附著於口中久久不散,同時就連手指上不小心觸碰到一點汁液後也同樣有這種感覺。
讓他彷彿回想起了前世切辣椒的時候那種灼燒肌膚的痛感。
當然,如果考慮龍蛋的蛋清與蛋黃顏色的話,它就能與雞蛋有明顯區分了。那並非是正常的粘稠半透明液體,而是色澤豔紅中泛著一絲絲金色的模樣,想了半天,藍禮也沒想出個貼切詞語來形容。
說玫瑰金又似乎不太對,說暗金也著實不靠譜……
所以從這些念頭上就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其實很閒,並沒有吃掉天材地寶後的那種就地升級或者打通任督二脈什麼的。
當然,這也能看得出來,在那個消息之後,他就真的把這顆蛋給吃了,雖說過程當中經過反覆的糾結與遲疑,畢竟那信息提示是發現了什麼生命之源,可沒具體明說吃完後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明顯的還是隱性的?
好的還是壞的?
身上會不會長鱗片?
雖說他最後還是把這顆蛋生吃的嚥入了肚子中,但內心中藍禮對此仍舊很忐忑。
吃了後也沒有發現除了辣之外的任何其他感覺,甚至那個辣雖然說是一步到胃,卻也並不嚴重,而是微微的,彷彿無數小蟲子在他體內輕微啃咬一般。
等了半天,也沒有絲毫特殊情況發生,連那種“提示”也沒再出現。
站在床邊砸吧砸吧嘴後,藍禮低頭看了看手中這個已經被清空了的絢麗蛋殼,懷疑是否是因為自己沒有一起把這個蛋殼吃掉的緣故,才沒有任何效果的。
於是他掰下一枚看起來晶瑩剔透的龍殼碎片送入口中緩緩咀嚼。
龍蛋的殼子嘎嘣脆,但味道卻有種榴蓮混合臭豆腐的那種悶臭味,不是聞起來,而是吃起來就是那種味,略帶一絲腐敗,同時還摻雜著一絲絲難以忍受的酸澀。
勉強嚥下一口後,他的小臉就皺成了一團,最後第二口實在忍無可忍的直接吐了出去。
“算了吧,又什麼都沒發,誰知道吃了後會不會拉肚子。”
如此想著,他卻感覺這東西不吃似乎有點浪費,畢竟他沒記錯蛋殼是有營養的,一些卵生動物剛剛出生的時候好像都要給殼吃掉的樣子……
於是想了想後,他就將這蛋殼用原來的手帕包裹好,然後放回了自己的“垃圾箱”內。
……
當天沒什麼意外發生,除了晚餐的時候吃嗆住了,結果惹來幾個僕人一驚一乍地跑上來連拍帶敲之外,一切如常,獨自在房間內點燃蠟燭守了半夜,藍禮也沒感覺有什麼特殊感受出現,甚至就連鬧肚子都沒有。
於是他抱著遺憾進入了夢鄉。
當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一頭渾身上下佈滿了熔金般鱗片的巨龍在繚繞霧氣的昏暗殿堂深處俯視著他,巨龍的頭顱猙獰卻又俊美,一雙殷紅色的眼眸彷彿兩處滴血的傷口,明亮地倒影出下方矮小男孩仰頭看來的模樣。
巨龍隨後張開大口,洶湧的藍色火焰登時撲面而去,將男孩完全吞噬。
他外表的肌膚因此枯萎發黑、最終如同老舊牆皮一般不住地脫落、內裡肌肉緊接著步入後塵,然後是血液與臟腑……
然而此刻藍禮完全沒有感受到痛苦,反而只覺得有種透徹入骨的冰冷來襲,那撲面而來將他完全吞沒的藍色吐息也彷彿不是火焰,而是大海。
無盡的大海。
……
隔天他起床後回想起來,卻有些想不清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記得那個夢好像不太尋常,然後等晚上的時候,這種似曾相識的夢復又來襲。
後一天仍舊如此,只是同樣沒有任何特殊情況出現。
變化發生在第三天,也就是勞勃國王加冕的當天。
……
新王加冕需要一套非常繁瑣的過程,涂聖油、念誓詞、在君臨聖貝勒大教堂中,由一個很胖的總主教與其他幾個大主教親自舉行儀式。
肅穆、莊嚴、神聖、儀式帶來的特殊氛圍讓人頭湧動的廣闊大廳內寂靜非常,唯有總主教低沉的頌聲清晰響起。
此時成百上千著裝考究的貴族於此地觀禮,靜靜站在教堂兩側長柱之間,看著中央處那半跪於地的黑髮青年與他身前的總主教。
泰溫?蘭尼斯特,瓊恩?艾林,霍斯特?徒利,艾德?史塔克……
七國上下平時難得一見的各大公爵諸侯而今全都匯聚在一起,他們身後則跟隨著各自麾下的次級領主貴族們,次級貴族後的小貴族與騎士更是多不勝數。
身為新王幼弟,藍禮自然沒辦法在這個特殊場合中缺席,甚至他就站在總主教身側不遠的地方,與二哥史坦尼斯站在一起,因此他能夠清晰看到自家那個便宜大哥此刻繃直的面部表情與那個胖總主教唸唸叨叨間不自覺飛濺而出的唾沫星子。
儀式誓詞冗長繁瑣,但最終仍舊被念叨完畢,隨後胖乎乎的總主教雙手拖著鑲嵌有紅寶石與黑鑽的金色王冠緩緩扣在勞勃頭頂,宣佈叫他以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勞勃一世之名起身。
年輕國王因此站起身來,儀式於此結束,外頭無數鐘鳴同時悠揚響起,聲音傳遍整座城市。
歡呼聲中,群臣單膝下跪,藍禮也在這其中,但他此刻神色恍惚,有種暈頭轉向的感覺,彷彿周圍那無數人都散發出陣陣重影。
搖了搖頭,這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於是藍禮認為可能是自己有點低血壓。
接下來是國王帶隊圍繞整個君臨城巡視,大多領主貴族全都跟隨,浩浩蕩蕩的隊伍拉成一條長蛇從大教堂前的廣場匯聚成型,冷不丁一看,彷彿大軍出動。
隊伍中大多數人都騎著馬,不過同樣有馬車陪伴。
身為孩童,藍禮就身處於一輛馬車之內,也因此,上了馬車後沒人發現男孩神色萎靡,眼皮開闔昏昏欲睡,最終徹底陷入昏迷當中。
昨晚剛剛下了一場大雨,而今雨過天晴,但地面卻頗為泥濘。
明媚的陽光下,軲轆與軸承摩擦作響的華麗馬車跟隨在大量騎士隊伍當中,不緊不慢地順著君臨的骯髒道路前行,兩側有金袍子衛士維持秩序,更外圍則是圍觀的一群平民百姓。
周圍的歡呼聲從未間斷,伴隨著大量七彩花朵被揮灑而下,英姿勃發的勞勃國王策馬騎在最前方,感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一道道仰視目光,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最近一直沒有顯露過的豪邁笑容。
他身後跟隨著的一眾公爵個個衣著華麗,身下馬匹同樣穿金戴銀,讓人們很難忽視。
這種情況下,沒人會在意隊伍當中點綴著的某輛馬車,也更沒人發現,在那馬車軲轆碾壓過時,鋪磚但泥濘的地面上,一些渾濁污水莫名其妙地緩緩匯聚而去,卻又在馬車遠離後驀地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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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49 PM
69 征服歷284年
學士後來記載大多只是一些千篇一律的詞彙,什麼新王陛下風姿卓越,各路領主優雅具有貴族風度等等,但實際上勞勃國王加冕這天發生的事情其實不少。
首先隊伍在路過跳蚤窩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從三層樓的高處拋下來一灘糞,直接砸在了身處於隊伍前列穿著華麗盔甲的泰溫公爵後背之上,那繡有昂揚雄獅的緋紅披風登時被污染的不忍直視,跟隨濺起的一些液體甚至還反彈至了其身後某位弟弟的臉上,周圍嘩然四起下,憤怒吼叫吸引了整個隊伍的注意力。
與此同時,兩側圍觀的民眾當中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陣拉長的野獸叫嚷,那聲音斷斷續續的惹人遐思,似乎在諷刺某種事情。
一向穩重的泰溫公爵被這一系列的情況弄的滿臉陰沉,而新王勞勃則表現的勃然大怒,大聲命令嚴查附近人,到底是誰在打亂他的加冕儀式。
一陣雞飛狗跳後,人抓了好幾個,卻無法確定誰是真正肇事者,同樣也耽擱了行程。
隊伍過了一陣子後繼續上路,但又過了不久,就匆匆跑來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開始在金袍子的封鎖線外大聲呼喊著一個名字,於是跟在北境公爵後的某個矮個子策馬靠近,結果沒一會就面色大變地跑回去說了些什麼,繼而脫離隊伍慌張離開。
艾德?史塔克沒有跟著離去,但這位勞勃的鐵桿兄弟在接下來的路途當中顯得非常的心不在焉。
後來隊伍還碰見一個邋遢醉鬼醉醺醺地在大街上當場小便,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老乞丐則跑上來大聲乞討。
幾個妓女躲在兩側木樓窗戶後袒胸露乳地勾引下邊街道路過的騎士們,結果正巧被因之前事情而充滿不悅的史坦尼見了個正著,於是他當場就去找到負責君臨治安的金袍子總司令,嚴厲地要求將這家不守規矩的“鬧事”妓院給封掉。
不過這一切勉強算是沒有影響到隊伍的整體行程,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順利”巡完一圈後,隊伍開始返回紅堡,這次加冕儀式也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盛大的晚宴。
御前總管此前好幾天就已經開始張羅準備這場宴會了,隨後兩天君臨城還要舉辦一場慶祝新王加冕的比武大會,一眾騎士因此磨拳霍霍地與身旁人們高聲議論著,誓要在宴會與比武當中來個痛快。
然後這才有人發現國王的幼弟藍禮已經昏迷在了馬車當中不知多久,全身冰涼,滿臉蒼白,看起來彷彿身患重疾。
又是一番雞飛狗跳後,重病的男孩被送回了梅葛樓內,大學士派席爾匆匆跟隨而去。
紅堡內的宴會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仍舊照常舉行,但當晚颳起的一陣狂風卻將這場宴會的熱烈壓制到了最低點,外面風聲嗚嗚作響,裡面宴會雖然頗為喧囂,卻也嚴重影響氣氛。
沒過多久出現的暴雨更是讓宴會陷入了一陣低谷。
暴雨洶湧來襲,大廳核心處的領主貴族們倒是沒受什麼影響,仍舊該吃吃該笑笑,但外頭的露天席位與靠近廳堂邊緣門口的一些小貴族卻被暴雨澆了個透心涼,最終結束宴會時,某些群體之前大吃一頓的那種雄心壯志早就被拋在了腦後,轉而憂慮自己是否會因此患上風寒這種問題。
還別說,事後真有幾個得了場重感冒。
暴雨在第二天仍舊持續不斷,陰沉天空轟鳴聲接二連三響起,雨水沖刷石磚地表嘩嘩作響,但澆在泥濘道路上就變成了劈啪不斷。
這場雨嚴重影響了之後預計舉辦的比武大會,更是將新王加冕而本該有的隆重氣氛壓到了最低點,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君臨的空氣因為暴雨而變得清澈了許多,沒有以前那麼臭了。
這似乎無聲在寓意著這個新朝代未來可能會面臨的一番風雨,也彷彿天上諸神有感拜拉席恩王朝的建立,主動降下雨水,幫忙洗刷掉七國首都曾經的骯髒淤泥。
總之坊間閒言碎語說什麼的都有,就看屁股坐在哪一邊。
此時此刻,征服歷283年已經步入歷史的塵埃當中,新王加冕後已是284年,君臨城東部的大海當中似乎起了風暴,乃至降雨接連持續了好幾天。
事後派席爾大學士聲稱這次在東部狹海掀起的風暴可能是維斯特洛大陸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了。
於是另一種相關謠言開始流傳開來——風暴之王篡位成為國王,必然會給七國上下來帶無盡的狂風暴雨云云。
不過風暴過後的十多天都是一片晴朗,這種聲音也就慢慢消失不見了。
……
勞勃國王就位,七國上下百廢待興的一切都要忙於處理,之前的一切許諾或決定此刻也都需要真正的貫徹與實施下去。
領地分配、廷臣調整、各地稅收人員的收編與調度……
原本匯聚在首都的貴族們於暴雨停歇後散去了很多,各回各家,不過每個家族仍舊有人留在君臨,因為不久之後勞勃國王會迎娶西境泰溫公爵的女兒瑟曦,婚禮必然熱鬧非凡,也絕不能缺席。
紅堡內一片忙碌的情況下,情報總管瓦裡斯遞上了一道消息。
風暴當中,聚集在龍石島的前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王家艦隊損傷慘重,目前已經不足為慮,而今龍石島的守軍準備投向嶄新的拜拉席恩王朝,衷心地希望王師儘早奔去接納他們。
於是尚未完全組建完畢的艦隊在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領導下朝著龍石島所在進發。
可惜當他們抵達那座島嶼後,島內的坦格利安已然人去樓空。
這件事讓對“惡龍餘孽”充滿仇視的勞勃國王非常惱怒,他甚至因此斥責了二弟史坦尼斯辦事不利,而在一旁觀摩的新任御前首相瓊恩?艾林則同樣對此有所懷疑。
前陣子,關於謠言那件事雖說已經被基本定調為河灣地的梅斯公爵不甘心態作祟,但實際上他們抓到的俘虜所提供的口供可並非如此,他反而說到了另一個名字。
而這個名字,與眼前這位王國目前繼承人有明顯的關聯。
那位俘虜在供出名字後當晚就不堪折磨死在了牢獄之內,線索不多,再加上當時提利爾家族主動站了出來,對比之下瓊恩公爵更容易相信一切都是提利爾家族搗的鬼這番基調,而非王國繼承人史坦尼斯手腳不乾淨。
只是儘管如此,某種懷疑卻仍舊留在他的內心當中,隔三差五總會浮現而出,讓他沉思不已。
王朝更迭似乎仍舊逃不過權利的腐蝕,一片勃勃生機之下仍舊有暗流湧動,不知會將這多災多難的維斯特洛大陸帶向何方。
不過一件事的發生,卻沖淡了城堡內的某些氛圍。
在昏睡了半個多月之後,勞勃國王的幼弟藍禮終於甦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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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8 07:51 PM
70 餘燼的詛咒
繁雜的夢境接連不斷,一會在洶湧的大海中掙扎受淹、一會又是被猙獰巨龍口吐火焰吞沒、猛烈的風暴折磨著大海表面那渺小的身影,巨龍的烈火則將他整個人焚燒的化作一堆灰塵。
除此之外,海怪、游魚、雷霆、暴雨……
無數畫面去了又來,如同潮汐一般反反覆覆,糾纏不休。
沉浸在種種夢境當中,藍禮的意念不由自主地跟隨飄蕩,思維分散不可凝聚,茫然不知自己是清醒還是在做夢。
最初這種情況一直持續的很嚴重,不過後來就漸漸平息了下來,風暴緩緩散去,巨龍展翅飛離,最終一切夢幻皆化作泡影消散一空,藍禮只覺一片黑暗浮現,然後散亂的思維漸漸凝聚成型。
他的感官也因此恢復。
周圍很安靜,但靈敏的耳朵卻能夠聽到一陣陣瑣碎的響動,有清脆鳥鳴、有人聲交談、有拖布摩擦地面的響動,也自然有人們的腳步聲音。
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乾澀的嘴唇讓他忍不住伸舌頭舔了舔,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卻因此被感受到了口腔當中,味道似曾相識,似乎是某種藥劑的殘留。
緩緩睜開眼睛,那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精美的床榻帷幕讓他能夠迅速確認這是自己的房間內,稍微側頭看了看,此時這裡除了自己外沒有任何人。
只是他卻看見了幾隻乾癟的灰黑色水蛭正一動不動地擺放在床頭櫃上的銀質托盤當中,讓剛剛甦醒過來的藍禮迅速一激靈,頭腦立即清醒了很多。
他隨後抬起胳膊看去,發現上面果真有一些不正常紅腫痕跡,但此時藍禮卻並未多理會這種情況,而是盯著自己幹瘦的胳膊怔怔出神。
孩童的胳膊本就很細,而此刻他眼前這條雖說不能算是皮包骨,卻也顯得非常瘦弱,與之前吃的胖乎乎的樣子絕然不同。
“這是過了多久了?”
深陷於羽毛床內的男孩忍不住想到這個問題。
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麼,藍禮有些不大記得了,只記得那天是便宜老哥加冕,然後他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再然後就是連續不斷的夢……
可此時回想起來,那些夢也朦朦朧朧的記不起來。
他感覺只睡了一晚上的樣子,但看眼下情況絕非如此。
為何會發生這種情況?
藍禮馬上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吃下的,最開始沒什麼反應的那顆龍蛋。
想到這裡,他深吸了口氣,隨後勉強支起身來靠在床頭,目光看向床榻對面牆壁嵌著的鍍銀圓鏡。
一副蒼白而又枯瘦的稚嫩面孔因此映入眼中,模樣比正常時候要憔悴了太多,頭髮也變長了不少,劉海順著汗漬緊貼在額頭,看起來蔫巴巴的。
藍禮發現自己的頭髮與之前相比似乎更顯烏黑,眼睛的色彩也有點不大一樣,但緊接著浮現出的信息就讓他將這些關注暫時拋棄,轉而專注於鏡子上的“屬性欄”。
【種族等級:LV2】
【職業:吟遊詩人】
【職業等級:入門】
【職業特性:音律敏感】
……
【擁有學識:紋章學LV7、游泳LV7、箭術LV5】
……
【擁有學識:製毒LV5、匕首掌握LV5、釣魚LV2、騎馬LV2……】
……
【衍生特性:通靈紋章、瓦雷利亞血統(變異)、餘燼的詛咒】
……
種族等級變成了二,游泳莫名其妙升了一級,其他的沒什麼變化,唯有最後的特性卻讓他忍不住皺眉。
多了兩個,又少了兩個?
不對,既然游泳升到了LV7,那應該也會衍生出一種特性才是,也就是說少了三個……
想著,他目光凝聚在了那代替而出的一種特性之上。
原本這只是藍禮下意識的行為,結果卻沒想到它竟然發生了新的變化
目光凝聚後,就見圓鏡上原本的迷霧信息緩緩褪去,一行新的文字重新浮現而出——
【瓦雷利亞血統(變異):你體內微弱的瓦雷利亞血脈融合了詛咒與衍生特性的力量,你的體質得到增強,你擁有了一些隨血脈而來的神秘特質,你擁有在水下世界生存與幻覺擬態的能力,但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
這突然出現的解釋性文字讓藍禮怔怔半響,隨後他目光忍不住看向另一個。
【餘燼的詛咒:你身上隱藏著某種詛咒力量的殘餘,這會讓你對大部分詛咒效果免疫,但身處於大海中時,你有小幾率可能觸發風暴降臨】
……
血脈覺醒,融合,變異……這類事情儘管有些奇妙,但藍禮還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那詛咒的出現卻讓他忍不住皺眉。
身處於副本中時,那種詭異風暴早就讓他心有疑慮了,但一直沒什麼線索,而今看來,那風暴顯然不是什麼偶然或者無意觸發了什麼,它是一種詛咒。
可問題是,是誰給他下的詛咒?或者說,是什麼?
他心中有所警惕,但還未等仔細思考,耳中就突然聽到一陣瑣碎響動,順著聲音低頭看去,一隻從床底下邁著小碎步走出的黑貓隨之映入眼中。
它起先並沒有發覺床上有人在看著自己,自顧自地在淺綠色的地毯上舒展懶腰順便打了個哈欠,然後一屁股坐在那裡開始舔起了自己肉呼呼的前爪。
只是舔著舔著,它的動作就突然一滯,繼而腦袋緩緩轉過來看向床頭。
……
嘹喨而又尖銳的貓叫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卻又似乎是某隻貓在表達喜悅情緒,伴隨著一陣雞飛狗跳的響動,門外守著的護衛慌忙推門而入,繼而激動地大叫立即從此處房間內外響起。
“快,快來人,藍禮少爺醒了!”
……
國王幼弟甦醒這件事在忙碌的紅堡內掀起了一番波瀾,病人恢復神智,大學士派席爾匆匆跑來檢查身體,僕人們則忙前忙後地準備食物與營養品。
喜悅與輕鬆的氛圍因此在某個小圈子內瀰漫而開,不久之後,藍禮的兩位便宜大哥也接連而至,並且陪著呆了好一會。
新晉國王臉上笑容豪爽,那真誠的大笑與喜悅的眼神讓人看起來就好感大增,但藍禮卻仍舊能夠從其眉眼中看到一絲絲煩躁存在。
而二哥史坦尼斯儘管臉上表情一如既往,但同樣也能夠感受到一些消沉情緒,神情也略顯疲憊。
起先藍禮還奇怪於這兩人是怎麼了,後來聽僕人們議論,他才知道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龍石島的坦格利安殘餘諸人逃過了拜拉席恩的追捕,而今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消失者包括前朝瘋王的王后蕾拉?坦格利安,王后的幼子韋賽裡斯?坦格利安,以及據說新誕下的一個尚未知曉姓名的小女嬰。
她們的消失對於嶄新而又得來不正的新王國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定時炸彈,也難怪勞勃會因此困擾,但這對於藍禮來講卻有著另外一層含義。
“也不知道那龍母長得到底是什麼模樣。”黑髮男孩對此若有所思。
“不會真是個眉毛怪吧。”
這個可能性似乎不大,因為他所接觸到的人與他看過的那部劇中長相根本不同,這倒也正常,要是長相相同那才叫奇怪呢。
只是目前來說,藍禮並沒有多少心思去想那個未來擁有一大串名號的龍之母,因為此刻他狀態著實不怎麼樣。
渾身彷彿瘦成了個皮包骨,整個人也虛弱的如同一個暮年老人,一點也沒有孩子該有的那種精氣神。
剛剛甦醒時,藍禮甚至沒辦法正常下床。
後來過了幾天,他的身體才漸漸恢復,最終能夠勉強下地走路散步。
這讓他頗感複雜。
按理說“升級”是個好事情,可鬧出這種感覺身體被掏空的特殊狀態,就不是令人很舒心了。
不過隨著身體逐漸康復,他倒也慢慢感受到了自身發生的變化。
力氣比以前大了很多、頭腦思維也好像更為清晰,記憶力獲得了一定增強,甚至就連肌膚都擺脫了孩童本有的脆弱,儘管看起來仍舊白白嫩嫩的,卻多出了一種柔韌性。
“全方面的提高嗎?”他有所瞭然。
浮現而出的瓦雷利亞血統與他瞭解的那種並不相同,似乎融合了他以往兩個關於海洋方面的特性,以及一個所謂的幻覺擬態能力,可惜藍禮並沒有機會去跳海試驗,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情況。
不過有一次他洗臉時有過嘗試,那種冰涼來襲的感覺雖然仍舊存在著,但那股子冷勁對他的刺激似乎有所減輕。
……
於梅葛樓內度過了一段修養時光,外界的一切都與他暫時沒什麼關係,不過在一次庭院散步時,棕髮中年戴佛斯卻找上門來與他說起了一件事。
“白鹿溫妲說已經完成了大人您交代給她的事情,正托我打聽您什麼時候有空見她。”
溫妲?
藍禮乍一聽這個名字還挺陌生,但緊接著就想起來是那個投奔他的女土匪,然後他又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交代的事情,關於澤地人與那把匕首……
於是他朝戴佛斯道:“我明天就可以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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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9 08:48 AM
71 澤地人的匕首
白鹿溫妲一直很好奇那位隨隨便便給了自己兒子一枚金龍,還沒要任何回報的孩子是什麼樣子。
是那種貴族孩童普遍的頑皮孩子?
還是大手大腳的小胖子?
亦或是心地善良的柔弱男孩?
每次拿起那枚金龍,她都會想到這個問題,而當同伴們商量決定要放棄御林內平淡的生活,去投奔那位男孩時,她更是總會思考於此。
而今她終於見到了當事人,感覺有些奇妙。
一襲黑色鑲銀邊的天鵝絨外套穿起來稍顯鬆垮,下身褲子同樣如此,套在男孩身上讓他顯得非常瘦弱,胸前用金線與黑絲編織而成的寶冠雄鹿紋章在陽光下璀璨生輝,其臉蛋蒼白,看起來有些柔弱,好似剛剛得了場大病——聽說也的確如此。
冷不丁一看,這似乎是一個體弱多病的男孩,除了頭髮烏黑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把玩外沒什麼太特殊的,然而當男孩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看向她後,這種印象登時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那是一雙冷靜而又充滿審視的雙眼,給她一種與男孩年齡截然相反的感受,但此時她更在意的是這雙眼睛的顏色。
那是一種令人驚豔的冰藍色澤,瑰麗、深邃、卻不顯冷漠,反而有種異樣的吸引力,被注視時令她有種酷暑天氣被清涼海風吹拂而過的舒適感。
“你是怎麼辦到的?”
略顯嘶啞的孩童聲音打斷了女人心中的驚豔,她收束心思,回答道:“我觀察了他幾天,發現他沒帶任何手下士兵,只帶著一個小嬰兒與一位奶媽住在城內旅館裡。”
她說著,話語頓了頓,見男孩在專注傾聽,才又開口道:“勞勃國王巡城那天他不在,我就趁著機會順窗戶爬了進去,把那孩子偷偷帶走了。”
起先溫妲還怕眼前這位孩子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於是語速很慢,但見對方一臉冷靜傾聽的樣子,就不自覺加快了許多。
“我給他留了一張字條,叫他帶上贖金來贖回孩子,同時我要求他必須要卸下全身武器盔甲去我指定的地點,我才會真正出現。但當他去的時候,我其實又爬進了那家旅館,然後將他留下的所有東西全都帶了出來。很幸運,我本來還以為要多重複幾次才能拿到呢。
披著淺綠色斗篷的金發女人說著,蹲下來拍了拍腳邊的粗木箱子。
“都在這了,大人。”她不知不覺間用上了敬語。
此時兩人身處於紅堡邊緣的一處士兵執勤室內,為了見這位女土匪,藍禮事先偽造了一封從風息堡而來的“家書”,交給戴佛斯後,女人這才能夠有資格通過紅堡大門,然後還沒等士兵們去通報忙碌的勞勃陛下,藍禮就適當地出現在此地,又“恰巧”截了胡。
眼下正值王座廳內忙碌政事之際,所以藍禮不怕勞勃聽到信後跑過來,同時史坦尼斯目前也不在紅堡內,於是他可以放心的接待眼前這位女人。
對方說話時已經將箱子掀了開,藍禮掃了一眼,在一堆皮甲腰帶的縫隙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標。
暗鬆了口氣,但他沒有馬上就將其拿出,而是看著眼前這位漂亮女人詢問:“那嬰兒現在什麼情況了?”
“我放回去了。”對方說道:“他是個小討厭,又哭又叫,還尿了我一身。”
藍禮聞言瞭然,大概瞭解到這位是個什麼性格了。
和她原本的身份一樣,就是一女土匪。
對綁架勒索一類的事情非常熟絡,對同伴的死亡沒有表現出太多悲傷,對違背法律也顯得毫不在意,手段無所顧忌,一切以達成目標為目的。
不過她又不單單只是一個女土匪。
聽起來她還挺聰明,同時很有趣的是,正常的土匪強盜不會識字,而眼下這位卻能讀會寫。
這可不是什麼尋常事,要知道,就算是貴族家庭出身,也有很多人大字不識的。
領主階級也基本上只需要能讀會寫就夠了,其他的有學士在呢,根本用不到他們多費心思學習。
而且這個世界的人們普遍不愛學習,反倒是樂於舞刀弄槍。
“你從哪學會的讀寫?”藍禮於是好奇地問。
眼前這位看起來大約三十歲左右,身材高挑而又纖細,蹲在那裡一頭金發零散披散而開,顯得有些隨意,長相也稱得上很漂亮了。
“我父親是一名僱傭騎士。”
對方回答:“從小他就教我識字寫字。”
藍禮聞言點了點頭,也沒多問,而是將腰上繫著的一個小灰袋子扯下遞給對方。
“你要真想當我的家臣,那麼自然會有固定薪資可拿,不過在這之前你還不是,所以這是給你的報酬。”
他的金龍已經花光了,所以袋子裡面裝的自然不會是金幣,但出自梅葛樓內,卻也價值不菲。
對方接過袋子打開後露出一抹喜悅神色來。
藍禮見此笑了笑,目光隨之看向正扯著女人斗篷兜帽一角,有些緊張兮兮的男孩。
男孩身著棕色束腰粗布衣與緊身長褲,長相秀氣,一雙碧綠的眼眸看起來亮閃閃的。
他似乎七八歲大小,面龐整潔,沒有之前見到時那種髒兮兮模樣,也沒有尋常平民孩子的邋遢,顯然是來之前被一番梳洗過了。
只是面對藍禮的目光,他乾淨的臉蛋卻刷的一下變得通紅,腦袋也下意識低著,看起來有些緊張。
“她是個女孩?”藍禮見此奇怪地問。
“男孩。”
將錢袋收好的女人站起身來回答,同時伸手拍了拍兒子的生長著棕色頭髮的腦袋:“托布,快叫大人。”
“大、大人……”
磕磕巴巴的話語聽起來很靦腆,一看就是一個老實孩子。藍禮對此其實很滿意,因為他喜歡老實人。
於是他朝女人說道:“你們先留在君臨,等我哪天離開紅堡後,你再帶你兒子跟上來,有事就先找戴佛斯。”
他口中的戴佛斯並沒有在房間內,而是在外邊與守衛閒聊著,算是吸引注意力。
女人聞言後點頭,然後識趣地帶著兒子告退離去。
她對藍禮並不瞭解,只知曉戴佛斯能聯繫上這位,後來被吩咐辦這件事時還感覺很詫異。原本還想著問問這男孩為什麼要自己想辦法去搞到那個北方澤地人身上的武器裝備,只是臨到頭來她卻始終沒問出口。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在眼前這位比她兒子還小的孩子面前總有一股子拘束感,彷彿平民正面對一位地位比自己高的領主老爺。
然而她可並非平民,而是一個女土匪,以前可是專門以欺負勒索那些貴族老爺為生的,所以這就有點不太正常了。
可能太在乎這次機會了?
她暗暗心想。
御林兄弟會被剿滅後,他們這些從前風光無限的土匪們就只能夾著尾巴苟且偷生了,因為行當緣故,認識的貴族著實有些多,乃至於走出林子他們都顯得小心翼翼,生怕被認出來繼而被吊死或者砍了頭。
然而鬼鬼祟祟躲在林子內養豬為生卻著實不是這些人願意幹的事情,這種厭煩在一位老同伴患病結果沒錢醫治後更是達到了頂點。
於是當那枚金龍降臨後,他們才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前往君臨的道路。
最開始他們其實打算投奔史坦尼斯,畢竟有走私犯這個先例存在。然而等他們打聽到具體情況後就又熄了這個念頭,一番考慮後,才看向了那枚金龍的主人,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少爺。
他們想從這孩子身上撈一筆錢,儘管這種想法其實不太靠譜,但有想法總比沒想法的強。
結果很倒霉,錢沒撈到反而把命給搭進去了兩個,同伴身死,溫妲對此其實已經心灰意冷,並決定回林子裡繼續養豬為生,結果之前死都沒貼上去的貴族小少爺突然遞過來一張字條,同時還給她開出了個豐盛的價碼——
考慮培養她兒子當騎士!
對於某些人而言,騎士不過是被呼來喝去花錢就能僱傭一大堆的超級兵,但對於大多數平民來講,成為一名騎士那就等於一步登天,奮鬥一輩子也都不一定能夠得上的頂級地位了。
雖說並非尋常平民,但溫妲卻更能瞭解這個許諾意味著什麼,所以儘管對方話語並不肯定,儘管對方只是個五歲孩子,但她仍舊盡了全力的去完成這件事情。
過程說起來輕描淡寫,但其中艱辛與危險唯有她自己清楚。
只是為了孩子,一切都算不得什麼了。
……
兩大箱子的東西被護衛們抬進了藍禮位於梅葛樓內的房間當中。
男孩聲稱這是風息堡方面給他送來的一些以前的玩具與衣物,護衛們也沒有誰懷疑這點。
一番忙碌後,房間安靜了下來,只有一條黑貓好奇地湊過來圍著打轉,藍禮對此不作理會,而是立即打開箱子,凝神觀看。
因為曾經在澤地人面前顯露過自己對匕首的好奇,所以保險起見,他並未告訴女土匪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也因此,箱子當中的物品很多。
大多數都是衣服,同時也有皮甲鎖甲,不過藍禮看中的只有那柄隱藏在衣物堆中的木柄匕首。
毫不猶豫地拿起這柄匕首,他隨之翻轉著於眼前打量了起來。
這匕首看起來很普通,以楠木為柄,鐵質匕身於陽台外揮灑而來的陽光籠罩下閃爍著鋒利的光澤,顯然被時長保養。
只是與之前不同,近距用鼻子嗅嗅,藍禮突然發現,這匕首上並非真的失去了那種味道,它仍舊存在,只是變得非常微弱。
“被消耗了?還是……”
若有所思地想著,他並沒有就此試驗此時握緊能否進入副本當中,而是將之放入了自己的“垃圾箱”內。
身體上的虛弱帶動精神上的萎靡,此時他感覺渾身沒什麼力氣,還未徹底恢復健康,也實在沒有展開一場冒險的心思。
所以雖說眼下這匕首看起來不大正常,但他也沒敢真的做試驗,不然直接竄進去那就有點措不及防了。
“等養好身體之後……”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藍禮側頭看向床頭櫃處擺著的一碗香味濃郁的豌豆培根湯,那是早餐時吃剩下的食物,藍禮沒叫僕人們帶走。
畢竟多吃飯才能好的更快,他早就決定這段時間要抓緊當個飯桶了。
……
正當藍禮在臥室內琢磨該怎麼吃才更能均衡營養時,於梅葛樓內國王居所當中,一場與之息息相關的對話正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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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9 08:49 AM
72 分封問題
雖然都屬於梅葛樓內,但國王居住的房間可比藍禮的要寬敞的多。
陽台視野廣闊,地板鋪設著華麗的銀色密爾地毯,黃金色的床榻足足能夠睡下六個成年人不止,角落的酒櫃裝滿了七國各地運來的葡萄酒,家具擺設無不透漏著大氣與昂貴。
這裡很敞亮,不過此時卻只有兩個人坐在酒櫃椅子處,一老一年輕,看似很悠閒地在品嚐著多恩產的酸紅酒,實際上在商談著王國政事。
與手中酒一樣,眼下他們正說著關於多恩的話題,御前首相瓊恩?艾林準備等眼前這位年輕國王婚禮之後出使多恩一趟,嘗試安撫多恩的馬泰爾家族。
勞勃本人對此抱有的希望不大,但也沒拒絕養父這個提議。
不過關於多恩的話題並沒有持續下去,初步決定後,年輕的黑髮國王轉而說道:“我有意封藍禮當風息堡領主。”
這話讓腦袋長有一圈淡金殘發的禿頂老人面色一怔,對方話語卻並未結束,而是仍舊持續著。
“你瞧他小臉發白的模樣,真怕他就這麼病死了。”勞勃說著,將手中葡萄酒一飲而盡,隨後給自己又倒了一杯,看起來興致正濃。
“也許這消息能讓他康復的快一些。”
老人反而將手中的銀質酒杯放回酒櫃上,而後嚴肅地道:“我認為不妥,陛下,藍禮還太小,而且體弱多病,更是未立任何功勞。”
“功勞?”
勞勃聞言有點不樂意:“要論這個,我是不是得把我們家的家堡和領地都封給別人啊?”
“我的意思是,陛下您可以留著風暴地,您是拜拉席恩家族的繼承人,有這個權利。”老瓊恩解釋道:“等您兒子出生後再分封出去,這樣才是正確選擇。”
“我還沒結婚呢,你就想著我兒子這事了。”勞勃呵呵一笑:“況且那是獅子家的孩子還是鹿家的孩子,可都說不準呢。”
這話讓對方面容一滯,繼而眼睛瞪大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國王,似乎不敢置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勞勃見此反而哈哈大笑。
“瞧把你給嚇得,瓊恩,難道你老的連玩笑話都聽不出來了?”
他說著,臉上笑意收斂:“不過那瑟曦要真在婚後還敢給我亂搞,我非宰了她不可,管他西境不西境,到時候你可別再和我扯什麼七國大局。”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就應該考慮怎麼將蘭尼斯特徹底根除了。”老人聞言毫不猶豫地說,隨後面露無奈。
“但要叫我說多少次?勞勃,那只是謠言罷了。想想庸王伊耿,我真怕你像他那樣被言語誤導,幹出一些糊塗事來。”
他話語中不加掩飾地充滿了憂慮,讓勞勃聽著沉默了片刻,隨後感慨地道:“你是個好養父,瓊恩,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可真是一個混蛋玩意。”
老人聞言心有安慰,然而緊接著就聽對方說道:“但關於我弟弟分封的問題咱們免談,這事只能我做主。七大王國都是我的了,結果我弟弟卻連個領主都不是?你叫我死了以後如何面對父母大人?”
“克林頓家族已經被瘋王剝奪了所有領地與財富,陛下可以考慮將鷲巢堡封給藍禮。”老人提議道:“沒必要是風息堡。”
單純風息堡倒也罷了,只是個城堡而已,但風息堡代表的是風暴地拜拉席恩家族,風暴地拜拉席恩家族又是風暴地大多領主貴族們的封君。
封君之名對於貴族階級而言非常重要,等於是半個主子了——
另一半是國王。
瞧勞勃的意思顯然是準備封幼弟藍禮風暴地公爵一位,或者說繼承風暴地拜拉席恩家族的家業,這等於說是將一個五歲小孩直接封為一方諸侯。
“鷲巢堡的確是一大片領地,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克林頓家的土地我都已經許諾了出去。”勞勃聞言否定道:“就連那座破城堡,我都打算給還羅納德·克林頓了。他為我而戰,我總要給他點甜頭。”
“那長桌廳如何?瑪瑞魏斯家族同樣也被瘋王剝奪了領地,而今那裡我們——”
“諸神在上,瓊恩,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裡是河灣地的城堡?”
“同樣也可以是風暴地的。”
“沒錯,可我們已經將長桌廳的一塊土地封給了唐德利恩家族,難道還要將那城堡也封出去?”勞勃搖頭:“河灣地現在挺老實的,我可不想多刺激他們。”
老瓊恩聞言無言以對。
當初這位被河灣地軍隊打的屁滾尿流,乃至戰爭結束後見到那位提利爾公爵時還給對方好一頓損,結果現在卻彷彿忘了曾經自己提起那場敗仗時有多麼的咬牙切齒了。
有如此改變的原因沒別的,梅斯?提利爾公爵前陣子為了送妹妹沒少跑來溜鬚拍馬,結果也不知道說對了哪根弦上,把勞勃拍樂呵了。
他倒也不是真傻子,在一些戰敗懲罰上該下手就下手,活生生割了河灣地好大一塊肉,但眼下來看,這位心中卻已然稱不上對河灣地有多少敵意可言。
不過這對於一位國王來說並不算是壞事,畢竟他早晚都要放眼全國。
只是戰爭雖然改朝換了代,但實際上七國上下大體局勢並沒有因此改變多少,蛋糕本就不多,除了坦格利安家族的王領之外,其他兩個敵對陣營河灣地與多恩,一個太遠夠不到,一個實力保持完好,沒辦法啃的太誇張。
風息堡就風息堡吧,有勞勃在,風暴地那群領主又不可能出現什麼亂子……
老人心中暗想,結果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陛下是想要將史坦尼斯封到龍石島?”
“他是我的繼承人。”
勞勃聞言理所當然地說道:“國王的繼承人當然要封在龍石島。”
龍石島身處於君臨城東部的海洋當中,與君臨港口隔著一片叫做黑水灣的海灣,那裡地方不大,但地位特殊,坦格利安王朝自創建以來就一直將鐵王座的繼承人封為龍石島親王,延續至今近三百年,已經是所有領主們都默認了的習俗傳統了,甚至可以說只要被封在龍石島,就等於宣佈了繼承人。
然而此刻瓊恩公爵卻很難再用尋常態度對待養子的那位二弟。
因為一提到他,老人就很難不想到前陣子那謠言所查到的某些事情。
那件事儘管已經被所有人都認定是河灣地的提利爾公爵搞的鬼,但真相的確是這樣嗎?
如果說那其實並非是提利爾所為,或者說他也是被人利用的呢?
如果說,那個謠言是國王的二弟史坦尼斯指使手下騎士……
真要如此,他的目的是什麼?
瓊恩公爵不自覺想到了坦格利安王朝巨龍尚未滅絕的那個年代,一位同樣是國王弟弟的,一度覬覦龍石島親王之位的,那充滿野心與不羈的浪蕩王子……
這個念頭讓這位新晉御前首相心有警惕,於是面對眼前年輕國王,他開口道:“史坦尼斯現下是您的繼承人,但不代表以後一直是。”
他的話讓勞勃面容一怔,眉宇間露出一抹思索來。
“您不可能永遠沒有自己的兒子當繼承人。”老人見此又道:“所以我認為陛下應當留著龍石島,等待繼承人誕生那天再分封出去。”
“這不符合傳統。”勞勃順嘴回答。
“傳統是國王的繼承人為龍石島親王。”老人緩緩道:“但史坦尼斯注定不會成為您的繼承人,除非您生不出兒子。”
這話讓勞勃思索片刻,隨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有道理,但這麼一說,按照繼承順位與戰功,史坦尼斯應該被封在風息堡才是……”
國王的話語讓老人忍不住皺眉,只是還沒等他說什麼,對方就突然破罵了一聲。
“見鬼,我們為什麼要遵守坦格利安家族的傳統?那是一群銀發雜種定下的規矩,我憑什麼要聽他們的?”
“陛下您以雷蕾·坦格利安公主血脈名義繼承鐵王座,自然需要遵守往日傳統。”
“那是在我加冕以前。”
勞勃道:“現在我是國王,誰還能因為這點小事來反對我不成?”
老人聞言眼皮直跳,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當然是要推翻它。”勞勃理所當然地回答。
烏鴉校長說
另外需要說的是勞勃封史坦尼斯去龍石島的確是因為史坦尼斯是他當初的繼承人,而非考慮位置重要或者厭惡排擠弟弟什麼的,這點是馬丁老爺說的,可不是我瞎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英文原著並沒有公伯子男這種爵位等級排序,大家都是領主,只是大領主和小領主,封君與封臣的區分。中文版譯者為了讓書看起來不亂,所以用了這種等級排序,本書就直接以此設定為主了,希望看過英文版的書友不要太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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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9 08:50 AM
73 歡迎宴會
藍禮可不知道自己“生病”一場後讓勞勃動了提前冊封他的念頭,更不會想到自己的某些行為無意間導致未來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於紅堡內修生養息著,他每日大吃大喝,有心思了出門溜溜貓,再不就練習一下各種樂器。
此時他體質比往昔要強得多,肺活量多了,皮膚也更柔韌了,原本沒辦法長時間練習的東西現在基本上不會有任何障礙。
整日悠閒自在地生活在這座皇家城堡當中,吃好喝好睡好,儘管藍禮看起來仍舊是一副瘦弱模樣,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而且外表的瘦弱也在日益緩解著。
沒什麼波折與新的意外,也沒人會多留意他這個小屁孩,小日子過得一片平靜。
只是在一次參加紅堡晚宴時,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他。
宴會當中豎琴與笛子的曲調陣陣,一些著裝優雅的貴族男女此時正於大廳中央處隨著音樂翩翩起舞,一位有著柔順棕捲髮的高大年輕人趁著藍禮躲在角落往嘴裡塞草莓蛋糕的功夫找上了他。
“你好啊,孩子。”他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手中握著一隻鑲紅寶石的銀質酒杯,輕微酒香從中隱約散發而出。
抬眼看著這位主動湊上來與他交談的大個子,藍禮嚥下口中食物,不緊不慢地掏出自己內襯中的白手帕擦了擦手與嘴角,隨後這才站起身來禮貌回應。
“晚上好,提利爾大人。”
男孩表現的彬彬有禮,對方卻不怎麼見外地拉出長桌下的椅子來坐在藍禮對面,然後一臉關切地問:“諸神慈悲,孩子,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已經好多了,謝謝大人關心。”藍禮淺笑回答,一雙眼睛彷彿也因此彎下了些許,對方因此一愣,隨後忍不住感慨道:“你眼睛生的可真漂亮,孩子,叫人看了就羨慕的緊。”
“我也很羨慕大人您這麼高的個子呢。”
男孩真誠地說:“我長大後要是也能這麼高就好了。”
他一時想不到別的奉承話了,只好拿這個說事,不過對方可沒讀心術,聞言後哈哈大笑。
“你父親就很高,你兄長同樣不比我矮,想來你長大後也不可能矮的了。”
“那我希望大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成真。”男孩一本正經地回答,讓對方再次大笑不已,他身後跟著的一位中年侍從也忍不住搖頭失笑,
“有機會你一定要去高庭做客,藍禮。”收斂笑容後,提利爾公爵有意無意地說道:“我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還有一群侄子侄女,到了那裡以後你不會缺少玩伴的。”
“這得看我大哥怎麼說了。”
男孩回答:“不過我很期待您的邀請,大人,我聽說高庭的蘋果都很甜。”
“甜的可不只是蘋果哦。”公爵笑眯眯地說。
又閒聊了幾句後,藍禮謊稱上廁所,然後擺脫了這個在他看來有點蠢的河灣地公爵。
對方印象卻與之相反,目露欣賞的看著男孩遠去的背影,臉上笑容許久後才漸漸散去,隨後公爵與跟在身旁的管家說道:“瞧瞧,多麼有趣的小傢伙,我有意收他當侍從。”
管家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騎士家族出身,聞言皺眉。
“恕我多嘴,大人,勞勃陛下想來不會同意您這個提議。他會以為我們是在討要人質。”
“失敗者有什麼資格討要人質?”公爵聞言哂笑:“我只是想拉近感情罷了,來君臨一趟,雖說是來下跪臣服的,但咱們總不能就這樣灰溜溜的跑回去吧?”
“勞勃陛下不會這麼想。”
“我不認為陛下他會多心。”公爵道:“藍禮不過是他三弟,又不是他兒子,就算有當人質的價值也不多,我想陛下應該能理解這點。他瞧不上我小妹,總歸能瞧得上高庭對孩子的培養吧,舊鎮是我的轄地,這方面在七國上下又有誰能比的上提利爾?”
經過幾次接觸,他倒也與勞勃混的更熟悉了,話語間也顯得一片熟絡以及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幽怨。
只是管家可沒有這位這麼樂觀。
“那孩子是不算太重要,大人,可也並非隨便就能送去給昔日的敵人當侍從。”
“昔日敵人?”
這種言論讓提利爾公爵有所不悅,不過他沒開口反駁什麼,想了想後,道:“勞勃陛下要是真不准,那我將來就送個兒子給那藍禮當玩伴好了。我想想,洛拉斯雖然才剛出生不滿兩年,但對比一下年齡,他倒挺合適,就是得多等幾年,等藍禮離開紅堡之後,這倒也沒關係。”
您這麼放心拜拉席恩,怎麼不提送兒子給勞勃國王當侍從。管家因此暗暗腹誹,表面上則回答道:“前提是那藍禮以後會被封為領主。”
“他當然會被封為領主。”公爵理所當然地說:“勞勃陛下慷慨是出了名的。”
說著,他看著自家管家,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
“你猜他將來會被封在哪?風暴地的可能性大不大?”
“希望不大,大人。”
管家理智回答道:“我倒認為史坦尼斯被封風暴地的可能不小。”
“史坦尼斯?”這個名字讓公爵有些不適。
自家圍了那風息堡一年時間,雖說沒造成什麼死傷,卻也逼得人家差點吃人屍體。而且那位史坦尼斯性情刻薄又固執,這種人最記仇了……
這倒也罷了,史坦尼斯的未婚妻是佛羅倫家的,而佛羅倫家是河灣地老牌貴族,一直就不怎麼服從提利爾的調度,他們總宣稱自家血脈比河灣地其他家族更接近被龍焰滅亡的古代河灣王室家族,更是比管家出身的提利爾家族要正統。
風暴地與河灣地緊鄰,如果那史坦尼斯真被封到了風暴地……
“我認為他會被封到龍石島。”
提利爾公爵不自覺抿了口手中銀杯內的紅酒,隨後道:“按照繼承順位,他是勞勃陛下的繼承人,理應封在龍石島。”
“但不會一直是陛下的繼承人。”
管家可沒發現自家公爵大人心有異樣,聞言後思索地分析道:“勞勃陛下在谷地有個私生女,足以證明他可以誕下子嗣。而史坦尼斯守住了風息堡,對陛下而言可是大功一件,如果不考慮王位繼承,單純龍石島就太過寒酸了。”
咱們就是那個送大功的。
公爵聞言有些不悅地看著眼前這位。
你就這麼希望史坦尼斯被封到風暴地?
他暗暗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換一個管家了。
可真是不會說話。
……
那邊談話不怎麼愉快,這邊藍禮則裝模作樣地出去轉悠了一圈,隨後返回宴會大廳,目光掃視,最終看向了一位躲在宴會角落裡面悶頭撕扯油膩雞腿的小矮子。
那位側對著藍禮,因此能夠看到他突出的前額與齊耳的金色頭髮,身上穿著一襲緋紅色的天鵝絨緊身上衣與寬鬆長褲,雙腿粗短,坐在椅子上只能懸空晃蕩,與一個孩子差不多。
不過他也的確是個孩子,藍禮感覺這位與自己應該差不了幾歲,想了想後,他踏步走上前去。
眼前這位叫提利昂.蘭尼斯特。
而眼下這場晚宴舉辦的原因,正是為了歡迎蘭尼斯特家族那位未來王后於今晚抵達君臨。
藍禮之前已經見過了那位西境之光,不得不說的確很漂亮,只是拋除未來相關的事情,他其實更好奇眼前這個外號小惡魔的存在——
對方跟隨姐姐而來,準備參加不久之後的婚禮。
只是可能對周圍環境有些敏感,沒等藍禮走近,角落的小孩就側頭看向了他,繼而露出一張醜陋又稚嫩的面頰。
“你也是來嘲笑我的?”他質問,一黑一碧的雙眸目露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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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9 08:53 AM
74 突然的誓詞
“你也是來嘲笑我的?”
迎面而來的一句話讓藍禮一愣,隨後拉出其對面椅子坐了上去,同時說道:“我才沒有嘲笑別人的習慣。”
“我也沒有與陌生人說話的習慣。”坐在椅子上的“小孩”用他那雙色眼眸冷淡地看著藍禮,如同糾結在一起的五官面容在暗淡光線下顯得非常猙獰醜陋。
很孤僻啊。
藍禮心想,卻不以為意,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胳膊前伸時袖子一抖,一柄銀閃閃的匕首就突然滑出被他握在了手中,隨後上半身微微探起,在對方愣愣的注視下,靈巧地用匕首從其身前那盤烘烤雞上割下了一塊雞翅膀。
附近火盆光照下,看起來鮮嫩油膩的一塊雞翅就這麼被匕首插著遠離了提利昂眼前,同時他還聽到一句話。
“我感覺你這隻雞很好吃,所以才來找你討要一份。”
對面的黑髮男孩說著,將手中插回來的雞翅用嘴巴撕下一塊,咀嚼時聲音有所含糊。
“但是看你好像不太願意,所以我就只能用強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欺負人,但對方在撓了撓腦門後,卻反而將身前那盤烤雞推給藍禮。
“送給你,不過我沒感覺這隻雞有多好吃。”他聲音有所沙啞,同樣也充斥著男孩特有的稚嫩,藍禮估計這位現在也就八九歲。
“是嗎?”他邊問邊復又割下一塊雞腿肉來送入口中咀嚼。
“那你為什麼吃的這麼香?”
“我很餓。”對方回答。
看起來是那麼回事,不過藍禮卻感覺這位語氣有所勉強,同時說話時目光不自覺看了眼不遠處一群同齡孩子,而今那些人正在一起互相玩鬧。
想到最開始他說的那番話,藍禮很容易就猜到了之前發生過什麼,不過他並沒有追問此事的想法,而是轉移了話題。
“你叫提利昂?我叫藍禮。”
“我知道你叫藍禮。”
可能是剛剛的動作讓他放下了心,這位未來的主角之一此時在說話時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警惕,不過卻也沒顯得多熱情。
“在凱岩城管家有告訴過我。我姐還給你帶了個禮物。”
這番話讓藍禮忍不住轉頭眺望,透過絡繹不絕的人群可以看到,他那個便宜大哥勞勃此時正在與一位金發微卷裙服華麗的優雅少女跳著舞,因為距離太遠,人也太多,看不清長相,但就算之前沒見過,他也能認得出那位是誰。
瑟曦·蘭尼斯特,目前君臨人盡皆知的一位存在,也是藍禮潑了好多“髒水”的當事人。
她長相與記憶中那位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就是不確定喜不喜歡假笑……
想著,藍禮收回目光,看向眼前與他差不多身高的小“侏儒”。
“我很期待你姐姐的禮物,不過要是玩具的話就算了,我有兩大箱子。”
對方搖了搖頭,示意不清楚,顯然也對此沒什麼興趣,藍禮見此話鋒一轉。
“我聽說凱岩城建在一塊大石頭上?”
“比山還要大的大石頭。”
小“侏儒”聞言點頭,客客氣氣地回答道:“離海很近,和這裡有點像,但比這裡高多了。”
“也能聽到海浪聲?”
“當然,漲潮的時候就像是打雷一樣。”
“怎麼會像是打雷?”
“跑地下去聽就像是在打雷,我和詹姆總去英雄之殿裡面玩,所以總能聽到。”
“英雄之殿?”
“那是我們家的……”
這位說起凱岩城來話題就多了起來,只是話語卻也稱不上有多幽默,一板一眼的,充斥著貴族家庭的教育氣息,與藍禮印象當中的完全不同。
不過眼前這位還太小,性格還未成型才是正常情況,藍禮也沒多在意,而是一直若有若無地提供著話題,讓對方不斷說下去。
直到最後,他感覺差不多了,才開口道:“我想邀請你去君臨城內玩,提利昂,紅堡沒什麼有趣的地方,比你們家差遠了。”
“我聽說紅堡裡有龍。”對方聞言忙問,醜臉上露出一片期待。
“是一堆龍骨頭,都已經被收起來了,沒什麼意思。”
藍禮回答,見對方臉上露出失望,又補充道:“不過雷妮絲丘陵上有個廢棄的龍穴,坦格利安用來養龍的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呢,怎麼樣,你要不要一起去?”
對方聞言有些意動,卻也有所猶豫。
“我得問問我父親同不同意,他不願意讓我四處亂跑。”
“那我去問我大哥,他是國王,要是他同意的話,就算你父親不讓你亂跑也得讓了。”
藍禮說著,見對方沒有反對,於是滑下長凳就朝著大廳中央處走去。
記憶中讓他很感興趣的小惡魔此時還只是一個孤僻而被排擠的小侏儒,實際上沒什麼可聊的,不過此事涉及到出紅堡的問題,他當然要上點心。
身為一個五歲小孩,就算有護衛保護,他也很難走出紅堡,但如果有玩伴一起,然後去做一些增進兩方家族感情的事情,這個可能性就差不多能夠存在了。
前陣子跑過來的雷德溫家族那對雙胞胎其實也能拿來當玩伴,不過藍禮有聽說他們是送來當人質的,不能隨便亂走,於是只能作罷。
眼下機會他卻要抓緊。
藍禮打的注意不錯,跑到大廳最中央那位剛剛結束舞蹈,正坐在椅子上飲酒的年輕國王面前說起這事之後也沒獲得反對,國王反而因此哈哈大笑,他身旁的金發少女也抿嘴微笑地看著他,臉上一片溫柔賢惠。
不過正當藍禮徵得同意,準備轉身離去時,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著實有些讓他出乎意料。
在將銀酒杯內的緋紅色葡萄酒一飲而盡後,就見這位頭戴金色王冠,有著一頭炭黑短髮的年輕國王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於是周圍看似各忙各的,實則非常關注這邊的男男女女們就紛紛停止下了各自的動作,並緩緩圍了上來。
歌手的演奏與雜技演員的表演也因此停止,寬廣的宴會大廳內沒一會就變得一片寂靜。
年輕國王隨即走到藍禮身前,面露嚴肅,低頭俯視著男孩開口命令。
“跪下。”
藍禮聞言一愣,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單膝跪地,而對方則抬起手來虛放在了他的頭頂。
“拜拉席恩家族的藍禮,你是否願意為王國忠誠服務,發誓永不背叛?”
莊嚴的聲音從上方傳入耳中,讓低著頭的藍禮瞬間明悟,繼而思緒紛亂。不過內心的情緒並沒有讓他反應有所遲疑。
“我發誓。”男孩清脆的話語傳蕩於宴會大廳,周圍聚攏而來的貴族男女們面容也紛紛變得正式了起來。
“你是否願意守護王國疆土,拱衛王室,發誓抵禦一切進犯之敵?”
“我發誓。”
“你是否願意維護一方律法,保護領地子民,發誓用劍與天平主持正義?”
“我發誓。”
勞勃國王點了點頭,隨後高聲宣佈。
“那麼,以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勞勃一世之名,余在此任命拜拉席恩家族的藍禮,吾之幼弟,為龍石島公爵!”
話音落下,藍禮一愣,安靜的宴會大廳內則瞬間嘩然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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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9 08:53 AM
75 婚禮消息與野火
顯然勞勃並非心血來潮,在簡短的誓詞過後,他甚至命令侍從端來了正式的羊皮文書並當場加印,於是關於藍禮的任命就這麼生效了。
宴會中的貴族們目睹了這一切,最初頗感不可思議,因為龍石島一直以來是王儲的封地,不過緊接著就有反應快的想到了國王所冊封的名號,進而明悟他的真正目的——
當著所有貴族的面封三弟為龍石島公爵,而跳過目前的繼承人史坦尼斯,目的自然不可能是踰越傳承幾千年的繼承規矩指派繼承人,而是在表達國王打破舊日傳統的態度。
這樣一想雖說也頗為令人驚詫,但比國王指派幼弟當繼承人要容易接受的多。
於是掌聲與慶賀聲飛快瀰漫在宴會大廳當中,別管內心對此如何做想,外表來看這些貴族們都是滿臉真摯與祝福。
這顯然打亂了藍禮原本的目的,原本他滿是小心思地跑上前去裝模作樣,結果迷迷糊糊捧回了領主冊封文書,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被封到龍石島去了。
不應該是風暴地的嗎?
記憶中的劇情似乎於此徹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緊接著,勞勃國王冊封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為風暴地公爵,暨御前海政大臣,因此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觀禮途中,藍禮有發現那個之前還一副笑呵呵模樣與他交談的提利爾公爵滿臉陰沉地轉身離去,他因此想到了什麼,但感覺和自己沒什麼大關係,也就沒多在意。
隨後勞勃國王又宣佈自己與蘭尼斯特家族的瑟曦於六天後舉辦婚禮,正式邀請在場諸位前往參加,於是在一片歡呼當中,這場風波不斷的宴才宣告結束,返回梅葛樓臥房的黑髮男孩心思紛亂,沒多久也就沉沉睡了過去。
……
成為一名公爵後的變化有什麼?
那場晚宴過後,藍禮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有了自己的領地,位於君臨東部黑水灣盡頭的一座島嶼,沒見過,但聽說地方不大,上面還坐落著一座火山,據說仍舊時長往外噴湧蒸汽,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爆發然後將島吞沒了。
他有了自己的城堡,一座傳說中由古代瓦雷利亞自由堡壘的龍王們用魔法與巨龍火焰建造而成的奇特城堡,聽說外形非常獨特,與維斯特洛大陸其他城堡截然不同。
他也有了幾個封臣,他們之前一直效忠於坦格利安家族,結果龍石島那幾位倖存坦格利安在自家艦隊被風暴毀掉後逃跑,他們就投降了拜拉席恩。
目前那幾個屈指可數的封臣們也都在君臨城內,冊封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跑到藍禮面前拜會並且跪地宣誓效忠,看起來倒是沒什麼桀驁之地。
除此之外,他還有了自己設計紋章的權利,因為冊封完畢後,他就等於脫離了風息堡拜拉席恩家族,算是半自立門戶了。
藍禮對紋章方面沒什麼想法,所以決定暫時延用目前的寶冠雄鹿不做改動。
原本他認為既然被冊封了,那麼等婚禮過後自己可能就會去龍石島那個狹隘卻又充滿神秘的地方駐守,還有些犯愁自己身上攜帶著的詛咒會不會生效——
儘管看說明那所謂的詛咒已經被血脈吞掉只剩下了殘留,但上面還是清楚寫著有小幾率引來風暴的……
不過隨後他就被通知會繼續留在紅堡內,龍石島的一切有王室代替管理,等過兩年他稍大一點後再去就任。
也就是說,目前冊封只是叫他掛個名。
這可能是照顧他的“體弱多病”,也可能有其他原因,總之當一切風波平靜之後,藍禮發現自己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麼大變化。
除了人們都開始叫他大人之外。
……
“讓路!都給藍禮公爵讓路!”
策馬而行的侍衛不斷呼喊,高頭大馬的腳步踢踏作響地踩在狹隘道路上,一群衣著樸素的平民婦女慌忙捧著各自門前晾曬的衣物轉移陣地,並對這行突如其來的貴族隊伍報以惱火目光。
道路兩側是三層高的土磚建築,腳下地面滿是泥巴乾燥後的凹凸不平,前方再過一段路程就是通往一處荒蕪高丘的羊腸小徑,四名護衛跟隨在馬車前後,目光警惕地瞪著周圍,
馬車內的藍禮並沒有理會外面的騷亂,而今正有些無聊的坐在那裡削蘋果,他手中的匕首鋒利而又靈巧,就見一條條蘋果皮旋轉著被不斷剝離,最終拉到半米多長。
此時是藍禮被冊封的第三天,他成功出了紅堡大門,正朝著目標地點前進。
不過馬車內就只有他一個男孩存在。
藍禮原本打算是拉著那位蘭尼斯特小惡魔一起的,但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本來宴會當中算是已經答應下來的事情結果那位又突然反了悔,而今躲在紅堡裡面悶頭看書不打算出門了。
這倒也不影響什麼了,因為成為公爵後,藍禮已經有了一定的自由,此時能夠出城堡就是證明。
……
不斷前進間,週遭車身隨著凹凸不平的道路而搖晃,車軲轆滾動的嘎吱聲則連綿響起,鼻子當中所能聞到的臭氣漸漸被一股特殊的味道所代替,最終當馬車停在窄小道路盡頭時,氣味已經非常明顯了。
再往前是不斷向丘陵頂端蔓延的階梯道路,啃完蘋果隨手將果核扔掉,在護衛的前後拱衛下,黑髮男孩踏步向著這座名為雷妮絲丘陵的頂部行去。
此行藍禮正是為了收取那個在他當初入城時就發現了的副本媒介。
而媒介則身處於這座丘陵之上。
不斷前行間,斜斜向上的階梯被拋在腦後,一行人最終踏上了一處平坦的荒廢廣場當中。
廣場盡頭是一座高聳的廢墟圓頂建築,轉頭看去,可以看到丘陵下方密密麻麻的土黃色建築聚攏而立,彷彿一片片鼓起的小山包。
更遠的地方則能夠看到其他兩座丘陵高聳矗立,其中一座之上建造著君臨聖貝勒大教堂,另外一座則是紅堡的矗立地點。
伊耿高丘、維桑妮亞丘陵,雷妮絲丘陵。
它們是君臨的地標性地點。
征服者伊耿曾經於君臨所在的這片海岸正式登陸維斯特洛大陸,而海岸邊緣這三座天然丘陵也用他與他姐妹們的名字命名。
而今滄海桑田,丘陵依舊存在,卻早已物是人非。
“這裡其實不怎麼適合建花園。”掃視一眼這處空曠丘陵的頂部後,藍禮嘀咕了一句,隨後順著飄來的味道朝著前方廢墟龍穴走去。
叫做龍穴的圓頂建築很龐大,但此時已經荒廢許久,外表焦黑,蛛網與灰塵密佈,一扇青銅大門禁閉,但在門不遠處就有一塊破了的口子能夠讓人毫無阻礙地通往龍**部。
踏步進去在廢墟內轉悠了一大圈,藍禮確認味道並非是從此處龍穴表面冒出來的,而是在龍穴之下。
他因此聳動著鼻子不斷搜尋,最終走到龍穴廢棄的牆壁處,目光看向腳下佈滿灰塵的木板地面。
“大人在找什麼?”見他腳步停止,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護衛之一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他們已經觀察這位男孩公爵好半天了,發現他似乎並不是來閒逛的。
“這下面藏著東西。”藍禮回答,隨後招呼他上前。
木板最終被護衛的長劍硬生生給別了開,於是一處陰暗的地下通道隨之映入眼簾,除了藍禮之外,其他人對此都很錯愕,但見藍禮率先走入,他們卻也並未猶豫的跟了進去。
進入通道後,那股味道在藍禮的鼻子當中變得更為濃郁,他身後的那些人則警惕地瞪著周圍,隨時防備意外發生。
然而並沒有什麼意外出現,當他們走完通道,來到一處陰森黑暗的地窖時,映入眼中的只是一排排放置灰撲撲瓦罐的木架子。
藍禮奇怪地看了眼那些木架子,但他並沒有多理會於此的心思,而是順著味道走向地窖深處,兩位護衛跟在他身後,其他人則好奇地打量起了這處隱蔽的地窖。
“這是什麼?”一位護衛舉著火把湊近觀看那些架子上的瓦罐,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來這些封裝的罐子上面有什麼明顯的標誌。
他因此拿起其中一罐來打算敲開看看,結果剛剛有所動作,後邊跟著跑進來的另一位本地出身的護衛就遲疑地開了口。
“這些好像是野火……”
話音落下,那位拿起罐子的護衛動作不由一滯,不遠處剛剛將某個東西拾起的黑髮男孩聞聲後也忍不住回看向了那排原本被他當作廢棄物的木架子,掃了架子上那一排排瓦罐與那護衛幾眼後,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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